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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弹琵琶你起舞,多美好啊!人生圆满,便就如此了吧!」他将手放置在她秀美的乌发上,那软柔细腻的发,在昏黄的厅堂下,泛着淡淡的泽光,指间提起时,它已然顺滑落下。
「想起往事,与卿,相识二十年,共事近十年,自玩伴到恋人再到夫妻再到亲人,这么些岁月,世事变迁,唯卿如旧,」他说着,将妻子的脸庞捧住,再轻俯下于她唇间落下一吻。
她起了身来,环住他的脖子道:「郎君,无谓前程如何,是艰还是险,是苦是甜,我都在你身边,除了死一刻也不离开你。」
她说着,再望他眼眸,已然覆满了欢喜,他又挽手,她便靠入他怀中,于这素幔之下紧紧依偎。
「我记得十几年前曾在河畔与你说过的话,那时,我摔了一跤,你便哭着抹着眼泪自裙裾上扯下布条来给我细包扎着伤口,那时年幼不解情意,便心想我都不痛,你为何哭泣。」
「那时你便答了句,「你身不痛,但我心痛」,那句话,让我的心忽而刺痛一番,原来年少不知情意,你却早就将我放在了心上。」
她笑笑,握住他的手道:「而后郎君便说,要保护我一辈子,长大后在这里建一个大房子,我们厮守一辈子。」
「稚言已成真,你便是我完颜乌禄唯一的妻子。」
两人便是这样依偎着许久,待烛台蜡已燃尽,他将怀中熟睡的妻子轻置于榻上,再将她一双酥手扎进了被子中,手指于她的眉间细细滑着,再一吻落于她额前。
抬腿下床,他轻置书案前打开一书橱锁屉,再自里面取出一淡黄锦缎敷面的长形匣子,他却钥打开椟盒,里面正躺着一白玉带,瞧通体,前鞓缀有六块带板,后鞓是排方,各有带銙便于勾连,下层有皮革制成的束带,细瞧每块玉板,色泽润亮,雕纹各有异,「双龙戏珠」为中间最宽的玉板纹饰,接着再有「单龙踏云」,再后便是各板如意纹样,奇花怪宝。
他不禁想起,在前宋王朝,玉带乃是君主唯有,其他臣下只可佩戴金银以及通犀带,乃于君主而言,玉带也是珍宝。如今,父亲好不容易得的宝物,却要拱手献人了,他亦有些犹豫,但最终,他想起妻子方才说的话,他便下定决心,明个将这玉带奉上。
他独立榻前,再瞧了妻子一眼,辛苦怀着孕的她,面色略有不佳,憔悴的面容在帐下静置着,忽而有些刺痛他心,他亦暗自言语:「为了妻儿,完颜乌禄,你必得谨慎小心。」
正逢了一件喜事,正于一月前,次妃赵氏为皇帝诞下一女,为皇七女,那女儿生的冰清玉洁,玲珑可人,皇帝对其喜爱十分并赐名为佳龄,正逢公主满月,皇帝便召了几位王亲贵妇来赴公主的满月宴,完颜雍便也带了那条白玉带,预想寻了机会献给皇帝。
满座不过四兄弟家室,连着皇帝的出嫁皇女几家,不过十座。
只瞧了皇帝于中座,右侧为后,后座旁为小座是皇帝几位妃嫔,左侧为外室大臣与家眷。因铭璇有孕,完颜雍便带了张沁璃前来,两人坐着沉默不语。
台中舞姬水袖起落,忽有一姑子抱了一襁褓婴儿来到皇帝身边,皇帝接下后,便无心再瞧了舞姬。
「佳龄,佳龄,来来笑笑!」他将手指塞于爱女的掌间,冲着她逗趣。
「爹爹,儿想抱抱七妹妹!」正是七八岁的六公主贴身皇帝边,望着生的好看的妹妹,便想抱抱。
她未曾抱过孩子,便由了姑子指导着,先将其肩搂住再将臀部兜住,低头见妹妹笑了几声再咿咿呀呀的,便道:「爹爹,七妹妹她想说话!」
听了她这稚言,众人纷纷笑起,皇帝捏了她的脸颊道:「还没呢!才三四个月怎能说话了!」
「爹爹,那要等到何时?我那时
,什么时候叫爹爹嬢嬢的啊!」
皇帝回头瞧了皇后一眼便道:「六丫头似是一岁半才叫爹爹的吧!」
「是,确是一岁半!当时贤妃见她一岁还不会说话便要急死了,太医也查不出什么缘由,唯一次陛下寿诞宴上,她才惊奇的唤了声爹爹。」
六公主噘着嘴红着脸道:「嬢嬢总要说了儿的丑事了,我那是为爹爹祝寿来着,要给爹爹一番惊喜了!」
众人纷纷言笑,她娇俏的将七公主又递给皇帝,再回了自个的位置。皇帝望着她红着脸撒着气便道:「此女乃朕第六女,是个不饶人儿的主,往后便要瞧了哪个公子哥倒霉了!」
「那我长大后便不出降,一辈子留在爹爹身边,好好叨扰爹爹!」
幼言稚语,娇俏可爱,引的皇帝龙颜大悦,皇帝便报着七公主许久,看着前头起舞的歌姬,与大臣有说有笑。片刻皇帝瞧着怀中的爱女熟睡了,才命了姑子将她抱下去,自个也站起身来扭扭了腰和腿,提起桌上的银环道:「朕去往后殿小憩,卿家自便。」
他言罢,众人纷纷起座而长揖。完颜雍也随之与身旁的沁璃道:「娘子稍作,孤王去去便来。」
