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万里独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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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霆从溪底钻出来时，手上已多出了两条四五斤重的大青鱼。

杜薇薇已上岸，穿好了内衣，正坐在河边拧着青丝间水迹，在瞧见燕云霆收获不菲后，她也露出了微笑：

“寒冬天里，这么大的鱼可不多见，你是怎么逮到的？”

燕云霆将鱼儿丢上了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两条好色之鱼，它们先前就躲在你屁股下面偷看，我潜入水中一抓一个准儿。”

“呵呵呵……好色之徒我倒是见过不少，好色之鱼但是头一回，”杜薇薇忍不住笑出了声，将没脏的衣服递给燕云霆：“赶快穿上衣服，咱们得快些回去了。”

燕云霆敞开双臂，昂起头说道：“为我宽衣。”

杜薇薇愣了愣，并没有拒绝，细柔地为燕云霆穿衣服，边说道：“瞧你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一定被不少女人伺候过……梅明志，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你觉得呢？”燕云霆笑着问。

“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我就算猜中了你也不会承认。”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满足一下疑惑不行么？”杜薇薇全程都不敢去瞧身前男人的眼睛。

燕云霆捏着身前女人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抬起，好与之四目相对：“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个能分清对错的好人，一个会负责人的男人，一个与你们一样在末世中挣扎的普通人。”

杜薇薇偏过了头去，低声道：“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燕云霆却又将她的脸蛋儿掰正了，“这是一句很矛盾的话，已发生过的事，除非你死了，否则永远都抹不去。”

“我就不该——”

“又矛盾了，你这不该，那不该，可你偏偏就做了，口是心非的女人。”

“总之我们就是得保持距离！”

杜薇薇一把将燕云霆推开，拾起地上的鱼儿，赤着脚往深林里钻去。

燕云霆暗自一笑，欣然跟了上去。

……

天蒙蒙黑了。

谢洪等人站在洞口，目不转睛期待着雪雾。

“我早就说过，那个梅明志不可信，若是我们一起行动，薇薇她怎可能会——”

“咦！你们快瞧！”

小凌突然指着雪雾中兴奋大喊。

燕云霆背着双脚通红的杜薇薇从雪雾中走了出来。

“是梅哥哥与杜姐姐，他们手里还提着两条鱼！”小凌欢呼。

杜薇薇轻叹了一声，这副暧昧的模样，不是她想让其他人看到的，她还是笑着挥舞起手中的战利品。

“什么也别说了，天快黑了，都进山洞吧。”。

经过白天北坡一行，不少毒人已辗转至南坡，黑夜中的危险已然翻倍。

所有人进了山洞，堵上了洞口。

还是那堆篝火，却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几分子虚乌有的嫉妒。

“薇薇，你没事吧？”几个男人凑到了杜薇薇的身边，予以自己的关心。

杜薇薇瞥了一眼被挤在角落里的燕云霆，随口编了个故事：“还好今天有梅明志的幸运符，我们逃跑时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避开了毒人的追击……”而后，大家将今日搜寻到的腊肉，面粉，青鱼，架在火堆上开是烹煮。

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呼啸，洞中却温暖和谐，肉香扑鼻，众人吃得好不快乐。

燕云霆拿着半块烙饼，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啃食着，对于小队而言，即便他做得再多，也只是个才来不到一天的外人。

令人讽刺的是，谁都不待见他今日的计划，可偏偏口中吃的腊肉，喝的鱼汤是他带回来的。

说到底，这些人还是有些自私了，而所有自私的源头，便是源自于队伍中唯一一个女人。

杜薇薇漂亮，果敢，坚毅，她真是一朵绽放在末日中的玫瑰，谁都想一亲芳泽。

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燕云霆不可能在小队里一直待下去，该离开之时他会无声告别，所以也不必留下太多情感。

“喏，专门给你挑的，最肥的一块儿。”杜薇薇将一块亮晶晶的腊肉递到燕云霆嘴边。

燕云霆摇了摇头，“我对油腻的东西一向不敢冒。”

“到嘴的肥肉都不吃么？这可和溪边的那个你不一样。”杜薇薇抓过燕云霆手中的烙饼，将肥肉裹在其中，重新塞回了燕云霆手里，“给肥肉穿上衣服，就不腻了呗。”

燕云霆犹豫着，还是领了心意，啃了一口烙饼，却无意间看到了篝火旁其他男人异样的眼神，特别是周苍。在情敌的眼中，杜薇薇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是暧昧。

“你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干什么？跟我们一起烤火吧，顺便对今日做个总结。”杜薇薇拽着燕云霆来到篝火旁坐下，这一看似平常的动作，似乎又引起了某些人的嫉妒。

