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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志远心头欢喜,面上却仍旧是淡淡的浅笑,可眼底已没了刚才的寒意,说道:「如此甚好,二娘冰雪聪明,智机过人,常能发现一些寻常人等看不破的问题,有你在我身边,这案子想来也不难告破了。」柳志远欢喜之馀,一顶高帽子便戴在了陈冰头上。

陈冰对这顶高帽子自是无不接受的,还极是受用,捂唇笑道:「好,你这马屁我就收了,这案子不破誓不罢休!」

柳志远亦是笑道:「好,不破誓不罢休!」

柳无忌在一旁听的心中直起鸡皮疙瘩,心想平日里完不进女色的少主却对这小娘子极为用心,莫非是动了心思?

柳志远忽的对柳无忌说道:「无忌,以你在江湖中的人脉能否查到我大楚境内会使此等下毒手段的倭人?」

柳无忌微一愣神,心中颇有些为难,寻思自己完不了解倭人,连倭人长甚么样都不清楚,这如何查探?可柳志远的命令他绝无可能拒绝,便干脆的回道:「是,少主。这件事情就交由我去办。」

此时勘验尸身的李仵作对着众人说道:「曹县尉,柳承事郎,这具尸身我已初步勘验完毕。此人身长五尺五寸,体态匀称,周身除了腰间淤青之外并无伤口,而腰间铜钱大小的淤青应是成年旧伤。」

陈冰听到此处心中暗自点了点头,心想这伤口便是牛郎中当日救我之时弹出的那枚铜钱造成的了,现在可以更加确认这沈芳霖就是当日那人贩子了。

「其下半身有些肿胀,且肤双腿有大片大片黑紫色斑点,用手挤摁斑点可褪色,估算着应是死于四个时辰之前。除此之外,此人身上肤色呈淡淡的青绿之色,尤其是脸上,似是罩着一层氤氲绿气一般,为谨慎,我在尸身试扎了银针,而银针并无变化,推断应是死于中毒,但毒物绝非砷毒。」

柳志远看了眼柳无忌,而柳无忌微微点点头,似是告诉柳志远,自己亦是早已猜到沈芳霖所中之毒并非砷毒。

「最令我感到意外的便是此人的脸了。寻常人等死后,脸上大都呈一幅苦相。但这人却极是不同,他脸上非但无甚苦相,反而笑着脸露出了欢愉之色。我初见之下亦是有些许惊慌,可好在死尸我见的多了,比之还要血腥令人作呕的尸身我都见过,还担心这个?因此我便好好的打理起他的尸身。而我在其指甲缝中找出了一些皮屑和黑色丝线。许是和凶手搏斗之时所留下的。」

陈冰颇有些不解,小声问道柳志远,「知行,这就奇怪了,既然是中毒而亡,为何凶手还会与其搏斗?那毒岂不是白下了?这点我想不通啊。」

柳志远说道:「是啊,毒都下了,再去搏斗简直是多此一举,徒增风险。正如你所言,这点着实说不通。」

陈冰盯着这具尸身看了小一会,忽的心念一动,似是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忙对柳志远说道:「知行,我问你,若是你与沈芳霖搏斗,会特意弄散他的头发吗?」

柳志远摇摇头,可仍旧不明白陈冰如此一问的缘由,说道:「如若是我,当求一击致命,而非分心去弄散他的头发。」

陈冰轻拍双掌,说道:「这就是了,既然不是毫无理由,那就定然是有缘由!知行,你让李仵作好好勘察一下他的头顶。」

此时李仵作已经勘验好了尸身,站起身子,将随身带着的白布抖开,盖在了沈芳霖的身上,说道:「这尸身初步勘验完了,至于详细的验尸格目,待我将尸身带回仔细勘验过后,再交予曹县尉和柳承事郎。」

柳志远却打断道:「李仵作且慢,我怀疑行凶之人在其头顶做过手脚,还请李仵作再勘验一番。」

李仵作十分不满的看了眼柳志远,却见一旁的曹县尉对自己微微点点头,他心中暗叹口气,也只得拉开白布,一手扶着尸身的后脑

,一手仔细的按摸着头顶。约莫过了半盏茶时分,原本气定神闲,甚至有些着恼柳志远的李仵作忽的轻喊一声,而后在其头顶摸出了一根扎在百会穴中上宽下窄,尖头有些微微翘起的尖铁残片,李仵作探鼻闻了闻,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李仵作皱着眉头,心中却对柳志远颇为佩服。他站起身子,说道:「多谢柳承事郎的提醒,果在尸身头顶百会穴处发现一根残片,此枚残片味腥臭,许是毒物便是这残片之上的。」

柳志远接过李仵作手中的残片,仔细看了看后,说道:「看着像是断了的铁蒺藜一角,无忌,你看呢?」

柳无忌看过后把残片递还给了李仵作,说道:「少主,确是铁蒺藜的尖头。」他心中甚喜,寻倭人的线索又多了一条。

陈冰也看了眼那枚残片,说道:「这就解释的通了。按照李仵作推断的死亡时间,凶徒入屋时沈芳霖当是在熟睡,凶徒本想乘其睡梦中将其毙命,许是沈芳霖睡的甚浅,被凶徒惊醒,而后二人有过一番搏斗,那沈芳霖自然不会是凶徒的对手,凶徒那枚带毒的铁蒺藜扎入他百会穴时,沈芳霖本能的要去抓凶徒的手,因而在指甲缝之中留下了皮屑和衣物丝线。」

