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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罗三娘上前了一步,与陈玉娘并排而立,她母女二人对望了一眼,却都摇了摇头。罗三娘出自延安府罗氏,罗氏在当地算是大族,因而罗三娘亦是见过世面的人。她见柳志远衣着款式虽新,然其面料却极为普通,更兼其衣衫上无任何纹饰,心中便有些看轻于他。而其身后三人,柳无忌一身江湖人士装扮,钱内知穿着一袭内知衣衫,止那女子衣饰华美,气度不凡,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傲然之气。
罗三娘心中点头,寻思道:「看这三男子衣着甚为普通,定然是些护院内知之类的,而那女子神情傲然,衣着华贵,像是哪户大家闺秀罢,哼,也不知二娘这小娘皮是从何处结交到如此女子,当真可恶至极!」
念及至此,罗三娘并未理会柳志远,她瞧那女子非已婚妇人装扮,便对她欠身行礼道:「小娘子,我不知你与二娘是何关系,但这是我家的家事,我想将她许配给谁,你却是无从阻拦的。我有一良言要劝劝你,二娘不过一个乡野渔家女子,哎,也怪我没有教好她,让她顽劣成性,做事更是颠三倒四,平日行径那是疯疯癫癫,小娘子还是莫要再与其有所往来,以免失了自己的身份。」
那女子面若冷霜,她在罗三娘对其欠身行礼时便已微微侧过了身子,如今更是不去瞧她半分,却是对着柳志远冷冷的说道:「你千里迢迢请我过来就是看这样的一出唱赚?让我被人质问被人说教?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你自己去了结,若还有人想将事摊到我的头上,休怪我不客气!」
罗三娘听了这话心中惊疑不定,寻思道:「咦?难道是我猜错了?这四人之中真正能摆上话的是那穿蓝衫的少年?」
原本身子不适而在西屋内歇息的叶美娘,不知院内因着何事争吵,颇觉心烦,然而她听出了陈冰和罗三娘的声音,以为自己女儿又和严姑争执了起来,急着出了西屋,陈廷耀眼快,忙拉过了叶美娘,将事情来龙去脉又小声了说与她听,叶美娘虽放心了些,可仍是显得十分担忧,她偷偷看了眼柳志远,心中寻思道:「原来这就是德贤楼的柳东家啊,确是生的一表人才呀。哎,这儿女家的婚事外人如何能管得了?不知这柳东家到底有何法子能让我的二娘不入王家那火坑。」
柳志远对着那女子笑道:「无瑕阿姊说的是,此间事情了结后,我便请无瑕阿姊好好吃一顿,王厨子我已安排妥当,就等无瑕阿姊到了。」柳志远这话虽是笑着说道,然其神色却显得甚为恭敬。
这院内众人之中,除了柳无忌和钱忠义之外,最为了解柳志远的便只有陈冰了,她心中也很是惊讶,心道:「原来这俏丽的女子叫无瑕。这大魔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对着这无瑕阿姊看着却是尊崇有加啊。」
无瑕阿姊双手负于身后,有些不耐烦的冷声说道:「哼,既已安排妥当,那你便快些把事情了结了,就回你那甚么月柳园,那园子不错,合我心意。此间嘈杂,我不喜人多。」言毕,无瑕环顾了遍院内众人,冷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罗三娘心想你四人在我家院内,却未将这家中之主放在眼里,尤其无瑕刚才那番话,更是听的她心头有气,亦是冷冷的说道:「我不知你四人来我家作甚么,看你四人,尤其是那小娘子的装扮,应是上户人家,该是有教养之人才是,怎的会如此无礼?!你四人到底是何人,且把名报来。」
无瑕仍旧是负手而立,柳志远却转过身,对罗三娘说道:「我就是长兴县德贤楼的东家,这村子里新建的园子,月柳园就是我的。」
罗三娘心中一惊,寻思原来他就是柳东家,他是家中的财神爷,莫要得罪了。想到这些,罗三娘立马满脸堆欢,上前两步,想要拉他进自己正屋,却又有些不敢,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说道:「哎呀,老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没认出是柳东家来了,老
身没见过甚么世面,适才是无礼了,还请柳东家见谅啊。快快,快请进正屋坐坐。五娘,五娘,快出来,上茶。」
柳志远一挥手,说道:「不用了,今日我来不是为了吃你家茶的,开门见山的说,我不同意你把二娘嫁出去。」
罗三娘心中惊奇,心想:「二娘不过乡野女子,这柳东家为何如此看重?」
闻声而出的文五娘听了心中亦是惊讶不已,心道:「二娘要出嫁了?怎的没听广祖和婆婆提起过?」
陈廷弼挣脱牵着自己的陈广祖,奔入陈冰怀内,小脸已是难过的扭作一团,带着哭腔说道:「二姊,你要嫁人了?嫁人了是不是就要离开这个家了?不要,不要!我不要二姊嫁人,我喜欢二姊,喜欢二姊陪我玩。二姊,你不要嫁人好不好?」
陈冰自今日见了柳志远后,心中多了不少底气,寻思大魔头无论用何种方法,自己多半是不用嫁给王天赐了。她拍了拍陈廷弼的后背,笑了笑,温言道:「四哥乖,二姊不嫁,二姊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陪四哥玩,好吗?」新
