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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要是个狗推,赔付十万块钱,还能放你走。为了你这大编剧,老子折腾了这么久,你就搞一个项目就想走?”弥勒佛拍桌而起:“我看你是欠收拾了!”被韩鸣喝住。
韩鸣笑说:“在我们公司,从没有人拿过这么高的提成,也从没编剧说走就走的。我不好跟公司交代。”
“既然我的剧本又没人能写,那我的价码,也应该没人能比。怎么为我破例,是你要解决的问题。”
她捏了一张王牌,知道韩鸣一定会答应。她心里也定了,拿起眼前那杯茶慢悠悠地喝。
韩鸣说:“不愧是江浩宇的女儿,有胆识,有魄力。”听见她爸爸的名字,顾初的眉头皱了皱,没吭声。
又见他轻轻一摇头,无奈地笑了:“行,只要剧本好,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不过,你要先写一篇,通过专家评审,你才有谈判的筹码。”
顾初说:“编剧也有编剧的规矩,收了定金才能干活。我要见我姐姐。”
只见韩鸣不慌不忙,打了个招呼,小弟们拖进来一个行李箱,打开给她看:“定金,你看还满意吗?”
顾初看着那厚厚的人民币,拿出毕生的意志力转开了视线。
“不满意,我还要见我姐姐。”
“做人太贪心,对自己没好处。”韩鸣视若无睹,只抬手示意弥勒佛:“带编剧老师下去休息吧。”
“我说了,我对定金不满意。”顾初站着不动,感觉弥勒佛拽了她一下,不耐烦地催促:“走啊!”她更是一把直接甩开他的手,仍死死盯着韩鸣:“如果你连姐姐都不让我见,我凭什么相信你,为你卖命?”
弥勒佛冷笑,又拿出电棍吓唬她:“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在跟谁说话吗?”
顾初:“我知道这里是缅北,我也知道什么叫鱼死网破,一拍两散。”
弥勒佛刚要发作,被韩鸣笑着制止了:“阿苟,对编剧老师客气些。放心,我会让你见姐姐的,但不是现在。”
顾初皱眉:“那是什么时候?”
“我答应你,三天后,让你见她。到时,也请你给我一点保障。”
所谓的保障,自然是关于这剧本的初步构想。
“好。”
顾初利落地答应下来,将那行李箱盖起,准备走,又听韩鸣补充一句:“我觉得编剧老师这么聪明,应该不会逃跑。但我还是应该先提醒你一句,在缅北,被绑架是常有的事,一个人头五万美金。你这点钱还不够交赎金的。”
当天晚上,她被分配了一个房间。到底是编剧,待遇比那些多人混住的要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挨着房间里唯一的木板双层床的边缘坐下,仰头看了一圈。只见那白墙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团废旧电线胡乱卷在通风口旁。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馊味。
刚才,她拖着沉重的行李,路过办公区时,她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那里灯光昏暗,看不清楚里面藏了多少人。每一台电脑的光,都反射出一张麻木晦暗的脸。除了键盘声和行李箱轮子拖动的声音,她就再没听见别的声音。这种近似认命的安静,比哭泣、惨叫更令人心底发毛。
她早就知道缅北的恐怖,却第一次真正地体验到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怖。
顾初强迫自己将这些恐惧丢到一边。她揉了揉自己发僵的脸,很快起身,找人要来一瓶驱蚊花露水,喷了半天,住了进去。
刚来第一晚,顾初压根没睡着。尽管她意识到,所有人都不敢接近她的房间,尽可能不打扰她。哪怕路过,也会刻意放轻脚步声。但是,她不可避免,经常听到隔壁传来毒打和痛哭的声音。
顾初最担心的是,就是姐姐也是其中之一,怕姐姐挨打,也怕她受折磨。她的双胞胎姐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小时候因爸爸家暴,父母离异,顾初跟了妈妈,改姓顾。在妈妈去世后,顾初穷得活不下去,全靠姐姐偷偷接济她。
她不可能看着姐姐不管,但想到韩鸣要的“保障”……
顾初重重叹了口气,。
两天过去,她仍然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不是没灵感,而是“骗郭西川,等于害死自己”的悖论永远存在。骗郭西川,失败了等死,成功了坐牢。
就在她积极想办法的时候,韩鸣突然派人叫她去后山。她听说过后山是一个专门埋人的地方,后背也难免冒起了冷汗。
她警惕地看着那弥勒佛:“韩先生说,给我三天时间,现在三天还没到。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弥勒佛不耐烦地一摆手:“韩先生说了,看你一直没出门,怕你没有灵感。要给你增加一点灵感。你要是不走,我现在就毙了你,一样带到后山去。”
顾初跟着他来到后山,这里冷风阵阵,比外面都要冷上几度。尤其是她见到那传说中的“水牢”时,更是瞬间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水牢是用粗木搭起的囚笼,分成好多个格子。她细看才发现,每一格里竟然都锁着一个活人。他们皮肤溃烂,血痕累累,那墨绿色的脏水漫到他们的心口。她甚至无法判断这些人是不是还活着,他们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也不挣扎,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保持站着的姿势。只要一松懈,人就会一头栽进脏水里,再也站不起来。
顾初稍微走近了一些,那恶臭难闻的气味刺激得她当场吐了出来。
韩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没想到编剧老师胆子这么小,这就受不了了。”他笑着递去一张纸巾,顾初没接,韩鸣又说:“怎么样?有灵感了吗?”
