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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陈冰去了月柳园,钱内知却说柳志远去了长兴县城,陈冰也便作罢。第二日又去寻了他,却仍旧不在,她心中略略有些失落,也只得回家。之后连去寻了他五日,仍是不在,陈冰心中除了愈加觉得空落落之外,更是多了许多担忧之情,怕他事情办的不顺,更怕他遇见了那日偷袭之人。如今见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如何能不喜?她欣忭至极,直接蹦起了身子,手中的盘盏险些摔落在地。
孙七娘眼力满满,她掐灭了炉膛内的火头,接过陈冰手中的盘盏,和适才熬好了的豆浆一齐放在托盘之中,随后端起托盘,吟吟笑道:「哟,柳东家来了啊,二娘招呼一下,我去替你送吃食。」
柳志远对其微微颔首后便不再理会孙七娘,待她离去后便同陈冰一齐进了东厨,陈冰也顾不上其他,拉过他的胳膊,掀开他的衣袖,见他伤口已经部愈合,心中大为放心,说道:「呼,大魔头,果然是练武之人,身子也异于常人,这伤口恢复的竟然这么快。」
柳志远笑道:「还是二娘的药更管用些,还真要谢你那几日用心照顾,否则,我这条胳膊,怕是也保不住了。」
陈冰捋下他的衣袖,叹道:「你这几日都不在,我真怕你又会遇见那些人,即便不是,我也担心你如上回那般,去追杀安胥余孽。这刀剑无眼的,我怕你会伤了自己。」
柳志远柔声道:「前几日家中有事,我回了一趟华亭。德贤楼我有段时日未去了,我到底是东家,总不去也是不成的,从华亭回来便没回月柳园,直接去了长兴,在长兴又待了一日,才回来的。」
如今柳志远完好的站在陈冰跟前,陈冰也大为心安,她拉过一条长凳,说道:「家中粗陋,你就将就一下罢。」言罢,给柳志远盛了碗豆浆说道:「这一大清早的,米汤还未来得及煮,我就以这豆浆代米汤罢,你可莫要嫌弃了。」末了,陈冰又加了一句:「这可是我亲自磨的!」
柳志远心头一暖,心道:「原来这碗豆浆是她亲手磨的。」他端起大碗,轻吹几口气,细细品了两口豆浆,一番夸赞过后说道:「我昨夜回的月柳园,问起忠义近日园中可有事情,他说你近日常来寻我,我想二娘能天天来寻我,定然是有事情,可夜里太晚,我不便来寻你,可又担心你,因而这天一亮,我便来西院寻你了。」
陈冰细细望着他,见他眼圈微黑,便知他一夜未睡好,心中甚不好受,想到他天一亮便出了门,定然还未吃东西,忙从蒸笼内夹出仅有的两只原本是给自己准备的蒸饼,舀了一小碗豆豉,放于柳志远面前桌上,说道:「知行,你还不曾吃早食罢,我这有些蒸饼和豆豉,你先就着豆浆垫垫肚子罢,家中只有这些,你莫要嫌弃了。」
王厨子要常驻德贤楼,月柳园中并无手艺高超的厨子,因而柳志远昨夜赶回月柳园后,也只匆匆吃了几只炙炊饼,如今腹中着实饥饿,他三两口就嚼完了一只蒸饼,另一只刚咬一口,忽觉不对劲,问道:「二娘,你也没吃罢?」
陈冰浅浅笑道:「你吃罢,我这里还有呢,你看。」言罢,打开蒸笼,里头果然还有六只热着的蒸饼。
柳志远看了眼,心中一琢磨,便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方才七娘端去屋内的蒸饼和豆浆也只够一人食用,你爹爹和廷耀兄想来是不在家了,他二人是去捕鱼了罢?那这蒸笼内的蒸饼想必就是为他二人所备的了。哎,你呀你,尽把蒸饼给我吃了,自己反倒不吃,那身子如何受得住?好了,快把这只蒸饼吃了。」说罢,掰去手中蒸饼自己咬过的地方后,递给了陈冰。
陈冰只得默默接过,她双手捧着蒸饼浅浅咬了两口,说道:「明日我去月柳园给你做些好吃的罢。」
柳志远闻言,兴致大起,如捣蒜般点着头,说道:「好好好,上次做的鱼
很好吃,对了对了,还有那酒糟白米虾,入味的很。如今也是食莼菜的时节,你想想,莼菜怎么做才好吃呢?」
陈冰笑道:「莼菜爽口清爽,鲜嫩无比,常有的食法便是做菜羹,然而是与寻常野菜同煮,这鲜味便提不出来,有些暴殄天物了。我呢想到用豆腐去和莼菜煮一道汤羹,虽是简单,但能提出莼菜的鲜味,亦能让豆腐吸足莼菜中的香气,这汤色透明,莼菜碧绿清脆,豆腐嫩白如玉,此色香味俱,正如一对才子配佳偶,使人食欲大开。」
柳志远一拍双掌,呵呵笑道:「好!就吃这莼菜豆腐羹,明日我替你把食材都备好。哦对了,二娘莫忘了做那酒糟白米虾呀,哎呀,那真是人间美味啊,啧啧,我可是馋那白米虾馋了很久啦。」
陈冰瞧着柳志远那陶醉的模样心中好笑,说道:「一说到吃你就来了劲了,好好好,明日我就做给你吃,不过呢,你也要备一些我爱吃的。」
柳志远挠挠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如今并非食青梅的时节呀,家中腌好的青梅中秋前便已吃尽了。」