他带一祗候人携了宝物而随后,一路小道至后殿,皇帝已然闭了门在屋里宽了衣。
「陛下,雍国王求见!」
皇帝正要上了榻,便听了大兴国报,十分诧异道:「哦?何事不在宴上说。」
「奴才也不知,许是有些事情不能于台面上讲。」
「罢,让他进来!」
完颜雍便就进门,首先便拜,随后皇帝召他平身赐座,他才在一旁的交椅上坐了下来,皇帝望着他那平和的神态,支了支手臂,又连连将那银环上的珠子转个不停。
「乌禄,何事要拜?」
「叨扰皇兄小憩,臣弟前来,是特意要献上一宝物!」
「臣前些日子,与妻一同清理先王的旧库房,理了许多陈年的旧物,其中撬开一锁匣,惊奇之间发现了此物,臣见了此物不敢声张亦不敢存留,便寻了这机会亲自面见皇兄,以呈上此宝!」
皇帝这才来了些兴致,端坐了起来将腿放了下来,祗候人呈上那椟盒于大兴国,再由大行国打开奉于皇帝面前。
皇帝见后,两颜皆开,目若铜铃,瞳孔便如围棋上的黑子,正盯着那条玉带,定睛不动。
他缓缓拿起那宝物,喜上眉梢,摸了摸通体润玉道:「这乃是宋国君主之物,乌禄你是如何得到的?」
「正要回禀陛下,微臣之前未曾见过此物,前日偶于先王旧物中得到,便连忙派人问了嫡母,嫡母言道是先王伐宋时得的,置在库房怕是有十多年了。」
他再站起身来长揖:「恕臣之罪,臣弟只觉这白玉带珍贵无比,乃是王者之物,王者之物归王者。」
皇帝听了这样一番话,如清风拂面,他再瞧了他那端正又恭谨的仪态,便觉得他沉静老实。
完颜雍趁机再来一番美言:「臣弟愚钝,细看了上有四块龙纹玉板,想着这四块玉板便象征着四方一般,眼下四藩,宋、西夏、蒙古、高丽,都臣服于我朝,便如这四块玉板,牢牢的挂在陛下您的腰间。」
皇帝甚喜,便却步下了堂来,扶着完颜雍的肩膀,再望着他那略加紧张的神情便一手将他肩膀勾住:「哎乌禄,你怎的要这样紧张!朕又不会吃了你!」
「微臣失礼,微臣失礼,只是觉得之前未曾细翻了爹爹的旧物,不然便早些将这宝物献上了。」
「哎,无妨,你第一时间便知奉上,这样衷心,朕怎会怪罪于你呢?若换了旁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儿,怕是要对朕这宝座怀了觊觎之心,存着玉带自个戴了!」
虽是随口一言,但话中有话,暗指着岐王怀着觊觎之心。
「宗室王亲,都对陛下忠心耿耿,断然不会有觊觎之意,像微臣这样子,也不是个能做君主的料,还不如逍遥的做个王,不必日日像皇兄一样劳苦。」
皇帝转身回来,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叹息:「乌禄,你我自幼相识,唯你最得朕心。」
「微臣与陛下乃手足也,微臣只能尽心辅佐陛下,无心论其他,」
只这一番话,皇帝若有所思,念及国朝故事,这十几年来,他都在叔王的扶持下做了傀儡皇帝。而后,他在众多矛盾面前和政治高压之下,开始骄奢y逸、暴虐杀人,沉湎酒色,致使金朝之风日烈。喜怒无常、荒于酒色、嗜杀成性,导致众叛亲离。
他轻叹息:「朕为帝数十年,群臣、妻子、儿女都渐远离了朕,都觉得朕残暴,朕早就是个孤家寡人了。」
「陛下行事,亦是大势所趋,世上哪有双全法,为国家社稷,必得有人流血,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乌禄,唯有你会这么想!」
「微臣只是作一个兄弟,作一个臣子而想!」
「朕懂,朕懂,你幼时便是如此,沉静忠诚,谦虚恭谨,随了王婶的性子。」
「七夕,你便要迎了新夫人入门,朕派人接王婶回来吧!」皇帝忽问。
完颜雍想起了清雅那日的情形,便道:「陛下,本是定着为七夕,但表妹忽而患疾,身子不爽,怕是要推迟一番了!」新
皇帝细想来一番道:「嗯,那便随着你了!」
皇帝招手他退下,他便退步远去,回到宴席间。他一回了便就紧紧拉住了沁璃的手,深呼一口气,望着眼前弹奏鸣曲的乐师,渐而舒展了眉头随着众人一起品赏。
「大王,可成了吗?」
他激动的端起酒杯来置于她的掌间道:「成了,成了,娘子,今日便陪孤王好好酌些酒!」
她点点头,与他碰酒轻酌,再望着眼前的台面。台面四周环些翠绿小植,乐师群居而奏鸣,自两处上来些水袖佳人,素衣轻漾,姿嬛曼妙,再瞧了这四处的王侯将相,皆沉醉于宴中迷云,唯有完颜雍,他此刻是最清醒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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