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观察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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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看与步明灯前往晏游的家,他上一次去还是去年夏秋交接之际,吃了数次闭门羹,硬是没能见到汴京大忙人晏游。
两人一路无话,相安无事,马车停在巷子口,车外侍从挑起车帘,方应看下车,气度悠然,回头去看步明灯。
青年提着糕点包下车,神情安静柔和,向方应看笑了笑,上前敲门。
“笃笃”声落下,无人开门。
方应看向前一步,略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步明灯,心里却在想,晏游总不至于因为他而将步明灯关在外面。
他甚至准备好看戏,若是晏游来开门,看见是他站在外面,究竟是将他迎进院中、还是连他和步明灯一起关在外面。
屋内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是晏游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时不时响起的嘎嘎声。
——是那只鹅。
方应看默默地想。
那只名叫小天才的鹅作为小晏先生的宠物,同样十分有名,晏游重操旧业后还带它去过樊楼,方应看在上面远远瞧着,那只鹅大胆得很,叨着风萧的衣角不放。
大门打开,晏游扶着门,看清门外两人,笑了起来,对步明灯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随后他看向方应看,笑容依旧,问好道“小侯爷,你也在呀。”
方应看笑道“小晏先生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相识这么久,在下还从未登门拜访过呢。”
晏游也笑道“鄙舍简陋,小侯爷愿意光临,不胜荣幸。”
他侧身伸手,作“请”状。
方应看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跨过门槛,半真半假道“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晏游歪头道“怎么会难过?”
方应看笑而不语,与步明灯一起走进院中。
晏游本来就不排斥方应看进他家,之前之所以不请他入内,纯粹是看方应看吃瘪后的样子十分有趣。
这次请他进屋,更是因为有方应看的参与,屋内会更加热闹。
步明灯将手里的糕点递给蔺尘星,后者先是高兴,随后恼怒“你把我当小孩子吗?!”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小孩子,蔺尘星将糕点塞给两位剑童,严肃地重申“不要把我当小孩!我身心皆是大人!”
剑童们捧着糕点,呆呆地看着他,心想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你都不像个大人。
步明灯轻轻地笑了笑。
那头无情和方应看不可避免地独处,两人关系平平,互相问候几句,无情率先沉默下来。
方应看主动引起话题,问到无情的腿,无情便如实回答——毕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蔺大夫医术如此高明,倒真是人不可貌相。”方应看讶异无比,看向蔺尘星,那外貌年轻的小大夫正与无情的剑童说着什么,都看不出是一位医术精湛的高手。
无情很难不同意他的评价。
初次见到蔺尘星时,他只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一直以来,不管对哪位大夫,无情很少给予纯粹的信赖。
向无情介绍蔺尘星的休夜如今正和蔺尘星处于冷战状态,今日一整天,休夜和蔺尘星见面不是针锋相对,就是互相无视。
晏游作为宅院的主人,说着迟早会和好的话,没有出手调和的意思,总是看好戏一般地在一旁微笑。
方应看在晏游家小坐,见识了休夜走出门和蔺尘星撞见,两人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默契地扭头离开的场景;也看见名为小天才的大白鹅叨着两位剑童的衣角、赖在无情怀里不走的情景;更看见晏游左右逢源,与休夜、步明灯、蔺尘星和无情等人言笑晏晏的场景,心情微妙。
——与休夜言笑晏晏是不准确的说法,但休夜和晏游相处之时,周身的氛围分明与任何人相处时都不一样。
晏游比他想得还要擅长交际。
方应看近似于感叹一般地想道。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晏游甚至有几分相似。
晏游这样的人,是如何成长为这副模样的?
方应看与晏游对上视线,两人同时弯弯眼睛,一人亲切天真,一人爽朗潇洒。
晏游道“鄙舍简陋,但小侯爷坐在此处,令寒舍蓬荜生辉。”
方应看叹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却隐隐有一丝亲近之意“你非要说得这么生疏不可么?”
神通侯入京三年有余,与各方王侯贵族高官大人构建了和谐的人际关系,他总能轻易地抓住每个人心里的柔软之处,顺藤摸瓜顺水推舟,成为对方心中抱有好感的人物。
他此时说这番话并不逾矩,反倒因那几分若有若无的亲近,更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但是——
他面对的是莫得感情连自己也能欺负的晏游!