陈玉娘听了陈冰回陈廷弼的话,心中十分生气,心道:「哼,莫要以为来了个甚么楼的东家就能救得了你,我王家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她面色冷峻,回头给罗三娘使了个眼色,罗三娘会意,她心想王家在浙西路亦算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如今有玉娘在里面照应,把这小娘皮弄去更能获得不少的家产,和卖鱼给德贤楼相比,那可是天差地别了,哼,待二娘嫁到了王家,我还能看得上卖鱼的那些小钱?!不行,这婚事不能让他给破坏了。罗三娘打定了主意,便说道:「老身不明白,这是我家事,柳东家何以反对?」
柳志远嗤笑一声,他看了眼身边的陈冰,见她低头不语,心中有些心疼,心道:「我一定要救你出去。」而后对着钱忠义挥手道:「忠义,念!」
「是,少主!」钱忠义应声后,看了陈冰一眼,随即从怀内取出一张封纸,他拆开后念道:「立,陈兴祖亲女儿陈冰,年十三岁,二月十七戌时诞生,今因年岁饥荒,日食难度,故将亲女儿请中人说合,卖到柳志远名下为婢女,当日凭中言定得受身价,足钱一百千,即日归身,当面交讫,自陈冰卖于柳志远之后,听凭更名使唤,长大成人,单凭买主婚配,倘天有不测,各安天命,今有此据,永留存照。立卖亲女儿,父陈兴祖,母陈叶氏,女陈冰,中保人李建奎,李建。靖和四年戊申月二十一日,于月柳园。」
言罢,钱忠义合上纸,重又放入怀内,对外挥了挥手,门口进来两个拎着木箱子的小厮,小厮把木箱子放在地上后便自觉的退出到了院外。钱忠义亲自把箱子打开,里面赫然都是一缗一缗码放齐整的铜钱,钱忠义说道:「我家少主当日有事外出,今日方归,故而这才将钱送来,这箱子里的便是一百贯,若是信不过的,你等现在就可来清点。」
罗三娘和陈玉娘面面相觑,心中惊讶,文五娘更是惊的喊出了声,陈广祖双手交叉胸前,眯眼盯着那箱子里的一百贯,毫不掩饰的露出了贪婪之色,而其余人等在听了钱内知所念的字据之后,心中都极为震惊,而在众人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陈冰自己。
她双手紧握成拳垂于身子两边,仍是低着头,先是面露惊异之色,随后转惊为喜,心中大喊道:「大魔头,大魔头!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当真有你的!不错,我若是卖入了柳家,婚嫁自然只能是买主做主了,翁翁和婆婆便无法再插手去管,哼,作婢女就作婢女,总比跳入王家那个大火坑来的强。」
然而,回过味来的陈冰却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大破绽,原本已舒展开来的眉头,渐渐地重又紧蹙起来,她心中担忧,微微抬头,悄悄看了眼柳志远,此时的他已站在了陈冰身子前侧
,将她整个人都罩进了他的保护圈子之中,而清风识趣,恰巧吹过,拂的柳志远衣衫微动,更显英武飒爽,陈冰心动,微移一步,将自己整个埋入了柳志远身后,她双手轻捏自己胸前对襟衣衫,微微侧身,轻闭双眸,放松了身心,心中感叹道:「呵,大魔头,便任由你护着我罢。」
叶美娘听了钱内知念的字据内容,心中又惊又怒,没想到卖了自己爱女的竟然是陈兴祖,心中大喊道:「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卖了二娘,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护着她的周!」叶美娘转头恨恨的盯着陈兴祖,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喝了声「兴祖」后正欲发作,却被反应过来的陈廷耀轻轻拉过一旁,他将事情解释一通,叶美娘这才反应过来,不过这并未打消她心中的疑虑,心中仍是不无担忧道:「这,这真能救出二娘吗?」
陈兴祖却有些怔怔的看着柳志远,心道:「这,这是怎的回事,我把二娘卖给了柳东家为婢,这不可能啊,是不是柳东家弄错了?」此时院内鸦雀无声,陈兴祖抬眼看了一圈众人后,猛然醒悟,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之上,心道:「我当真是蠢笨之极,柳东家这是在救二娘啊,我怎的才反应过来!」随后又有些担忧,寻思道:「若真的去作婢女,那该如何是好啊?」
在场众人之中,最显随意的便是陈广祖了,他仍是半倚在门旁,环顾着院中众人,哼笑一声,心道:「水口王家确有财资,那是不假,可玉娘嫁去王家已有十多年,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能随意拿捏的陈玉娘了。如今她心中所向着的只有其子王天赐,这家产夺了回来也都是王天赐的,不会是我陈家的,待二娘真的过了门,玉娘完可以翻脸不认人,就算她一文都不给,我陈家亦是无处去说理的,爹爹和娘还是想的太好了。若能把二娘卖给那柳东家反而能立得一百贯钱,比起玉娘的空头许诺,这可要实在的多了,加之爹爹和娘宠爱于我,只要我以买书为由,这一百贯钱少说我也能得手六七十贯呐。」想到此处,陈广祖又看向了那箱一百贯钱,似乎那钱已是他了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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