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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踏上婚驾安坐下,空中便泼泼洒洒下起了小雪,不一会便有了同行迎亲的嬷嬷掀开车帘探看,那嬷嬷长的面庞敦园,翕小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咧着嘴摇着红扇,嘴里说个不停,自称是太夫人的媵人刘嬷嬷。
她忽而想起这人来,这不就是去年她禁足在晖琬苑时,在她面前摆了一出架子的人吗?
她却扇而来望她,嬷嬷正咧着嘴露着那残缺的牙冲她笑。
「新夫人安好!老奴奉太夫人之命前来侍奉,娘子今日瞧着漂亮极了,端庄淑丽自成大气,当真是太夫人的亲侄女!」一脸皱纹飞向上,笑的僵硬又勉强。
清雅知道她意图为何,便唤了人来打点:「惜意!」
惜意便自袖中拿了一粒金锞子,悄然扣于她手中,又直直的站在了一旁。
那刘嬷嬷喜的眉毛都要飞了起来,连忙望了望那赏钱上的祥纹,塞入了袖中:「诶呦,夫人真是客气了,此乃老奴的本分事!」
嬷嬷走开了一会又拿了一罐汤婆子递给她:「天儿,下雪了,夫人您金贵玉体,万不能着凉了!」
她顺手接下,放于掌中道:「谢嬷嬷!」
「这谢什么,夫人您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吩咐了老奴便是了!」
她点点头,探其窗外雪景,小思片刻道:「劳烦嬷嬷给前头的小哥说几句,我最近身子不爽,望几位行的稍慢些!」
「好嘞,小事小事!」
「老身便去说了。姑娘,大王本要亲自来接亲的,但老夫人思量着您是侧室夫人,便就未曾让大王过来,大王托老身带话说是望您见谅!」
她迎笑道:「这其中的规矩我懂!」
「姑娘是明白人!」嬷嬷征了征。
「但大王说了,您的地位不比寻常妃妾,特许您从正门进,不走侧门!」
她哪里会在意这些,便就敛面答好,再持好了金丝绢团扇,刘嬷嬷说了几句话便就走到前头去了。
城西到城中,不过几公里的,她却度时如年,煎熬的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瞧着摇摇晃晃的车架向前,持扇听着外头围观人的杂遝,大略是孩童念着那顺溜的歌谣,也大略是妇孺惊叹的言语。
「姑娘!岐王殿下,正在岐国府门口!」惜意贴帘而小声说了一句。新
她听了,如针刺般的心痛,却扇而卷了帘探其窗外,正于朱门绿瓦下,站着一位男子,男子身着一袭鲜衣而立,正望着她。
几日不见,他显的憔悴不堪,横阔的胸脯静静的敛着,健壮的两臂垂耷在身旁,眼睛无神的瞧向前,与往日风流个傥的姿态判若两人。
便是这么一望,就搅乱了她的心。遥想春上他离去时,亲口承诺了要娶她,如今她身着婚服戴着霞帔,却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她那双眼早已被泪水迷蒙,抬头望他的时候,泪珠便顺着红妆滴落,遥遥相望几许,待婚驾走远,她才将手撤下。却手转回来,万般痛楚郁结心中,顺流的泪直到婚房才停下来。
晚间,宴席宾客皆散,桌上残杯凉酒,国府各处上了喜灯,来往的仆人忙的马不停蹄。洞房外一阵嘈杂声至,身着大红喜服的完颜雍带些醉意而来,男童小儇结垂髫,导绣球引新郎入洞房。
张仅言侍在一旁,喜悦着:「大王!新夫人在洞房里!」
完颜雍扣着腰深情望着屋内摇曳的红烛,哽咽不能语:「孤王,终于将她娶回来了!」
「大王快进去吧!」
小儇撤下绣球长揖在后,他拍拍喜服而入洞房,随后便轻掩上了门,望着满屋摇曳的红烛,抬步撩开红帷幔,再绕过屏风向内。
「娘子!」他轻唤那坐于喜榻上执扇掩面的
女子。
未曾听了她答复,他便欢喜万分走过去却扇,忽而瞧了她娇美的容颜,心便已沦陷。
一身青罗婚服映衬她的略带稚气的双颊,额前的那绺垂珠,在她眉间扫动,朱唇皓齿,明眸善睐,再近一寸,便是徐徐散来的身香。
他的喉结上下微动,坐下捧着她的双颊,款款深情道:「清雅!你真美。」
她抬首对视他的双眸,红着眼眶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旁:「我……,我有些饿了!早上来时只喝了一碗汤羹!」
「好!待一会喝了合卺酒之后,我便命人送来吃食!」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手拉过来,拥入怀中。
「清雅,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我终于将你娶回来了,终于娶回来了!」
她往后退一步,有意退缩。
他见了,愁容满面。