柳志远听后也说道:「二娘这番推测和我想的一样,无忌,你追查倭人之时,把会用铁蒺藜这一点也要考虑进去。」

「是,少主。」

柳志远见也无甚好在查勘的,便也携陈冰离开。陈冰回头望了一眼刚走出的那逼仄狭隘的屋子,又看了眼被摆上推车的沈芳霖尸身,心中感慨道:「距离真相是愈来愈近了,可我心里也是愈发的不踏实起来。哎,希望之后行事能愈发的顺利罢,更希望被掳走的女孩都能平安无事才好。」

虽只申初十分,天色却仍旧显得十分阴沉,雨停之后,官道上行人亦是多了起来,许是为了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城,路人行色皆是匆匆,因而官道被踩的甚为泥泞,平日里还能飞驰的马车,如今也只能迤逦前行。

马车内陈冰端坐于小几之前,脑中理着今日所获所有线索,而柳志远坐于其对面,翻看着陈冰整理好写于纸上的详尽要点。小几之上点着一支蜡烛,二人并未说话,而面前各放着一只茶盏。

陈冰摇摇头,心道:「思了这许久,仍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整个事件处处都透露着诡异,更有很多不太对劲的地方,可我就是想不出来。」思及至此,陈冰用手轻敲着自己的额头,心中甚是懊恼。

柳志远看后劝道:「二娘莫要气恼,这两件案子确是十分棘手。你莫要以为察查倭人之事无忌爽快的答应下来便能高枕无忧了,倭人没那么容易查探清楚的。」

陈冰索性不再去想,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汤。而此时马车外颇为吵闹,只听一人抱怨道:「每遇下雨,这条官道便是泥泞不堪,这官府也不来修修,这还让不让人好好行路了。」

另一人道:「我听说上头是拨了钱的,可就是这钱,哎,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之前那人说道:「这话你也莫要乱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那人道:「这我都知道,我也不过是抱怨几句罢了,哎。啊——」

就在此人说话之时,他本是想要蹚过身前一滩小水塘的,怎料这水塘却是由于积水过多,把原本的一只大坑给填满了,那人便直接摔入了其中。这二人摔的浑身湿泥,狼狈不堪,更是引来了周围行路人众的哄笑之声。陈冰也是拉开了车帘探头看了一会,心中也不禁莞尔。

忽的眼前此事似是在她心头闪过一道惊雷,她忙放下车帘,前倾身子,对柳志远说道:「知行,今日你来花湖村之时便已经开始下雨,待到了锦娘家时,由于院中人众颇多,我也未及细想,可到了沈芳霖家中,我总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却说不上来

哪里不对。现在我想明白了,完想明白了。」

柳志远听着案情似有了进展,兴致极高,放下茶盏,也前倾了身子,问道:「二娘快说说,我这正发愁手头这些线索联系不起来呢。」

陈冰沉吟道:「也不是说能联系起来部线索。只是我觉得之前你我的猜想,可能是错的。你也留意到了,沈芳霖家中似是被清理的极为干净,而今日是下过雨的,他后院之中所留下的所有印记应当都被雨水冲刷殆尽才是,可为何会留有一只足印呢?还偏偏是一只带有血迹的足印。」

柳志远似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忙点头道:「嗯!不错,你继续说下去!」

陈冰说道:「既然其他印记统统冲刷殆尽了,那末这只足印便可能是凶徒故意留下好迷惑你我的。细想一下的话,这只存在两种可能,第一是你我进入沈芳霖家中之时凶徒并未离开,第二便是凶徒随你我一同去了沈芳霖家中。」

柳志远猛然抬头,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倭人,而是曹县尉那几人?这不太可能罢。曹县尉不但武艺平平,他更是不识毒物,而手下那些弓手也没有一人是武艺精湛的,这点便说不通啊。」

陈冰说道:「我并不是说曹县尉就是凶徒,我的意思是这只血足印来的太过突兀了,我想那凶徒亦是没考虑到今日下大雨这因素罢,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今日除了你我无忌之外,其他人均有嫌疑。哎,现在看来,这案子仍旧被重重迷雾所包围着,你我怕是只探出点皮毛而已,这里头的水恐怕很深。所以,知行,无论明里暗里,你一定要注意提防。」新

柳志远心头微热,心中动容,他点点头,说道:「多谢二娘关心,这点我自是明白的。这案子着实让人头疼,无忌那边我仍旧安排他去察查倭人,而你我也不变,原本该如何的,现在也如何,二娘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查探之时定要考虑进去,不过你我心中有数便是,除了无忌之外,莫要让其他人知晓了。」

陈冰知这事情非同小可,她对此自然是无不答应的。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此时官道上行人逐渐减少,去往花湖村的道路也不如何的泥泞了,柳三便松开些缰绳,那马儿忽的松了束缚,心中欢喜,放开蹄子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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