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掌 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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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船从云梦泽上空驶过，可见妖兽暴动仍在继续。幕后主使虽已铲除，但留下的大烂摊子，足够云梦各宗好阵子收拾了。

仙船从灌口驶入沧海，一路向东径直航行，按照一日万里的速度，满打满算十日便可抵达蓬莱仙域。

一日之后，仙船驶入外海。

外海与内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外海中时不时便能听到来自于海底深处的兽鸣，空灵且浑厚，更有各式各样的海兽，每每入夜后，明月高照时，它们便会群是群地钻出海面吸收日月精气。

外海一旦入夜，月亮便会微微泛红。

有深海恐惧症之人，肯定受不了这种环境。

当然，深海里的鱼肉，也是相当鲜美的。

“上钩了，上钩了！宇文兄，你快拉啊！”

燕云霆跨步在船头大声指挥，宇文长卿抱着一根碗口粗的“铁鱼竿”，这条鱼他已溜了近半个时辰，鱼已力竭了，他也已满头大汗。

主要是这茫茫沧海，实在太乏味无聊，钓鱼不失乐趣。

“给我起！”宇文长卿卯足了劲儿，抱着鱼竿狠狠一扯，“噗呲！”一条丈许长，浑身长满青鳞，叫不出名字的大鱼被拽出水面，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啪嗒啪嗒……”大鱼不停搭着摆子。

燕云霆急忙跳下甲板，对准大鱼肚子便是一刀，结果它性命，刮鳞取腮掏内脏一气呵成，随后用精准的刀工，将鱼肉切成一块块晶莹剔透的薄片。

“哇塞，这鲜活，鱼都死了肉还在动。”燕云霆夹起一块生鱼片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鲜嫩多.汁，劲道十足。

李怀安早已将锅底烧沸，三人便如老样子，围着锅炉一边涮烫鱼肉，一边聊以计划。

“最多再过两日，即能抵达蓬莱，此局，你怎么看？”燕云霆问向宇文长卿。

宇文长卿轻轻吐出一个字：“稳。”

“说大白话可好？”燕云霆为之斟了一杯酒。

宇文长卿笑道：“我们不妨先分析分析仙界的局势——

如今，妖族已明确入侵，云梦与华胥都有兽乱，以及不死族的威胁，蓬莱有海族蠢蠢欲动，更有九幽暗中作祟……不得不承认，仙域已被十面埋伏，尽管修士众多，但寡不敌众，若各方势力同时施压，仙域岌岌可危矣；

仙域有‘内乱’与‘外患’两大威胁，如今内乱已大致有了解决的方向，只剩下外患未除——外患，一是妖族，二是海族，三是不死族，四是九幽；

妖族必然不休，暂且不说；不死族必须得灭，这也不说；至于九幽么，更不用说了；四大外患，唯独只剩海族存在变数；

与其说海族是蠢蠢欲动，不如说是举棋不定。我通读文献得知，仙域与海域数千年来，虽有过许多摩擦，但都不如与妖域那般大战，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有仇恨的战争，就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利益。若我们能想办法给足海族利益，便可趁势稳住它们，让它们保持中立；

就好比人间王朝之间的战争，昔年燕朝攻打夏朝，花了整整十年，将雍凉西域，西南苗疆，南部百越，等小国家修好关系，目的便是安稳各族民心，让他们不插手战事；

当然了，这只是个比喻，海族在仙界分量，可远不是人间那些异域小邦可比的；

想那沧海无边无垠，力量无穷无尽，我毫不夸张地说，天地万物都不过沧海一粟，若真的激怒了沧海，降下狂涛骇浪，任何大陆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道理我们是懂了，可该如何去稳住海族？”李怀安问道。

宇文长卿抿着嘴唇，“这倒是个难题……若是在人间，和亲，割地，赔款，手段倒是不少，可这里是仙界，若想稳住海族，就先得知道它们对什么感兴趣，想要什么。”

“我或许知道它们想要什么，”燕云霆说道：“昔年我曾在沧海上结识了一名叫做‘季常’的蛟族王子，与他协作过，也算有几分交情了。听他所言，原本蓬莱仙域本是归蛟族所有，但后来大陆修士东寻，找到了蓬莱，便占据了此岛……从他的言语之间，我听得出，蛟族是很想收复蓬莱这座独立大陆的。”

宇文长卿拳击掌心：“那不就对了！既然燕兄有结实的海族朋友，何不请上船一叙？指不定一番促膝长谈，便能达成共识了呢？”

“你说他叫做‘季常’？还是蛟族王子，那与我们先前在人间沧海所杀的‘季仇’可是……”李怀安质疑。

燕云霆苦涩道：“他俩估计是亲兄弟吧……不过你不说，我不说，他咋会知道我们杀了他胞弟？”