“今天咱们的收获很丰盛，一共有一百五十斤面粉，二十斤大米，五块腊肉，以及十二三斤干货……只要大家省着点儿吃，往后一个月都不用再出去冒险了。”

估计小队从来没有这么“丰收”过，大家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唯独燕云霆沉着脸说道：“可北方的寒冬，一直要持续到明年三四月份，这些食物显然是不够的。”

这话无疑是一盆凉水，浇灭了大家兴奋的火焰。

周苍低声道：“末世生存不就是数着日子过活么？难不成你还想展望未来？”

“梅明志现在已是我们小队中的一员，他有权利提自己的想法，”杜薇薇眼神真挚看着燕云霆：“你有什么计划和意见，都可畅所欲言。”

燕云霆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如今我们有了充足的食物，应该出去另谋生路才对，被动生存完全是看天行事，若运气不好，这个冬天会很难熬。”

大家都沉默了，想必他们都是从死里逃生，才得以有了今日，苟且偷生惯了，哪里还有勇气去另谋生路。

“呵……”周苍不屑笑着，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你一定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现在外面天寒地冻，即便不被毒人咬死，也会被冻死。”

“你们在这儿定居多久了？”燕云霆先是问道。

杜薇薇想了想才说道：“从去年初秋便来了这儿，大概有四五个月了。”

“一直没出去过？”燕云霆又问。

周苍说道：“一直没出去过，不也活得好好的？”

燕云霆轻哼：“难怪……”

“有什么好难怪！”周苍瞪着燕云霆，“你要自己出去送死没人会拦着你，反正小队多你一个也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燕云霆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皇帝已在秋末时号召天下群雄，清扫毒人，恢复人间，我们都是不甘于苟且于毒人脚下的有志之士，应该响应号召加入反抗。”

“别扯了，皇帝……呵……如今听了这些王侯将相的名字，我都觉得是个笑话，”周苍大骂道：

“一群躲在封界里的缩头乌龟，现在才有这个想法，以前早干嘛去了？冀州北境八万守军，在冀寒边境守了整整五十年，何其骁勇善战！我们用生命对抗尸潮，结果等城破了才发现，原来早已被掌权者抛弃！现在他们又想把我们召回去送死不成？”

“你的格局太低了，我不想与你争论。”燕云霆也懒得看周苍，而是将目光转移到谢洪的身上。

谢洪曾是北境军卒帅，从他坚毅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直都未曾忘记过军人的使命。

整个小队中，值得深交的，也只有谢洪一人。

“你所说的是事实么？”谢洪认真问道。

燕云霆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洪深思熟虑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们的确不应该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老天，现在北坡的毒人已有了向南转移的迹象，此地也不宜久留，是时候转移据点了。”

“谢队长！你……你怎能听信一个外人的意见？”周苍指着燕云霆大声道：“他才来我们小队不到一天，就差点儿害死了薇薇，现在又想劝我们出去送死！而即便是加入了所谓的反抗大军，那不也是替王侯卖命，去送死么？我们现在活得自由自在，为何还要去卑躬屈膝！”

周苍并没有错，每个都有自己选择活下去的权利，或尊贵，或卑微，是玉碎，是瓦全。

燕云霆也没有再多劝，缓缓闭上了眼。

谢洪又沉默了一会儿，叹声站起了起来：“小队是一个整体，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那么今夜大家便以举手做表决，少数服从多数，梅兄弟是提议者，他就不算了——

现在，认为我们该离开的队员请举手吧。”

说罢，他第一个举起了手。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周苍肯定是不会举手了，钱平之懦弱书生一个，肯定也没胆量出去，徐笑犹豫不决，徐四海第二个举起了手：

“我这条命是谢老大给的，谢老大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算上你也只有两票，队长你看吧——”

不等周苍话说完，杜薇薇缓缓举起了手：“我们的命运的确应该由自己来掌握，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那杜姐姐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小凌也果断举了手。

七个人，四个人表决同意，结果已然明确。

“薇薇，怎么连你也……”周苍却将怨恨全都迁就在了燕云霆身上：“一切都是因你这家伙而起！”

燕云霆冷冷地睥睨着周苍：“多数人做出的决定，又岂能怪在我身上？”

“你还敢狡辩！”

周苍攥起拳头，扑着砸向燕云霆。

“够了！”

谢洪一声轻呵，扼住了周苍的手腕。此刻，拳头仅距离燕云霆的鼻子不足毫厘，燕云霆眼睛却连眨也没眨一下。

谢洪沉声道：“若你们实在不愿意离开，我会按比例将食物分给你们，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准再有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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