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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是喀尔巴城中的一个普通的居民。

平日里,以开采喀尔巴城不远处喀尔巴山脉中的玉石为生。

此间玉石,生的晶莹剔透,其中好似有着浓稠的液体。

便是修真者,亦对此间玉石,赞不绝口,爱不释手。

所以,江澄的生活,过的还不错。

无量山统治西域,已经有上千年的时间了。

他们在此间繁衍后代,推行文化。

所以,江澄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纯种西域人。

毕竟有些守旧的草原人,还在坚持他们古老的姓氏。

但也无所谓,江澄是“城里人”,和那些草原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高高在上的修真者并不知道,在西域,想要获得“城里人”的身份,有多难。

需要祖上三代,对无量山有着虔诚的信仰,每月予以供奉。

如此,他们才能获得“善人”身份,才能入城,在城中购买房产,成为一个体面人。

谁愿意像那些草原人一般,风餐露宿?

城外有戏曲看么?

有无量山的修士,日夜念经的声音么?

江澄就尤爱看戏曲。

几个月前,他迷上了一出名叫《戴笑愚三戏圣女》的调子。

无量山对西域的洗脑,进行的很彻底。

若没有他们的许可,几乎很难看到外界的消息。

江澄彼时并不知道戴笑愚搞了什么大事。

但他也不在乎。

他只用知道,有一个浪子,玩弄了琅嬛福地臭娘们的感情就够了。

戏曲也讲究一个起承转合,经过了两出的铺垫。

第三出,眼见就要到**部分了,可戏班却收班了。

要说江澄开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天天上山搬玉石,劳累了一天,看个戏都看不成?

但随着一些西域大小势力的发声,江澄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个叫做戴笑愚的浪子,一手主导了七大派围攻无量山。

修真界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战,就要开始了!

没想到这浪子,除了会调戏女人,还有些手腕啊!

江澄心中有些惊叹。

但他不敢夸。

比起外界盛传戴笑愚的威名,处处都有“戴吹”不同。

西域地段,虽说没有对戴笑愚恨之入骨,但也看着不怎么顺眼。

戴笑愚可是几度擒拿他们两任圣子的人。

还与琅嬛福地圣女许晴柔缔结了姻缘。

光看民间对戴笑愚的编排,便知道他在西域的名声。

至于外界消息?

无量山不想让西域人知道,他们又哪能知道?

现在,戴笑愚是入侵者。

江澄若在此时夸他,无异于自找麻烦。

很快,喀尔巴城,进入了戒严状态。

长年的劳役,让江澄已经无力去争执什么不公。

修士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呗。

但很快,江澄就不爽了起来。

城市戒严,他无法出城工作,这便算了。

城内的物价,也开始飞涨。

他还有一些积蓄,勉强可以度日,相信无量山的那些金刚罗汉们,很快就能驱逐外敌。

但是,他们竟然把草原人也迁进了城中!

还要求每家每户,接纳一家草原人入住!

真是南无了个金轮法王!

江澄还年轻,还未娶媳妇儿。

家中父母早亡,屋子倒也空着,也能接待些人。

可当江澄看着被安排到他家的那三个草原人。

又脏,又臭,穿着皮裘,身上还有一股子膻味……

江澄心里,已经开始问候光明顶上那些混蛋的祖上了。

草原人也不喜欢居住在城中的房子里。

不是说一家人么?

怎么连个草原妹子都没有?!

哦,他们是一家兄弟啊?

草原人真能生,像猪一样!

江澄强颜欢笑,勉强接纳了他们。

可两类三观不一致的人,又怎么能聚在一起呢?

在他眼里,那些草原人野性难驯。

在那伙儿草原人眼中,他这个城里人,也是个被驯服的软脚羊。

双方互相看不顺眼,还吵过几次。

但生活么,不都是生下来,活下去?

大敌当前,为了安全,凑合着过吧。

喀尔巴城每夜的修士念经助眠,都改成了宣扬七大派的暴虐。

听说,他们已经抢了无量山不少位面。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们两伙儿人,能怎么办?

草原人要凭借江澄这个“善人”开的凭证,才能在城中购买生活所需。

江澄,也需要接纳这些人,以维持自己“善人”的身份。

双方虽然有小矛盾,但彼此保持着克制。

但他们克制,不代表所有人都克制。

城内,时常爆发矛盾,惹得修士们焦头烂额,也让喀尔巴城里,弥漫着一股不安。

外敌还没到,别咱们自己乱起来了!