说罢，他放下碗筷，转身跳下仙船。

记得季常曾经说过，蓬莱附近几万里海域都归他掌管，用点小手段，应该很快便将把他召出来。

燕云霆来到沧海之上，拔剑蓄足真气，“唰唰唰……”一连斩出十几剑，将方圆百里海域搅得翻来覆去，并伴随大喝：

“夜叉出来！夜叉出来！”

效果相当显著。

不过半刻钟，海面便现出了一个巨大漩涡，三只手持铁戟的青面夜叉踏浪而出，为首者大声叫嚣：

“谁啊！哪个不知好歹的王八蛋竟敢在我蛟族海域闹事——”

“滚过来！”

燕云霆一招噬神决，将那夜叉抓入掌心，却还没等他问话，夜叉先是惊呼了声：

“鬼……鬼谷大侠？！”

燕云霆一挑眉梢：“哦？你认得我？”

夜叉赶忙道：“小人怎会不认得您呀？上次您也是……翻江倒海要找季大人，当时你也是像这样，掐住了小人的脖子，呵呵呵……”

这些夜叉横竖都长得差不多，燕云霆哪儿会记得它的模样？既然算是旧相识，燕云霆便松开了夜叉，随手掷出十块灵石：“去，再去帮我将季常叫出来，就说我又找他来做买卖了。”

夜叉捧着灵石，应谢了一声，再次潜回海里。

燕云霆则回到仙船静静等待。

大约两刻钟后。

“吭！”一声蛟鸣从深海传来，随即，一头黑色巨蛟炸水而出，它先绕着仙船转了几圈，最后变作一个魁梧的白面青年落在船头。

季常眯着眼睛，先将甲板上烫火锅的三人打量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燕云霆的脸上，第一句却是问：

“你怎么瞎了？”

“所有第一句问我‘为何瞎了’的故人，都是朋友，”燕云霆挥挥衣袖，变出一张凳子，一副碗筷，做了个请的姿势，

季常欣然入座，左手拿起碗，右手拿起筷，左看看，右瞧瞧，很是好奇。

“怎么？你没见过碗筷？”燕云霆笑着为季常到了一杯酒。

“倒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觉得你们人类，用这么些个小物件儿吃东西，吃得饱么？”季常将碗筷丢在桌子上，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苍白脸颊瞬间被火绒酒辣红，他强装着镇定，眼中竟对这三个人间来的人有了些许敬佩。

燕云霆三人各自相视大笑，宇文长卿笑道：“酒杯虽小，酒劲十足，所以说，任何渺小的东西，都不该被轻视。”

季常也轻哼一笑，“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叫夜叉传信于我，说又要找我做买卖，不妨直说。”

燕云霆轻声淡然：“你，想不想要蓬莱仙域？”

季常瞬间不能矜持了，紧握着酒杯，紧皱着眉头，声音低沉：“这可是笔大买卖，你确定要和我做？”

“不然我找你来干什么？”燕云霆说道：“仙妖之间的战争迷雾日渐浓烈，听说海族也想插一手是么？”

季常沉默了。

燕云霆又说道：“但插一手，只能是插一手，你们想分一杯羹，这并不太容易。”

季常沉声道：“你凭什么觉得不太容易？”

燕云霆说道：“纵观仙界数千年来的历史，没有哪次战争会有结果，格局依旧没有改变，反倒是你们丢了蓬莱。”

“但这次不一样——”

“谁跟你说的不一样？”燕云霆打断道：“是妖域？还是九幽？？”

季常眼眸中浮现出一丝震惊。

燕云霆笑道：“你是不是很惊讶，为何我会知道这么多？但我老实告诉你吧，我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我甚至不用想都知道，妖域用了什么话来蛊惑你们海族与他们同流合污，而且我还能预知到你们最终的结局。”

这时，宇文长卿在一旁敲击：“你真的不用怀疑，这是鬼谷子的基本操作。”

“哼……你以为你们唱双簧就能唬住我么？”季常站起转过身道：“那你说，我们的结局会如何？”

燕云霆说道：“仙域有金仙，海域有龙王，妖域有妖帝，三者若以死相拼，即使伤敌八百也自损一千，你再仔细想想，这鹬蚌相争之后，究竟谁会从中获利？”

季常陷入沉思。

“当然，你们也有做背后获利之人的可能，不过首先你就必须得先跨过我们这座大山，那只会比分一杯羹更难。”

燕云霆从锅里捞起一块鱼肉，装进碗中，起身递给季常，笑着问道：“所以，你是想稳吃蓬莱这一杯羹呢，还是想押上所有运气去赌一把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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