「怎的了?」他问。
她转过身偷垂着红泪,颤抖着肩膀哭泣。
「你还在想着王兄?」
她未曾答复,未曾回头。
他转到她前面扶着她的肩膀,一番苦涩道:「清雅,完颜亮给了你什么,你说出来我都能给,只要你开心!」
「大王说笑了!如今,我已是大王的娘子,大王就别再说糊涂话了!」她背过去,轻携了团扇坐下。
忽闻屋外有小儇高喊:「新人喝合卺酒了!」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在多年前他与乌林答铭璇的洞房内,她也曾伴作小儇来送酒,而如今,她却成了新娘。
她连忙拭干眼泪持扇而坐,完颜雍也动着喉结坐下。自外走进一身着红服大概七八岁的女童,头扎两小髻戴红花,端着喜盘上的酒小跑来,身后还跟着一嬷嬷。
完颜雍一瞧,还是像多年前那样惊叹:「朝槿?是你?你怎的来了!」
清雅瞥了一眼这女童才得知她的身份,原是完颜雍嫡母蒲察太妃最小的侄女蒲察朝槿,也算是完颜雍名义上的表妹。
「太夫人说……说看新娘子沾些福气,往后待我长大了也会姻缘美满,我便给哥哥嫂嫂送酒和饺子来了!」
她不如清雅那样安静,而是活泼又可爱,摇着两个小髻便将端盘呈上道:「大王,夫人请喝合卺酒!」
完颜雍先拿了那绑了红丝的银杯,再将其中一只置于清雅掌间望着她道:「来,先喝酒!」
她征了好一会才接下,两人相敬,一同饮下,饮罢她便轻将杯盏放下,另一头的完颜雍才喝完,望着手中的银盏连着端盘上的银盏,心如刀绞。
那小儇朝槿,又从嬷嬷手中拿了小碗饺子来,咧着嘴夹着一只先喂清雅。
她红着眼眶咬了一半,另一半便被送身边完颜雍口里。
「哥哥,新嫂嫂不开心吗?」朝槿道。
完颜雍盯着那方酒杯,咀嚼了两下便将饺子吞咽,敛了面抬头笑起:「新嫂嫂年幼,怀念家人,才会闷闷不乐,一会朝槿你出去了与姑姑说,说哥哥嫂嫂开开心心的喝过了酒!」
「好,好罢!」她点点头。
「可生吗?」她又问。
完颜雍哽咽道:「自然是生的!生的。」
「嫂嫂……」
清雅未曾作答。
「好了,朝槿你快出去问姑姑要喜钱吧!嫂嫂却是有些不适!」
他拉过那小儇,连忙温柔的说上几句话,她便小跳着跑了出去,掩上了门走远了。
屋内只剩了他俩人,静坐在喜榻边,空望着满屋红妆。完颜雍站起身来将喜帽置下,站于桌案前小瞥着明窗上的双囍字,长叹一口气。
「这双「囍」贴的好啊
!」他独自拿银壶,倒了杯酒,轻咂一口。
「是孤王的杜康!」他品了品嗤笑着说。
他再瞧瞧满面红妆的她,将银盏上的红线解开,拿了杯盏走近她,坐于她身边,边品着酒边问:「清雅,你可曾爱过我!」
她未曾答复,片刻,走于他面前伏地不起,流泪念着:「大王,夜深了,妾近日身子不爽,不便侍奉,请大王移驾其他姐妹处!」
「身子不爽?」他两眼已然通红。
「是,愿大王赎罪!」
完颜雍于口中回味酒涩,仰天而呼气,咽下去了眼中红泪,站起身来将银杯轻放于喜案上,迈着沉重的脚步慢向帷幔处走,她也就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走于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新娘。
完颜雍走于帷幔处,将大袖衣襟攥的紧紧,忽而又转身回来,将她横抱了起来:「孤王不走,孤王不走!」
「你要做什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个便已经被扔到了榻上。
他迅速剥衣解带,将头上的幞头帽扔的远远,将她放倒在榻上,一层层的褪下她的衣衫与首饰,华丽的冠子被扔到了喜毯上,珍珠翠华散落了一地。
她的新婚之夜,她曾念的良辰美景,都是空了……
「清雅,我爱你!」他贴着她的耳细呢喃。
她疼的昏睡了过去,不省人事。
当帐外最后一盏红烛熄灭时,已然是半夜了,她模糊之中,发觉自个身未覆衣伏在完颜雍结实的肩头,乌发与汗粘连在一起,身后正是他一双臂膀轻扶住了她。
探其红帐外,满地狼藉,依稀可见着自己那只抹衣被搭在矮案子上。
一夜洞房情,他的情意深厚的让她承受不住,好几次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他已疲乏睡去,她紧握着脖颈上的那玫坠子,蜷缩在鸳鸯被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思量着这些年的痴傻,她真心一爱,喜欢一人,不过是一枕黄粱梦罢了!
「元功……」她还在念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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