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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得朱郎频频顾,素手时时误拂弦。
——《棠下顾曲图》
清园的不浊先生新出了一册《风花雪月集》,这画集搜罗了天下许多画手的佳作,也有一两幅是不浊先生亲手画的。
这本画集每出一册,不到半日便销售一空,可谓一书难求。
有人想看这本画集中的情/欲缠绵。
有人想看这本画集中的香艳淫俗。
有人想看这本画集中的宫闱秘辛。
有人想看这本画集中的人情世故。
……
陆东楼花了百金之数从黑市的倒爷手里买到了新出的这册《风花雪月集》,这次出的画集比较清水,且这册的主题是个“误”字。
陆东楼读着画集扉页的开题诗,“欲得朱郎频频顾,素手时时误拂弦。1”
这句诗化用的应该是“周郎顾曲”的典故,只是他一时参不透这其中的意思。
陆酥蹲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双膝,靠在坐着的陆东楼身边,两兄妹一起看着这册《风花雪月集》。
他也是提前看过了这书,才肯放心拿给自己妹妹看的。
陆酥指着《棠下顾曲图》里抚琴的美人,“大佬,这个美人好像我们娘亲的模样啊!还有那个听曲的朱郎,好像朱颐的爹爹。”
说到“娘亲”两个字,陆酥哽咽了一下,他们的娘亲周棠,在四年前死于东宫。
陆东楼听妹妹这样讲,发现确实如此。
他阖上了画集,将蹲坐在椅子上的陆酥一整只搬到了琴凳上。
“好了,酥酥,今日画也看了,该学琴了。”
陆酥极不情愿的按着琴弦,然后用指甲挑起一根琴弦故意弄断来。
陆东楼听到琴弦断了的杂音,眉头微微蹙起,熟练地把那根断了的琴弦换成好的。
他用手指戳了戳陆酥气鼓鼓的腮帮子,“酥酥,我不是爹爹,你这套在我这里没用,继续弹,不要停。”
陆酥像个小苦瓜一样,一边弹一边假哭,正好与这琴音和上了。
“妹只把狠心的大佬怨……正是撒欢寻乐好年华……不该将妹锁在琴案边……恨杀我这歹心肠毒意思的大佬哟……妹的纤纤十指疼痛像针扎……”
陆东楼听自家妹妹还唱上了,戚戚怨怨的真像那回事儿。
“酥酥,你这唱词哪里学来的?又是元闲那臭小子给你出的主意吧?”
陆酥深吸了一下鼻子,努力从眼中挤出两颗米粒大小的泪珠。
“大佬,这琴弹好了又不能当饭吃,我还不如去东街卖棉被的铺子里,到那里学学弹棉花呢!”
陆东楼冷哼了一声,“酥酥,你少和元闲那个小杂种来往。他是脚底泥一样的人,尽撺掇着你不学好,等你在玉京名声坏了,他好钻空子把你……”
陆东楼有些气急,但再说下去又恐污了自家这不谙世事的妹子的耳朵。
“他会把我怎么样?烹了吃了?”,陆酥一脸挑衅地问道。
“酥酥,你还别不信,他那样精怪的人,你沾了他,迟早要被他害了去。”
“大佬,朱颐和我玩的时候,你就这样和我说过。按大佬你的说法,天下没有一个好男儿呗?”
陆东楼摸着陆酥的头,温声道:“酥酥,你还有一年就要及笄了,大佬也是为你好,若不能挑到好夫郎,你还不如乖乖呆在大佬身边,大佬养你一辈子又何妨?”
陆东楼比陆酥大三岁,他在家中看惯了自己父亲对故去母亲的凉薄,陆酥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想要一直把她捧在掌心中呵护着,风吹日晒他来替她受着,雨淋雷劈他来替她挨着。
在他眼中,接近自己妹妹的郎君都是豺狼虎豹,都是来吃他妹妹血肉的。
陆酥似乎有所触动,小时候自己以为的一句“大佬养你一辈子”的玩笑话,没想到自家哥哥却当作肺腑之言讲给她听了一遍又一遍。
她不否认,她的小楼大佬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但他对她的好让她有些窒息,或许是早年丧母的缘故,他家大佬怕她像自己娘亲周棠一样红颜薄命。
可是,陆酥不想做攀附任何人的丝萝,她要做女中魁首,她想向那些看低她们女子的人证明,深深庭院并非女子唯一的归宿。
女子当如劲草,在天下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深深扎根,再了不起一些的,会和树一样,将枝叶耸入云中,亭亭如盖,庇护世人遮阴挡雨。
就算这样的女子最后死于无人问津的风中,她们至少自在的为自己活了一场,是明明白白地活着,而不是如行尸走肉般困在父权、夫权乃至君权之下。
陆酥只有十四岁,这些话是清园的那位不浊先生在课室里给学生们讲的,她默默用心记下了。
正经来说,清园应该是一间食肆,但园主不浊先生是个才华横溢之人,曾行过万里路,也读过万卷书。
他开办清园,白日教人读书,夜里经营食肆,他是唯一愿意教女学生的先生。
这位先生古怪的很,不讲正经的四书五经,只讲一些奇谈怪论,但听过他课的学子都很受益,参加科举也是一考即中。
他收学生只看眼缘,有时候还要给人算算八字,与他八字不合的,他一概不收。
巧的是,陆酥不只合了他的眼缘,八字与他也相衬。
陆酥的爹爹陆淮中也知道不浊先生是个德高望重之人,自是欢欢喜喜的让女儿拜这位先生为师。
陆酥回过神来,她斟了一杯茶,恭敬的用双手托着递给自家哥哥。
“大佬,喝口茶润润嗓子,酥酥认真的给你弹一曲。”
陆东楼饮着茶,听着陆酥手指下婉转动听的琴音,他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这一曲《凤求凰》她弹得很好,就是错了一个音。
他们已故的阿娘周棠也常常弹错这个音,陆东楼和陆酥听习惯了,错的音也就成了对的音。
陆酥弹完最后一个音,门外有人在轻轻地咳嗽。
陆东楼对门外人道:“谁?”