直到不久前,无量山金刚尊者陈奇,入主喀尔巴城,才让大家心中安定了不少。

那可是金刚尊者,大宗师境的强者!

圣阶之下,最厉害的修士!

有他驻守,别说外敌,就是那些毛躁的草原人,也该收敛一些了吧?

江澄如是想。

可他还是低估了草原人的野性。

草原的汉子,从不畏惧强者。

在陈奇入主喀尔巴城的第二天,一批草原人,便纠集起来,去找陈奇讨要说法。

彼时,江澄还曾好奇的问过自家屋内的草原人……

他们至今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

“你们住在城里,有这么好的环境,不用担心刮风下雨,每天还能领取补助物资,不好么?为什么要闹事?”

那年纪最大,看起来满脸风霜,大概快四十岁的汉子嘿嘿冷笑。

“咱们靠放牧生活,没了牲口,即便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如今正是给牲口贴膘的时候,但那些修士却都给我们收了,说是替我们管理,这话你信?”

江澄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是祖上三代信奉无量山不假,但换位思考,若无量山把喀尔巴山脉的矿场给没收了,说是替他开采,他也得急。

“那你们怎么不去?”

江澄开口问道。

那汉子和两个弟弟对视一眼。

“我们虽然年轻,但我们又不傻。”

“那个陈奇,听说是在小位面吃了败仗回来,如今一肚子火呢。”

“此时去惹了他,那还能好过?”

“就是,要闹,也得过几天,等他心情舒坦了再闹。”

“我们原来找村长闹事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江澄总关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年轻?敢问三位兄台,今年贵庚?”

那看起来年近四十的汉子拍了拍胸脯。

“别扯那些文绉绉的,我今年十八。”

江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再和他们沟通。

很快,城中传来了许多惨叫,盖过了喧嚣,又复归寂静。

四人正不明所以。

但不久之后,便有消息传来。

那些抗议的草原人,被无量山的修士杀了。

杀光了!

江澄同住的三个草原人,面色凝重。

江澄其实倒还好。

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他好好的屋子,本打算以后讨媳妇用,这些时被这三个夯货折腾的不成样子。

所以,他心中其实对那草原人,还是十分反感的。

叫你们野性难寻!

陈尊者这便来杀杀你们的威风!

这事儿,算是这么过了。嘀嗒网

又过了几日,城中有“城里人”与“草原人”发生了口角。

随后,引发了两派人的冲突。

然后,他们全死了……

几十号人,不论城里人还是草原人,全死了!

江澄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能住在城里的人,都是有“善人”身份的人。

陈奇尊者,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城中不安的情绪,又一次抬起了头。

人若不安,便会紧张。

人若紧张,就会对一些平日里不在意的小事情,尤为关注。

江澄平日里,倒没像其他人那般,从那三个“住客”手里克扣些物资。

但他也要吃喝拉撒。

这一日,他前往市集,打算买点生活所需。

却忽而觉得不对劲。

“老板,你这个秤,有问题吧?”

“平日我这些银钱,能买二十斤米,怎么今日感觉分量不对?”

那杂货老板垮着脸。

“你是在怀疑一个‘善人’的诚信?”

嘿!

江澄虽然祖上三代信奉无量山,但不代表他没脾气!

“谁还不是个善人呢!有本事你把秤拿出来,咱们再过一道!”

那杂货老板面露冷笑,指了指一旁的牌子。

“货物离柜,概不退换!”

江澄忍不住双眼冒火。

“你这是什么时候定的恶霸规矩!善人不会这么做!”

杂货铺老板双手抱胸。

“我祖上三代都是善人,你是要教我怎么做善人?”

“谁知道那刚刚到你手里的米,有没有让你偷吃了几口?”

祖宗!

我吃没吃你不知道?

我一个城里人,还吃生米?!

江澄忍不住了!

两边骂将起来。

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虽然喀尔巴城,已经杀了两波人。

但闲着也是闲着。

很快,此间便围了一群人。

城里人尚且还好,大家都是“善人”,自持身份。

一些草原人,则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拱起火来。

城里人咬城里人,多新鲜啊!

眼看围着的人越聚越多。

却有三人,分开了人群,冲了进来。

“看个屁看,都散了!”

“你,别管他,我们快走!”

江澄定睛一看,却是自家的三个“住客”。

刚刚一通骂战,他又哪是牙尖嘴利商贩的对手?

