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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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工作室，每个人要同时写三四个项目，写不过来，章燕就让我们抄。每天我都觉得自己像一个码字机器，睁眼就写，写的都是一些工业糖精，或者说文字垃圾吧！它们最后就变成了钱，流进章燕的口袋。”

“章燕这个名字，在业界太有名了！我们以为我们在跟着她学习，在追梦，只是走的路比较坎坷……实际上，写了那么久了，我都没署过一个名，没拿到过一分钱。有人晕倒，有人猝死。猝死的人，大概以为自己在梦想的前夜，却不知道这个梦想是章燕虚构的，从没真正实现过。”

顾初站在台上，听见卫明瑜说起这段时间。在这个万众瞩目的当下，她恍惚了，想到自己。她想到自己如何满怀憧憬入行，拜师，想到了那空了一半的日记本。

就因为有章燕这种人……编剧们准备上一年半载，刚写出来就被人轻松抱走的作品，却始终没能署上他们的名字。

卫明瑜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我们最后学到的是，走捷径。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以为世界上只有捷径可走，却不知道，捷径永远不能到达终点。”

全场在短暂的喧哗后，又迅速恢复了冷静。而这句话犹如一记响彻寺庙的巨钟，把顾初震得清醒。她的手指在口袋里碰到了冰冷的金属钢笔。

一直死撑着骄傲的章燕终于承受不住了，她突然伸手指向了卫明瑜“你胡说，我要告你诽谤！”她眼里全是红血丝，又瞪着薛青林，难以置信又愤怒“你居然害我……给我送大纲，问我工作室的事，就是为了当众陷害我……”

薛青林捂住嘴，一脸吃惊地说“天哪！谁说惯抄不会动脑子！”听得顾初笑了，他这几分稚气，让她又想起了当初的薛青林来了。

被薛青林这么一嘲讽，章燕更恼火了，大声说“各位，你们看明白了吗？他帮着这个顾初来害我！

直播留言已经快到几乎看不清了。一个瓜比一个瓜大！

顾初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承认了？他给你送大纲，你就要了？”只见章燕所有的愤怒瞬间消退，连带着脸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她大概觉得现场太难堪了，想转身走，顾初立刻抓住了她“长这么大个人了，连一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直播里疯狂刷起了“道歉”。

见章燕甩开了她的手，狠狠地瞪着她的眼睛，随口说“好吧，对不起了，行了吧？”她转身就要走，顾初又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卫明瑜从另一侧挡住她。

顾初就没见过这么敷衍的道歉！

“不行。”

章燕环顾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她一时之间，脸上露出了耻辱的表情“那你要怎么样？”

顾初望着她脸上充满耻辱的表情，心里解气多了“每一个名字都需要一次公开的、正式的道歉。”上面这么多名字，她说对不起都得说到嘴麻了！“在百度百科、微博，要附上你的道歉声明！让每个搜索你的人都知道你抄了什么，抄了多久！再也不能用章燕这个名字招摇撞骗。欠卫明瑜的钱，要还给她！”

薛青林抱着手臂，笑眯眯说“这可不够吧？总得赔偿受害者损失吧！奖杯啊奖金什么的，都得吐出来。”底下不少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了起来。场面一度失控了。

章燕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来这里的大多是业内人士。她的未来就像那一盏灯，骤然黑了。今天以后，她身败名裂，没有未来，永不翻身……

她腿上一软，几乎是当场跌坐在地上。

而场内不知道是谁带起来的头，“道歉！”这催促的声浪一下比一下猛烈，几乎将章燕的嚣张跋扈连根拔起，压垮了。

“对不起，顾初，我抄了你的《时间公敌》……”章燕终于痛哭了起来，肩膀剧烈地发抖起来，止不住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下来。“对不起，卫明瑜，我抄了你的《无烬》……对不起……”

顾初望着坐在地上恸哭的章燕，起初感到一阵死水微澜的波动在心里涌起，随后便是波涛汹涌，乃至再也压不住的海啸般的激动情绪。

她突然才意识到，这就是二十二岁的她最想要的东西。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六年，她渴望一句道歉，她只要一个公道。现在她知道了，世界上还是有道理可讲的。

她第一次不依赖外物，靠着她自己，站在了这里。她说不清楚自己内心那深不见底的坑洞是怎么被一句句的道歉填满了。但是，她很确定，那个拥有用不完的勇气与希望的小顾初，她还没被拍死在现实面前，而是，终于又一次鲜活地醒了过来。令她相信，原来她还可以走更远的路，可以实现更大的梦想……

顾初感觉到热气逐渐蒸腾上来，涌入眼眶。以前饿肚子的时候，她没哭。在缅北被囚禁，她没哭。到了这一刻，她竟然想哭。

不知道章燕道歉了多久才终于将名单念完了。

顾初拿起麦克风“接下来，我把时间还给其他参赛者。占用了大家那么多时间，很抱歉！为了公平，我退赛。”