陈冰白了他一眼,说道:「哼,我就只爱吃青梅吗?就不能有别的爱吃的吃食了吗?上回在月柳园救杨钰娘时,你送来的枣泥糕极是好吃,我忽的很想在吃一次,不知……」
柳志远心中暗道惭愧,说道:「那容易,我差钱忠义回长兴,让他把王厨子给我带回来,我让他多做一些,你也好带些回去给你家人一起尝尝,那枣泥糕可是王厨子的一绝,在这两浙路亦是远近闻名,自然是非常好吃的。顺道让他带些酒糟过来,这酒糟不易得,便是我德贤楼,亦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拿出来。」
陈冰听了心中欣喜,心道:「那枣泥糕甜甜糯糯的,用的还是山药做的,并非常用的糯米,这手艺当真了得,救杨钰娘那日,咦,对了,杨钰娘……」念及至此,陈冰收敛起了自己的心神,说道:「知行,我前几日去见过杨钰娘了。」
柳志远放下吃豆浆的碗,说道:「哦?昨夜忠义对我说起,张六郎来看过了制酱的园子,想必是你让他来的罢?你快说说,杨钰娘都同你说了些甚么?」
陈冰说道:「六郎哥并未告知她详情,她也不知自己是被人下的毒。那日六郎哥也在,我便支走了他,告知了她自己中毒的真想,并且隐晦的说起了她屋中曾同住过他人,她无从抵赖,亦是承认了与人姘居之事。「说罢,陈冰眯起双眼,望着柳志远,面色甚为郑重,一字一字的说道:「我问出了与她姘居之人是谁了。」
柳志远见陈冰的神色有异,心中略觉奇怪,便低声担心道:「二娘,怎么了?可有何不妥?」
陈冰点点头,说道:「确是有些不妥,同杨钰娘姘居之人正是曾向我爹爹提过亲的梅德才。」陈冰为了给杨钰娘留有一丝颜面,并未将二人是如何勾搭上的说与柳志远听。
柳志远若有所思道:「梅德才?哦,对了,听你提起过他,他上门提亲,似是被廷耀兄给打走了罢?既然你爹爹已经拒绝了这门婚事,那又有何不妥呢?」心中却大大夸赞了一番陈廷耀,暗道:「打得好!」
陈冰说道:「不错,我爹爹和哥哥都不喜他,认为他终非良配,因而拒绝了他。哎,有一日我上了你的马车,被梅德才看见了,起先他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后来却得知同我一道上了马车的人正是你。知行,我很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柳志远摆手笑道:「无妨,区区一个梅德才,他奈何不得我的。」
陈冰摇摇头劝道:「我知你武艺高强,一个梅德才对你来说,确是无甚威胁。然而杨钰娘那日所言,就在她中毒之前的半个月,家中曾有从海盐过来的人寻过他,看梅德才对那人恭敬的样子,并不像是他的友人,且那人面露凶相,绝不是好相与的人。另
外,杨钰娘还说梅德才家中本就没甚么亲眷,更别提是在海盐的,故而那人绝非梅德才族中之人。自那日之后,梅德才对杨钰娘是愈发的冷淡,也是自那之后,梅德才知晓了你的存在。知行,如今并不知梅德才背后之人是谁,他在暗处,而你在明处,所谓暗箭难防,你切莫大意了。」
柳志远微微一怔,此事亦是激起了他心中的好奇之心,他以手扶额,思忖道:「海盐的?怪了,虽说海盐离华亭不远,可我柳家并未有任何买卖在海盐做的,也无产业在海盐,我也无甚亲友是居于海盐的,更未得罪过甚么人是海盐的,啧啧,这就奇了,难道我要去一趟海盐?」
陈冰怕他莽莽撞撞跑去海盐寻人,那样反落入别人的彀中,仍是劝柳志远道:「我看为今之计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你就当做无事发生过,待那些人自行寻上门,你可万万不能去海盐啊,你的武艺虽高,可万一有个闪失呢。」一想到中秋那夜被倭人所偷袭,心中便有些担心起来。
柳志远心头暖暖的,自他搬到月柳园这近两个多月来,小日子过的是十分惬意的,有空闲时,便会在园中练练武,在湖边看看景,在屋内吃吃陈冰做的新奇吃食,因而他实是不愿去海盐来回奔波的,便笑道:「好,未有十足把握之前,海盐我是不会去的,你放心便是了。哦,对了,那梅德才现今在何处?看来许多事情,还须着落在他的身上啊。」
陈冰叹了口气,说道:「哎,杨钰娘中毒那日梅德才便已离开了村子,现在何处就不得而知了,杨钰娘去问过梅一松,他也不知自己孩儿去了何处,哎,这人海茫茫的,能上哪里寻他。」
柳志远亦是叹息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陈冰问道:「之前那两桩案子还是没有头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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