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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雨下的很大,秋雨寒人,清雅在雨中足足坐了一个多时辰,岐王都未曾来寻她。他正于温暖的室中静瞧着两个女子焦切的穿上襦裙和长衫,再听着外头泼洒的大雨。
「皇后娘娘,咱们的事儿若败露了怎么办,陛下知道会……」那位夫人定歌焦急的问着,抹了抹自个柔软的长发。
「你不必惊慌,若是那丫头有胆量说出去,他还能这样镇定自若吗?」皇后披了斗篷示意了下端坐在交椅上的他。
定歌便瞧了他,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两手扶在椅把上一动不动,垂着头思考着什么,眉宇之间透露着愧意。
忽而,他便站了起来往外走,拿过了披风和长剑。
「你去哪里?」皇后道。
「孤王要去寻她,这样大的雨,她会淋坏的!」他两眼一抹红丝布满,站于门前望着灰蒙蒙的湖景。
「你觉得她还会再见你吗?她现在恨死你了,」
皇后站于他身后道:「她下个月便要嫁给乌禄了!心疼吗?想扭转乾坤,还不赶紧想了办法,只要你登了帝位,别说她,全天下的女人都供你挑选,你与其见她,还不如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皇后将手上的玉龙头整了整道:「最近,河南府地的起义军愈发猖狂了,派出去镇压的兵将都被打的大败,皇帝正寻着这起义军的头领,你还不乘机,有个什么作为!」
那双纤细白皙的酥手轻搭在他伟岸的肩膀上,她再近一寸贴着他的耳细呢喃:「心疼,便想办法夺回来,别忘记了,现在这情形,都是皇帝一手造成的,你想要的位子,想要的人儿,都要靠你自己争取了!」
听着她一通贴耳细语,完颜亮便愈发恼怒,胸膛中汲积许久的怒火,仿佛马上便能喷涌而出,死死攥着拳头咬紧了牙关,孤傲的漠视着秋雨的侵蚀。
此时小山丘上,坐于泥泞之中清雅,终究未曾等到完颜亮,来的却是执伞的完颜雍和携着温暖披风的翠荷。
「姑娘!咱们赶快回去,啊?」她哭着给她披上披风。
她彻底绝望了,红着眼望着秋雨下城南寥落之景,正是烟波渺渺的北国,山重叠嶂雾霭里,南去的候鸟一去无影踪,花草归根落土,这样的景象亦是悲凄若离别之态。
她站起了,捏着那玫坠子在手心,忽而腿一软便要站不住了,完颜雍连忙搂住了她。
她扶着翠荷的手臂,再咬了牙站起来道:「我自个可以站起来,也可以走的回去,我定要自个走回去……」
完颜雍一路未曾说过什么话,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她,一路到李家。她不想上了绣楼那伤心地,便入了底下的暖阁,左右侍女瞧她这样狼狈的回来,连忙上前服侍,烧水沏茶,拿衣换裙。
她便在模糊不清的状态下沐浴更衣,然后盖起了被子蒙头大睡,屋外狂风暴雨肆虐了一整天,把屋内的帷帘与窗户吹的吱吱作响。她却蜷缩着身体安静的睡着,仿佛这一切都无法打扰她,也与她无关。
待晚间要用膳时刻,她便醒了,安静的躺在被褥里,翠荷一直守着她,见了她醒了便连忙示意左右人端来了暖汤。
「姑娘,喝些暖汤吧!您这几日小日子,别着凉了。」
「你放一旁吧!我待会儿喝,」她无力的翕张着唇角。
翠荷顿了许久道:「雍国王殿下送您回来后,守了三四个时辰,方才有人秉报公事,他才走的!」
她听后,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知道了!」
她细瞥了一眼窗外,见四处漆黑一片,又窥其厅堂里,唯有着几盏昏烛,她忽而嗔笑:「翠荷,我便是痴癫。」
「为了他一句话,盼了四个月,不惜代价伤身来拖延婚期,却落
到如此下场……」翻涌的泪,再次打在了枕上。
「姑娘……,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怎便在此事上如此糊涂呢?岐王变了!」
她再嗤一声:「是他变了,还是根本他就是如此?」
朱唇皓齿,轻携一丝朦胧的笑意:「去年除夕夜,我本以为那放天灯的是他,可我满心欢喜去了,却没见着他,他那夜,在烟花地纳了位娘子,被我亲眼瞧见了,我心里很难受,便打算着,再也不原谅他了,可见了他抱歉,我便心软了……」
「姑娘……」
「春上的游山宴,我被陛下当众赐婚给雍王,那时,我便顶了嘴,连着表哥哥,舅公,一大伙人都为我求情,可他却坐于原地不动,什么话也没说。」
她两袖将泪水一抹,再道:「那日他离京前,便说一定不会让我嫁给别人,我便寻遍了法子来推迟婚期,伤着自个的身子,只为了他一句爱我,」
「翠荷……」
「哎,姑娘!」翠荷泣涕涟涟。
「失节那日,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卧榻上的画面,甚至不敢想象当夜我是怎么过来的,我那时好冷,可我一念到他,便觉温暖。」
