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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要杀了那皇帝,杀了他!」
「杀了他!」
一日夜半,晚来雨急,泼泼洒洒倾盆而下,满庭桂树挂桂子,完颜亮便一人独自挥剑泄愤,在这凉雨中横扫穿步,那袭薄衣玄衫正贴在他的身上,淋湿了的头发粘连在一起,顺着两腮垂下。
一步退后,一剑刺前,霹雳斩下,丛丛桂花落满地,再弯腰绕剑,雨点都要被他横截了去。
「清雅……」他唤她时,不知是雨还是泪,双眼的眸角不断有水珠落下。
「大王,大王,您快回来,这样下去要把身子给淋湿坏了!」祗候人随着他的脚步,执伞而来,在前不敢靠近。
「大王!奴儿求你了!」
侍卫启石礼于廊角瞧了他那颓废的样子,便抽刀冲其前,使力挥下几次,再于他胸膛间轻置下一掌,顺势收了他的长剑。
「把剑还给孤王!」
他站于原地冲着启石礼吼着,攥着的拳头,仿佛便要上前领教一二。
「大王,您这样,李姑娘便会回头了吗?」
「把孤王的剑拿来!」
「大王,您还要如此颓废吗?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如今朝堂上,陛下明升暗降您的近臣,再下来便要对岐国府下手了!国妃娘娘她们还在中京等您去接呢!」
他仰着天,密雨打在他的脸庞上,他似有些哽咽不能语。
「孤王,便是个废物,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清雅下个月便要出嫁了,我却还是没想到法子扭转局面,」
启石礼便就望着他那样的姿态,两人再对视一番,共在这雨场浴淋,征了一会,他便对启石礼说:「去寻了时段,送封密信去往中宫,请中宫于城南湖心亭见,此事必得悄悄来,莫要让皇帝察觉。」
说罢,启石礼便躬首退下,望着他矫健的步伐,于冷夜花丛中渐行渐远。
皇后于中宫接了他的密信,便寻了皇帝留宿远庙的时段,唤了一位完颜亮的旧情人唐括定歌,一同乔装打扮,先打算行去了岐国府,再于完颜亮共乘亲王小驾驰往城南。
这一日,清雅听闻了雍国妃召见,便早早的到了雍国府来了,正坐于国妃榻边摇着她刚诞下的一男婴。
国妃铭璇,便于昨日为雍王诞下一子,雍王甚喜便赐名允辇。清雅在婴儿榻边摇着他,望着他那粉嫩的手,小小的脸蛋和翕张的眼睛,便觉心情愉悦,朱唇间勾起一抹笑来。
国妃围着抹额,躺于床上望了望她,忧愁的眉眼间透着点点笑意,便对她道:「总算能看你开心些了,前几日见你,一天到晚都在流泪!咳咳!看着允辇喜欢了吧!」
清雅听了她的咳嗽,便将厚实的褥子给她掖好道:「哭改变不了事实,那还不如笑,笑还能让自个看得到前头的光!」
「短暂的伤心,换了成长,值了,」她敛着鬟将允辇的手儿放置在手心。
「怎了?想开了?」她问。
「哎,大王,确是犯错了,他自上次与你那一夜后,便是整日待在兵部里,回了家来也将自个关在了碧落苑里。」
她听了未曾答复,只看着这憨态可爱的小婴。
「大王说了,他对不住你,自小来他便宠你爱你,想保护你,听到你对岐王有情他只是心里难受,但并未想过要这样……,以此法得了你,」
说着说着,她的眸子又泛起了点点泪光。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已经发生了,他的目的达到了,」
「我这十多年,经历了太多的痛楚,到如今,我也不觉得有多痛了,我便想着,过好自个的日子吧!便……就如此吧!」
她说着,便听了允辇忽而在榻里哭了起来,她便二话不说将他轻抱了起来,在屋里摇晃着,拍着它的背,口里哄着:「辇儿不哭了,噢噢噢,不哭了,走走咱们走着!」
「哦哦哦,咋了,咋个了,谁欺负咱们郡王了,待我下去打他一顿!」
她哄着,在怀中摇晃了一阵子,那婴孩才停止了哭,翕张着小眼睛瞧着她。
袖殷上来给他扎了层小毯子道:「奴儿瞧着也是稀奇,娘娘的两个郡王好似都对姑娘格外的亲,一到姑娘怀里都安静下来了。」
「都是小孩子,有种亲切感吧!唯有这样解释了,」国妃道。
「好了,你若喜欢他,便将他抱去和允恭玩吧!本宫要休息了,要撵你出去了,」
「我巴不得呢!您便好好睡吧!」
