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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石听后,便迈着飞快的脚步匆匆走过,过廊桥,转而向微澜苑。便在分岔地,他透过花丛,见了不远处的绣楼,唯点了一盏昏灯,四处静悄悄的。

「老夫此次回,便无一人迎接,也不见茹儿和奎可,献儿也不来。」

祗候人斡里子是个有眼力劲的,连忙答到:「主君,家里人不知您回来,现在夜深了,自然静悄着。」

李石挥着走来走去,背着手忿忿不平。

「主君,大娘子在月子中,三姑娘在瑶雯苑近日也不见她出来,二姑娘身子不爽与大王在一起,大少郎在张家还没回,少娘子定是在大娘子房中照看着五郎,还有还有,四少郎这个时辰定是还在读书写字。」

他顿下了步子,插着腰道:「都是各自忙各自的,眼里一点也不关心着老夫!老夫坐了一月多的马驾,疲惫不堪,今个连晚膳都没吃,你便……便吩咐下去,摆下晚宴来,叫了主子都来。」

他又稍稍缓和了情绪:「去亲自请了大王来喝些酒!」新

斡里子暗自窃喜着,机灵答了句:「那主君便先去大娘子房中歇息,奴儿即刻去备下小宴。」

众人皆散去,李石望了眼那隔花庭高处昏黄的灯,挥着大袖衫转而入了大娘子的院落。

「哎呀,吾儿,这样沉!」李石进了屋里,便立马到了婴儿床旁,打发了照顾五少郎的侍女,抱起了宝贝儿子。

「可知少郎生下的时候有多重吗?」他喜的眉毛都要飞了起来,撩拨着儿子的脸颊问着乳娘。

「回主君的话,正好七斤!」乳娘答。

「比献儿生下来还要重些,这眉眼像老夫,这面相开阔往后定是个当官的人儿!」他便抱着儿子在榻前走来走去,也未去榻边问候一下为他拼命生孩子的妻子,独自沉醉在得子的喜悦之中。

恭人未曾瞧他一眼,在帐中,她瞧着顶头的帷幔出神,那样空洞的眼神,略带些伤感。高女官进来置下她的汤药,恭恭敬敬的向着李石行了个礼。

「少郎健壮,为母者却辛苦,痛一整夜生三个时辰,主君您真是慈父,一回来将儿瞧个不停,可是瞧出来了什么花吗?」

这高氏是个直肠子,见了什么便说什么毫不避讳,样子恭敬着,话里却字字带着刺,李石脸忽而刷红,勾着头怒了起来。

「奴儿在宫中德妃娘娘身边时,亲眼见了陛下为娘娘生产,整夜没合眼,待娘娘诞下公主之后,陛下叹为人母不易,即刻便加封娘娘,赠金赏银,还亲自喂服汤药。」

高女官再近一步,将端盘拿过,置于矮案子上,再拨开床帷来,扶起虚弱憔悴的恭人,笑眯眯的喂她服下汤药:「说来,还是主君您忙,日理万机,二姑娘诞时您忙的自始至终没出现,也没派个人照看母女,还是雍王派了人来的,四少郎诞时,您等着等着便累的睡着了,这五少郎倒好,合着怀上了再生下来,您便如来探了什么亲似的,光顾着逗小娃了。」

李石刷的红了脸,将小儿置于婴儿榻中,坐在了床榻边道:「老夫是高兴坏了,才多看了小五一眼,娘子辛苦了!」

「主君自是辛苦,娘子哪里有主君辛苦,主君一路往河北地一趟,一路周折颠簸如今回来,似是容光焕发了一般,可真是南方水土养人啊!」

唇枪舌剑的高女官三言两语便堵的李石说不出话来了,他便轻手将恭人的手儿拉住,接下腰中一块精美玉佩置于她掌间道:「娘子辛苦,娘子辛苦,是为夫的错,此去景州,未能在你身边照看你,但如今我回了,自会好好疼惜你。」

恭人唯轻嗤一声,温柔的答了句:「这样贵重的东西,官人给想给的人罢。」

「娘子拿着,拿着!」

他没

说两句,便站起了身来:「娘子,小五便唤了一「靖」字吧!老夫早便想好了。」

恭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李靖可,好啊!靖可,靖可!」

她说着,不知为何便垂下了头,生了孩子之后她似是便的郁郁寡欢,长居榻上养病,好似消磨掉了她往日对生活的喜悦,变的忧愁了起来。

「娘子,我摆下了小宴,你定是也未吃东西,便就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恭人答下后,便由了莫樱搀扶着起了床,于铜镜前梳妆,戴珠翠服华裳,随着李石到了正厅。正堂正放一方长八仙桌,亦配有八张矮墩子,桌上珍馐馔玉依次摆开,众人也都到了。