「他回来寻我,我却无颜再见他,那事若是与他说了,他定会去找雍王,陛下也定会借此机会打压他,我便独自压下了这事,」
「如今他回来了,我却见了他与那几人缠绵悱恻,做如此苟且之事!」
「可笑我这痴人,多狼狈,爹爹将我当贡品献给表哥,表哥当我是鱼肉肆意品尝,连他都要往我心窝子上插两刀。」
翠荷瞧着她那眼角纵横的泪,再看她脸庞上的点点伤痕,便立马拿了绢子给她擦拭,捏着她的手,稳住她一颗心。
「姑娘,快别说了,快别想了,便让此事过去吧!过去吧!」
「过去?过去,」扬了一声,她又平静下来了。
置于手边的暖汤,她未曾喝,暖汤渐而变了凉汤,翠荷瞧着她再次扬着憔悴的面容入睡,便将她的被角掖好,再撩了撩她两耳下的乌发,退下床帘。
「姑娘,望您睡个好觉,忘却所有!」
她长揖在前许久,才不舍的出了帷幔。
这日之后,连着数日,都是阴雨天气,唯有一日恍恍冒了一下午的太阳,她便决定出来透透气,正独坐于廊间伴桂花静静而读着书。
她看书为《世说》,正读到了惑溺一篇,便觉兴致来了,沉迷的很,也未曾在意自个母亲正自身后而来。
恭人由着莫樱搀扶着走上前来,拍了下她的头:「清雅!」
她吓的一惊,回头答了句:「姐姐,您怎么来了!」
恭人瞧了她面色不好,便转身来坐了她身边,卷下她手中书,左右打量着她:「几日未曾见你去看我,我便来寻了你,你怎憔悴成了这副样子?」
「入秋,天气转凉,受了些风寒所至!」她敛鬟轻答。
「姐姐,您瞧着颜色也不大好,应该多休息!」
恭人忽而叹气:「哎!我这副身子,便就如此了,这是生你之后落下的寒气,一时半会好不了,需得慢慢调养着。」
「姐姐定要心情愉悦些,病才能好!」
「知道,知道,」
恭人环顾四处,瞧了这暖阁廊上的灯笼都换了喜灯,再透过那扇半掖着的门望见了屏风里的红帷幔和红纱帐。
「我这些日子未来瞧你,倒听人说,你答应了你爹爹下月便出嫁,可是你表哥哥打动你了?」
她略带些玩笑,清雅听了,忽而眼中泛起阵阵热潮,慢点头答了句:「是,是啊!表哥哥待我极好,」她说这话时,仿佛差一点就要哭了
出来。
「那岐王回了,没再找你吗?」恭人压低了声音。
「姐姐……,姐姐何出此言,女儿都要嫁人了,怎会与他再见?」她将脸别过,背对着她于桂枝上摘花,拿着指尖偷偷拭了眼角的薄泪,再回过头来憨笑着。
「这桂花开的好,一会儿,女儿为姐姐插一提筒花,上次爹爹回来,我还特地为爹爹插了一提,他可喜欢呢!」
「好,好!」
恭人答着,瞧了她眼眶红红的,便问她:「雅儿,你不想嫁是吗?」
「瞧姐姐说的,女儿现在与表哥哥情深意切,怎的不想嫁,您说的,他仁慈宽厚,嫁了他往后会幸福的。」
「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受了委屈……」
「谁能让我受委屈,爹爹吗?爹爹这次回来特地给我带了许多珍玩和好书,你手上的这本《世说》便是他给我的,」
恭人抬着那本沉沉甸甸的《世说》,翻了两页纸,又将它置在一边,看着清雅敛着的眸子。
「清雅,你若有什么委屈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你才十三岁……」
她打断了她:「姐姐,姐姐好久不见女儿便要问这些,竟是无趣!」
她浅然笑起,露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身旁的恭人瞧了她,便也宽了心道了句:「好罢!没有便最好。」
两人便坐于长廊上相视许久不语,她便又看着她的书,虽是手中不断的翻着,但心里却一丝都看不进,久坐廊上,望着这秋日寥落庭景,不觉一阵伤怀入心脾。
好不容易的午阳又藏了头去,屋外渐起凉风,她便直打了个寒颤,隐约听了苑门外嘈杂一片人声,喧闹着不可解,恭人便怒起。
「何人在吵?」
清雅一猜便知是清茹,慢拉了母亲坐下笑着道:「姐姐坐下,外头有惜意,她进不来!」
望眼花丛,恭人在廊上瞧了那气焰嚣张的清茹走于廊间被惜意拦住,又疯样闯着,口无遮拦说着些污话。
「哟!你今日拦我做什么,我是来拜见咱们国夫人的……」清茹故意喊着。
「姑娘,奴儿劝您口舌自重!」惜意取剑而横在手中。
「你叫我自重什么,要叫你们家姑娘自重,哦,不,现在是堂堂正正的雍王娘子了,便瞧了谁个不守妇道,在闺中便将身子给了那郎君……」清雅听了这言语便连忙与惜意对视,惜意一掌捂住了她的口,将她抱了出去。
「怎的了,敢做不想让人说吗?夫人,您与大王一夜如何啊?」惜意急忙抱走了她,她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隐约可闻几声远远吵闹。
可恭人听后只觉疑惑,思考着什么,再看了清雅那焦急的神情,便拉过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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