瞬间，场内响起一阵惋惜之声，然而掌声久久回响。顾初朝着他们点点头“谢谢你们。”便大步走下台去了。

望着郭西川和江渐容就在后台等着她，顾初忍不住就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江渐容。全然没注意郭西川也张开了手臂，却落了空。

顾初松开江渐容，转头见郭西川望着自己“恭喜你，顾初。”她的声音一下子冷淡下来“我那么信任你，拼了命救你，连你也骗我。”她不用说，彼此都心知肚明，说的是那支假笔的事情。

“顾初，我……”见郭西川欲言又止，顾初拉着江渐容走“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会付你租金。今天我就搬走，以后不要再见面。姐，我们走。”

她还没走出化妆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响亮而清晰的道歉。

“顾初，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顾初回头。

见郭西川站在原地，像一只被丢下了湿漉漉的狗狗“你别走。”他突然在公开场合道歉，几乎整个化妆间的人都看了过来。

顾初有点意外，从没见过郭西川这么示弱过，哪怕是被枪指着的时候，她也没见他低过头。她一时心里软了几分，正要说话，感觉江渐容扯了下她的衣角，低声劝“大庭广众的，他又是一个明星。你就给他一点台阶下吧！”

顾初最恨这种话。就因为他是明星，他一道歉，她就必须原谅他？她冒险去韩双颜的房间拿的笔，竟然是假的。她差一点就死了。谁又体谅她？

顾初那心肠瞬间又冷硬起来“你就帮他吧！”将衣角从姐姐的手里拽了出来，转头看着郭西川。“你的道歉，我受不起。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不起了。”说完，顾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西川从洗手间出来，刚好见到薛青林在等他“大明星，收集那份联名信不容易吧？”

郭西川心情很差，自顾自洗手，并不搭理他。薛青林也不介意，自己一个劲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把风头让给我？哎呀，也对，以你的身份，做什么都不太合适。你们一个个都拿我当枪使，怎么都笃定了我要帮你？”

“因为我知道你想什么。”郭西川终于看他一眼“你什么心思，我在缅北的时候就知道了。”

“对，我就是回来撬你墙角的。”

郭西川看他一眼“你可以试试，你撬不动。”说完就走出去了。

顾初还没走出会场，就收到了王导的电话。

他第一时间打来电话恭喜她，跟她约定了签约时间。这次创投会动静不小，迅速上了热搜，就如顾初最初想的，章燕被人人喊打。

一夜之间，顾初成为最抢手的香饽饽，不少制片人和导演追着她加微信，邀她写剧本，纷至沓来的赞扬和荣誉，就像潮水一样朝她涌来。迟到的奖励，也是奖励。顾初却没有因此轻飘飘起来。

曾经她以为这就是她要的，现在她发现，原来她最想要的，仍然是写剧本，写出她人生中最好的剧本。不再依靠那支笔，就靠她自己这一双手，这一身打不死的骨，这一颗柔软的心，去经历，去创作，去表达……

顾初激情澎湃，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到创作里面。不仅这样，她还要组建属于她自己的编剧团队，带领更多的人去冲。她开始觉得，她当年留在书上那些幼稚的话，能成真。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顾初跟王导签约时，提出让卫明瑜加入团队，王导也同意了。

王导“过两天让助理给她补个合同。不过，你一定要亲自把控剧本质量。”

顾初点头。

王导“我计划是春节前开机，时间比较紧张，大纲一定要尽快改出来……”

顾初一直知道这几版大纲都存在问题，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问题，更别提怎么改。她总觉得自己像身处迷雾，看不清。没想到王导一眼就看出这问题的症结。

“情感不足。你的优势在于强情节，可以吊着人一直往下看，但你发现没有？你制造了泪点，却没有真正唤起观众的悲哀。换句话说……你没打动人心。”

顾初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又听见王导继续说“你掌握了术。论道，你还缺了点火候。真正能打动人心的，只有人心。好的剧本从来不是手艺活。”

这一段话让顾初像拨开云雾似的，窥见日光。

“创作者写到尽头，也逃不开这个人字。慢慢参，这路还长着呢。”王导又开玩笑说“谈个恋爱吧，说不定就开窍了。郭西川这小伙子，挺不错的。”

顾初“……”

王导扬手准备走了，又想起什么来，回头问她“今晚制片约了投资方吃饭，薛总点名要你去。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帮你推了。”

顾初早就想见一见薛青林，摸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搞来那一堆名单，又是为什么要把剧本送给章燕的。她一口就答应下来。

王导有点意外“你愿意去当然好，我带你认识点人。”怕她委屈自己，王导又补充了句“没必要过分讨好薛总。我们不是那种缺投资的剧组。没钱再找，出事我顶着，放心。”

“谢谢王导。”顾初算是明白为什么王导在圈内口碑这么好了。

从王导办公室出来，顾初难免有点被打击到了。王导说得很玄乎，她能理解了自己缺什么，但具体怎么补上这块短板，她完全没有思路。

为了写好剧本，不仅要去缅北，还要谈恋爱。这年头当编剧，就是出卖灵魂，还卖得那么便宜……

顾初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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