“是我,朱颐。”太孙朱颐今日穿了一身红蟒,腰上系着玉带,一副清贵公子打扮。
他也才十四岁,却和十七岁的陆东楼一般高,身长八尺,面如冠玉。
朱颐长了一对深情款款的桃花美目,兼有龙章凤姿,还有天家华贵气度,若单论相貌,他日加冠之时,必起惊鸿,毕竟凭貌就能在世间万千男儿中称王。
若朱颐是“王”,那陆东楼便是最惊艳的“相”,这位关内侯世子生了一双媚绝的狐狸眼,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眼中皆是华光溢彩,分外迷人。
陆酥与这二人常常见面,她早看腻了朱颐和自家哥哥陆东楼,她最喜欢的还是元闲的长相,他如残荷上清澈的露珠,又像云彩里高洁的白鹤,是个怎么也看不腻的淡颜“美人”。
陆酥对着进来的太孙朱颐施了一礼,陆东楼也作了一揖。
朱颐摇着手中的朱红折扇,他很喜欢红色的物件,但陆酥是他唯一的例外。
陆酥就像墨梅上沾的白雪一样,是积玉堆金中一抹清爽的“白”,是他别样的偏爱,是他的情之所钟、意之所起。
朱颐走到琴旁,陆东楼把陆酥拉到自己身后,与这位皇太孙保持着三尺之距。
朱颐拨弄着琴弦,对陆东楼身后的陆酥道:“妹妹,我们合奏一曲如何?”
陆酥还未张口,陆东楼坐到琴凳之上,让房内侍女再去搬个琴案来。
他对朱颐道:“殿下,臣妹酥酥的琴技拙劣,还是臣与殿下合奏一曲吧。”
朱颐面色有些不愉,陆酥开口道:“朱颐,我练琴也练累了,你和我家大佬弹吧,就弹《破阵曲》可好?”
侍女摆好了琴,朱颐坐下开始抚琴,陆东楼弹的节奏要比朱颐快多了,他甚至想用自己的琴音盖住朱颐的琴声。
陆酥坐在一旁,她听出了他们二人合奏的这首《破阵曲》中的意象。
朱颐是君,陆东楼是臣。
朱颐视陆东楼如土芥,陆东楼视朱颐为寇仇。
好一首“君臣相杀”的曲子,二人的刀剑没有砍向外敌,倒是关起国门来自家人杀自家人。
听到后面,陆酥干笑了几声,朱颐和陆东楼手下的琴弦皆断了。
朱颐问道:“妹妹,你在笑什么?”
陆酥拿起朱颐琴案上的折扇,用折扇端抵在朱颐的喉结处。
“我笑殿下对我家大佬真是“慈悲”,可对旁人便不是如此。”
陆东楼夺下了陆酥手中的折扇,“酥酥,不要再说了,回自己的院子去。”
陆酥不肯退下,继续道:“听说昨日在朝堂上,殿下与我家大佬起了争执,殿下以“君”的身份辩赢了我家大佬。可陛下依殿下所言,诛杀了那些来玉京告状的文人,难道南部五州百姓苦了四年之久,还不能发发牢骚吗?”
陆东楼瞳孔微张,她对陆酥吼道:“酥酥,这件事不是你可以妄议的,快和殿下道歉,速速退下去。”
朱颐听罢微微一笑,他皇奶奶郑皇后总说陆酥像她当年,是朵能够大杀四方的霸王花,只可惜生错了女儿身,不能在神熙朝堂上一展拳脚。
朱颐仰头看着陆酥,“妹妹,这些话我们关起门来说说可以,你家大佬说得对,这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我皇奶奶不喜欢那些文人的舌头,他们说错了话,该杀!南部五州的百姓苦不苦?另说!”
朱颐解下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块血玉,双手捧到陆酥面前。
“妹妹,这是我皇奶奶前日赏的,妹妹戴着比我合适。”
陆酥并不稀罕这种东西,她讨厌朱颐对她的态度,他和她的父兄一样,认为上天生女子,就是让她们来这世间做孝女、贤妻、慈母的。
陆酥往后退了半步,对朱颐施了一礼,“如此宝物,殿下自己留着吧!酥酥告退了!”
朱颐只能把手中血玉重新系回自己腰间,她拒绝他的心意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旁的陆东楼看朱颐在自家妹妹这里吃了瘪,心里暗自痛快。
反正就算天下好男儿死绝了,他也不会让自家妹妹嫁给朱颐的,谁让朱颐害死了他们的母亲,害得他们最小的弟弟还没学会喊“娘亲”,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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