一通口角,他心中憋屈,此时,他正在气头上,哪管得那么多。

甚至情绪上涌,忍不住连他们三人也数落了一通。

家长里短的矛盾,多大同小异。

江澄的数落,也恰好是两个族群之间的本就有的矛盾。

看热闹的人群,有人附和,有人怒骂。

这一下不得了。

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扩散开来。

本江澄数落一通,三个草原汉子自然脸色也不好看。

那自称十八的汉子,却还是强压一口气,伸手拉向江澄。

“走!回家再说!”

江澄此时听到了人群的附和,正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他一把拍开了汉子伸出的手。

“别拿你脏手碰我!”

“我不走,我要找那奸商理论清楚!”

那杂货老板再度加入了战场。

“谁是奸商?你敢这般羞辱一个善人?走走走,我们去找无量山的上仙评理去!”

“评个吉尔!你不想活,我们还想活!”

那满脸沧桑的汉子,一巴掌将那杂货老板扇倒在地。

二话不说,弯腰躬身,竟将江澄扛在肩头。

“快走,晚了,命就没了!”

江澄此时还不懂事情的严重,还在拼命挣扎。

“来人啊,草原人强掳城里人了!”

其实不用他喊,人群之间的积蓄已久的矛盾,已经方才那一巴掌,点燃了。

场间霎时间混乱了起来。

草原人自不必说,他们本就自小摔跤长大,平日里驯服牲口,也有把子力气。

倒是不少城里人,竟也撸起了袖子,与他们打作一团,面色狰狞,斯文扫地。

此时,江澄才开始有些后怕。

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会……

那汉子扛着他,双腿飞奔。

两个兄弟,一前一后,护着他们,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

也有一些人,像他们一般,试图向外逃离。

但大多数人,都打开了。

想趁此机会,把心里的怨气与不安,一齐撒出来。

逃跑?

在草原人眼里,那是懦夫。

在城里人眼中,那是落水狗!

他们一行,受到了多方夹击,便是两个草原兄弟也走散了。

那汉子好容易扛着江澄冲出人群,已满身瘀青。

转过拐角,他将害怕得有些发抖的江澄,放了下来,好一通训斥。

“冷静了?”

“你是不是傻?”

“无量山那帮瘪犊子,摆明了不在乎我们凡人的死活。”

“他们杀那两批人,你还看不出他们的态度?他们现在只求稳定,谁闹杀谁!”

“你疯了,还敢在街上和人吵嚷?”

江澄这才回过味来,他觉得,应该不至于……

“我祖上三代……”

汉子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祖上三代都是两脚羊的事儿,就别说了。”

“你赶紧回家,我回去找我那两兄弟,我们一会儿见。”

言罢,汉子转身,又冲入了混乱的人群。

江澄张了张嘴,想要喊住对方,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得……

这次,钱也付了,米别说缺斤少两了,现在是直接没了……

他叹了口气,正要回头。

却见天上,几个修士,踩着飞轮飞过。

然后,便是刺眼的金光,一时令江澄失明。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熏得江澄几近作呕。

但他捂住了嘴,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刻,也终是相信了那汉子的话。

苦难不落在自己身上,人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

现在,江澄是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是“感同身受”。

待到他的眼睛,终于适应,小心翼翼的自拐角探出头去。

他看到了一地的血水与肉末……

没有一个活口。

杂货铺没了……

杂货老板没了……

那些摊贩们没了……

那些狰狞的面容,没了……

而他,差一点就成了其中的一员。

但他的三个“住客”,甚至说是不知名的救命恩人……

已经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师兄,那里还有个活得,要不要……?”

“算了,看他的样子,估计是个看热闹的,少造些杀孽吧。”

江澄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

往日他厌恶的喧闹与随性,如今都不复存在。

他忽而觉得有些落寞。

“草他马的无量山!”

“活该你们被七大派联手围攻!”

江澄忍不住,狠狠的骂了一声。

不知怎么,喉咙有些不畅……

便在此时,江澄听到一道声音,传至耳中。

“我辈修士,当要惩恶扬善。”

“戴某纵实力不济,但路见不平,总得管一管闲事!”

“我入城,便是要为那些被你坑杀的人,讨一个公道!”

江澄所住的街道,忽而传来了一阵敲钟声。

这是警戒的声音,他们早已在西域大小修真势力的组织下,彩排过无数次。

这是有外敌来犯!

江澄一怔。

姓戴?

外敌?

那个浪荡子?!

他终于来了!

江澄一时忍不住,眼眶湿润了起来。

你为何不早些来……

起码,让我知道他们三个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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