她便怀中抱着允辇开心的出去了,去寻了允恭,才迈入了门,便瞧见了雍王在书案前手把手教着允中习字,允恭便在一旁拿着笔于宣纸上乱画着。
几日不见雍王,他有些憔悴,腮帮的胡茬长满了,那双眼也略发疲惫。
「吾儿,这字要好好练,为父今日教过你后,便不许再忘了!」
「是,爹爹!爹爹,您说一日要写八张字交了您看了才行,可爹爹,冬日来了,儿的手冻的都写不了了,再加上白日里还要去舅公那里习剑,习了剑姐姐还要看儿读书,每晚,儿都睡的很晚!」允中敛着头拿着字张站于他怀中。
他拉着允中的小手道:「好,那冬日来了,便两日去往舅公那里一次,每日再少两张字如何?」
「谢爹爹!」
清雅便站于屏风外,瞧了他那样的慈父姿态,一时间只觉温暖入心扉,看他自位置上站了起来,她便躲藏着准备要离开,因为她此时真无面再去见他。
可允恭是个眼尖的,抬头一瞧了她便唤了句:「姑姑,……姑姑,」唤了又是立马迎上去,一把搂着她的两腿,让她一丝也动弹不得。
「恭儿,我抱着小弟呢!」
完颜雍见了她,满眼泪光站于原地,望着她那渐瘦的身姿唤了句:「清雅!」
「姑姑,我要看小弟,看小弟!」允恭便伸着小手,跳着抓清雅的衣裙,要看允辇。
「吾儿不可如此,姑姑抱着小弟,一会小弟摔了!」
他慢走前来,将手放于允恭腋窝下,将他一举放于书案前坐下:「好好看了大哥哥写字!」
他吞咽口水,慢行于她面前,望着她那重山般的小眉,再瞧了她衣襟间露出的点点吮印,回想了当晚与她共赴时的情景,脸上泛起丝丝愧意。
「妹妹,那夜……是我冒犯了,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不好也得好了,有什么欢喜能长存,有什么悲伤过不去呢!」
「那夜,我喝酒喝的多,到你房里便觉热的很,瞧了你……」
「不要再说了……」
她打断了他,并将怀中的孩儿送到他的手上,退了一步长揖于前:「我本今日不想来,只听了嫂嫂生产前来探望罢,为的便是避开大王!」
「如今再遇大王,小女亦无话可说!」
「哥哥达到目的了,我们之间,哥哥您赢了。」
还没几句,她便躬首而退出了房,行于丛密的花枝间,望着灰蒙蒙似要下雨的天,完颜雍未曾去追他,唯有立于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再多时,他仔细瞧了怀中的爱子已然熟睡了,便又拿着自个的披风拢着他,将他又送回了笒霖苑。
一进门便瞧了铭璇榻边伏了位侍女,与她正商讨着什么,完颜雍便又好奇着问:「在说什么悄悄话了?」
那侍女与国妃对视一眼,得了她的
批准才道:「奴儿正与娘娘说着怪事呢!」
「方才,奴儿与翠荷姑娘一同上街去买姑娘爱吃的白肉胡饼与酥肉,便在廊坊间瞧见了岐王殿下的小驾。」
她直立起身子来道:「荷儿妹子细心着,便多瞧了会儿,却瞧见了自车帘下伸出半只女子手来,那手指上带着一枚碧绿的玉龙头!」
「荷儿妹妹吓的连糕点都没买,跑了回来,奴儿也随她回来了!」
他听了立于原地许久。说来这能戴玉龙头的女子不过太后皇后,如今国朝太后已逝多年,唯有皇后最爱在指上戴一玉龙头,这是朝野上下都知晓的事。
「完颜亮真是丧心病狂,竟染指中宫数年,如今更加明目张胆,便也不怕陛下砍了他的头吗?」铭璇撑着身子,便骂了他一通。
「你我都知道多年的事儿了,也见怪不怪!」完颜雍面无表情的坐于她榻边,望着爱子。
「这样的伪君子,清雅那丫头便是着了魔似的,好坏不分了!」
「再着魔,还不都这样了,我伤了清雅,在她心里断定了我是伪君子,岐王乃是正人君子罢!」
他有些难过,见了清雅之后,愈发想着那夜的缠绵,也愈加自责。
片刻,国妃望着面前的新纱帐垂下的福袋,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再起了身来轻招了侍女来:「此事,表姑娘定是不知,翠荷也必不会告知她,你便如此……过来!」
她贴着她的耳细呢喃了几句,便见了侍女连连答复着,又小跑了出去。
「还是不要如此吧!如今都这样了!再让她见了,她定会更伤心!」
「要让她自个明白,她所谓的爱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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