“没有。”顾初冷声说完,转身就想走,又听见韩鸣说:“你不是要见你姐姐吗?”
顾初脑子“嗡”一下,猛地刹住脚步:“你什么意思!”她焦灼地在那群死人中找姐姐的身影,一个个看遍了,却没见到姐姐的身影。
她刚要发作,见韩鸣压抑着低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松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愤怒,一转头,就听韩鸣慢悠悠地开口:“我好像没说她在这里。”
顾初压着怒火:“那请问她在哪里?”
韩鸣抚摸着自己的手套:“那请问我的保障,又在哪里?”
真是地狱级催稿!
顾初暗自磨牙,放缓了口气。
“三天还没到,你现在问我,是不是有点早了。”
韩鸣微微一笑:“三天一到,很多小玩笑,可能就不好笑了。”
言下之意,三天后,她要是交不上稿子,她和姐姐可能就要被关在这种地方。
顾初:“我知道,你不用一天到晚吓唬我。”
“跟我来。”
韩鸣领着顾初绕过一个巨大的深坑,旁边竖着一个“此处禁止烧尸体”的立牌,顾初努力不去想那个坑是做什么用的,低头跟着他往前走。只听韩鸣闲庭信步一样走在前面,全然无视那些。
“你来了这么久,好像还没请你吃过饭。”
又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糖。顾初也不说破,有糖总比没糖好。“那你还不请我吃饭?”
“你想吃什么?”
“缅甸黑蟹挺有名的吧?”
顾初望着满桌螃蟹,诸如香辣蟹、避风塘炒蟹和肉蟹煲等,香辣的味道刺激味蕾,一时勾起馋虫。韩鸣就这一点好,大方,出手阔绰。
她正要动手去夹菜,见韩鸣忽然拿出一套餐具,轻轻打开,一套标准的金色蟹八件,摆在深蓝色的桌布上,越发显得流光溢彩。
韩鸣拿起蟹钳:“我有一次到上海,见识了他们吃螃蟹的餐具,让阿苟代购了一套回来。来,我帮你。”
尽管顾初拒绝,韩鸣还是坚持要为她服务,将蟹肉拆到她的盘中。“做人,就像螃蟹和蟹八件,要学会配合,大家才有肉吃。”他用钳子夹碎了巨大的蟹钳,放到她的盘中:“来。”
配合……
顾初望着那碎裂的蟹钳,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假如她和郭西川配合,一唱一和,反向画饼呢?只要郭西川愿意报警救她,她还是有希望的。
她笑了,望着盘中的蟹肉:“真是谢谢你了。”
当晚回去,顾初自信满满,马不停蹄地打开了电脑。一个小时后,她对着那屏幕,瞪直了眼。
既要让集团感觉她有在干活,也要让郭西川领悟她的意图,配合她,难度不是一般大。她写了几个版本,不是太直白,就是太委婉。
这些年来,她为了赚钱,写惯了流水线套路,下笔不过脑子。现在,让她写点不一样的,她竟然写不出来了。
顾初狠狠骂了自己一顿,想当年她叱咤文坛,文字是她的刀。现在,她的刀生锈了。要说什么才是最好的磨刀石,只有那支独一无二的钢笔。
要是有那支钢笔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那不干人事的囚犯爸爸江浩宇,曾经送过她一支有魔力的钢笔。凭着这支钢笔,她曾经拿下一个又一个文学奖。她不得不信。后来,她以爸爸为原型创作的,细节真实,引起了警方注意。也因此,她无意中把爸爸送进监狱。从那天后,她彻底放弃了驻颜这个笔名,也放弃了那支钢笔,将它交给姐姐保管。
而现在,她仍然清晰地记得,握住那支钢笔是什么感觉。她下笔坚定,文思泉涌,写作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无数画面在大脑里一寸寸绽放。她只需要完整地将它们记录下来。
晚上,她找人要了一堆笔,每一支都试了一遍。可惜,没一支笔能带给她那样强烈的感受。熬了个通宵,她才磕磕绊绊勉强写了五百字。眼见着快要天亮,她一咬牙,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先糊弄过去再说。
顾初拿着稿子去见韩鸣的时候,他本来正跟众人开会,听说她来了,立刻快步走出门来。
“想得怎么样了?”
顾初把稿子给他,见韩鸣急切地接过,翻了几下,却没做声。顾初打量韩鸣的表情,见他笑容消失,也跟着心里不安稳起来。她自己也对这剧本不满意。
没想到,韩鸣一开口,挑剔的却不是质量,反而是完成度。“这个构思只有一半?”
顾初一听,反而安心不少,淡定地说:“你定金也只给了一半,一分钱一分货。”
韩鸣沉默片刻,终于又露出一点笑容:“编剧老师,你真适合做生意。”见他把弥勒佛喊进来,转手交给了弥勒佛:“让他们看看。”弥勒佛拿着稿子出去了。
见韩鸣要回会议室,顾初立刻一把抓住他的手。
“上次你说过,三天之后让我见姐姐的。人呢?”
韩鸣望着那细白的手指正搭在那黑色袖扣上,怔了一怔,很快回神,先抽出了手:“你先回房间,等消息。”
见他要走,顾初又一把抓住他的手:“还等?我都等三天了!你这么不守信用,以后怎么服众?”
这时,会议室的众人都探头出来看八卦,那窃窃私语声实在让人难以忽略。他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她在你房间。”
见顾初将信将疑,他无奈地说:“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给我惊喜?”她仍然怀疑,但终于松开了手,转身飞奔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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