李石走进,先是瞧了完颜雍扶着虚弱的清雅,便勾起一抹笑来道:「微臣问大王安,久不见大王,问大王身体安康?」

「舅公快起,孤王一切安好!这还没恭喜舅公弄璋之喜呢!待表弟满月酒,孤王定备了好礼来贺!」他亲扶起李石。

「大王客气了,来,大王,您赶快坐下,快来坐下!」李石立马邀他上座。

清雅面色有些不佳,瞧见了母亲便要上前去问两句,李石却招手示意她:「清雅你坐大王身边来!」

她也只好作罢,轻坐于完颜雍侧边,望满桌馔玉出神。

「清雅,你身子是个什么情况,可瞧过了太医吗?」李石接过祗候人呈上的巾帕擦了擦手。

「雅儿春时时而饮酒,夜来浸凉,元气受损了,中间稍好了一段时间,这几日秋雨连连,浸人骨髓,她便又病了,您瞧她的小脸,一丝血丝都无,」他轻撩起她两鬓的发丝,温柔的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

「大王!您莫要如此,这桌上……不好罢!」她浅笑一寸,将脸往后一收,腼腆的敛着鬟。

李石将热巾帕拍下,笑起:「那有什么不好的,年轻人,亲昵些有如何呢?何况这乃是你的丈夫。」

清雅未曾作答,一连望母亲,奎可,再檀檀,清茹,献可,个个脸上都没什么笑容,对李石的话嗤之以鼻。

「你说说这病着,婚期本不应该推迟,因当嫁去了你哥哥家,好好的再调养着,伤元气这事本就一时半会儿调养不好,再因此将婚事拖到年底,冬日寒冷便没有人家办喜事了!」

他一双凌厉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让她万般不安。

「舅公,此事便先让清雅好起来再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罢,便依大王吧!反正,清雅啊!今日都是家人在坐,老夫也将丑话说在前头,你如今已然是有婚约的女子了,不可再与外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我李家向来家风直正,你应当明白!」

「自小我便教你如何知书达理,你亦是京城出名的大家闺秀,如今既要入皇家,必要拘束自己,不可由着自己的倔脾气,对大王不敬!」

李石看着众人夹菜吃饭,在桌上言语说教着清雅,语气略带严厉,郑重其事地说道,清雅面上连连答是,手底下恨不得将绢子捏碎了。

「快吃吧!」他示意她吃饭。

「舅公,不说了,不说了,咱们甥舅两人许久不见,便喝些酒吧!」完颜雍见了她那低垂的小眉,便扶着李石的肩膀,扯开了话题。

李石抬了手准备要拿了酒壶来斟酒,勾头时余光所瞥,惜意悄然而置清雅身后,清雅稍别了头过去,拿绢子掩着面来看她,似是什么事情安排妥当了,惜意小点了下头。这一幕被李石看去,一边斟酒眼珠儿一通转着,望着这屋内所有人的神情,再静下心来思考一番,此时酒已盈满瓷盏,溢出的酒水泼了完颜雍一身。

「舅公,您在想些什么呢!酒都满的溢出来了!」

「哦哦,大王赎罪,我这老

东西恍惚了,罪过,罪过!」他顿了下,连忙拿了绢子来擦拭着完颜雍的长衫。

「不打紧!舅公,您定是太累了,所以走神了,还是甥儿为您斟一杯吧!」

「谢大王,我有些不清醒,想出去逛一圈来,再与大王对酒!」李石施计而想出。

「好,舅公快去吧!」

暂别堂宴,他于廊上背手而望花亭,只觉方才清雅与惜意对视的一幕颇含深意,似是背后再谋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他再向外走,便又到了微澜苑岔口,庭前数棵桂树,往左进不远便是清雅的绣楼。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招呼了近奴道:「你这些日子在府中,二姑娘有再见岐王吗?」

近奴乃是先娘子身边的人,遇到这样问,他自然毫不留情面,拐弯抹角的说:「并无,姑娘经常是与大王在一起,就……岐王出行汴京的那一日,姑娘说要与惜意姑娘去城南骑马,出去了一趟,奴儿也不知姑娘有无再见他。」

本就生性多疑的李石听了这话,在廊边坐了下来,顺手折了一枝桂花在鼻前转动,翕着眼睛盯着一处地方,那祗候人又上来添了句:「姑娘那日走后,大王来看望了姑娘,没见着人便出去寻她,回来时,大王伤心的很,再待姑娘回了,两人大吵了一架,大王便难过的回了,此后近两月不来李家!」

「听微澜苑的小鬟说……」祗候人故意顿了顿。

「说了什么?」

「说,那日岐王乃是与姑娘在城南私会,姑娘已然交付了……清白之躯!」

「放肆!」他将手中花枝揉作一团,怒而甩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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