“哪有,我说的是实话。”晏游笑了起来,但方应看怎么看,都觉得那笑里有三分不怀好意,他莫名地气笑了。
“你来我这里,我总觉得招待不好你,十分忐忑。”晏游还在继续说,“并非生疏,我对小侯爷一直十分尊敬。”
信你个鬼。
方应看在晏游家中已与除晏游之外的住客或多或少的说了几句。
蔺尘星冷淡不说话,方应看夸他医术精湛,他会高兴得给予回应;
步明灯不能说话,方应看与他一同赏了池塘中的锦鲤,气氛和谐,但两人之间的无形屏障依旧未曾消散;
休夜……方应看只要向他的方向靠近,休夜便会冷冷地瞥他,随后不耐烦地离开。
方应看已大致摸清了晏游家中的情况,虽然未见到风萧与那位“王狗蛋”,但他已经有了底。
晏游不知为何隐晦地拒绝他的好意,不过好在他没有明面拒绝,方应看明白,自己不能与晏游撕破脸皮。
——尽管他已经开始有点对晏游装傻充愣的姿态感到不愉快了。
方应看的不高兴就是晏游的快乐,小侯爷起身告辞,晏游快乐地与无情一起去送他,不止方应看古怪地看他,连无情也忍不住好奇他为何如此开心。
三人在台阶下交谈几句,这时门外传来激烈的古怪声音——
无情和方应看正凝神细听确认,晏游大步跨过台阶打开大门,门外两个身影拉拉扯扯撞进屋中,其中一人绊到门槛,推扯着另外一人踉踉跄跄倒向台阶下的方应看。
方应看不动声色,悄悄挪步,并伸手去扶。
他伸手伸了个寂寞,因为那两人气势冲冲力有千钧,方应看胳膊被撞得生疼,那两人越过他,还在推搡拉扯
“给我滚!!”
“你才是!!赶紧给我解蛊!!”
风萧和王怜花的恩怨纠纠缠缠已分不清,两人总是能因为各种奇特的理由争吵起来。
这次风萧在外闲逛,见识汴京风光,由于听进晏游的教导,相较以往他收敛了许多,但作风依旧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
汴京虽为天子脚下,但仍有不平之事。风萧对汴京的势力情况毫不了解,瞧见六分半堂的弟子行事嚣张,心里感到不爽,不管不顾地用了蛊虫教训人。
他神气无比地将人教训了一通,殊不知这下他彻彻底底地上了六分半堂的黑名单。
风萧曾接了任务暗杀雷斯,雷斯是雷家的人,虽然自己小有名气,但更多原因是他与六分半堂有几分不近不远的关系。看在六分半堂的面子上,大多数人都愿意给他几分薄面。
雷斯死后,六分半堂起先并未太在意,但如今风萧堂而皇之地踩六分半堂的面子,只能说他并不将六分半堂看在眼里。
越是地位崇高的组织越是重视自己的面子,自己不重视,他人又怎会重视?
风萧成功为自己招惹来一个庞大的敌人。
晏游乐见其成,看着蹭蹭上涨的仇恨值微笑,而另一个不小心旁观了现场的王怜花却只觉得风萧是个笨蛋。
王怜花早已开始构建自己的势力,汴京水深,他便倚靠着自己的易容术混进各个势力地盘中打听消息收集信息。
风萧嚣张跋扈地冷着一张脸冒出来时,王怜花正握着扫把扫门口的大街,看见他后差点没咬到舌头。
果然是在山里长大的野人,一个彻彻底底的笨蛋。
王怜花都记得风萧早与雷家有瓜葛的事情,可他这当事人竟是压根不记事,硬生生地给自己找仇人。
聪慧机敏王怜花对风萧的智商十分鄙视。
风萧大摇大摆离开后不久,王怜花找了处偏僻处扔下扫把,换了副模样追上风萧,站在立高点嘲笑他。
君子动口不动手,两人都不是君子,话不投机,索性上手打起架来。
这才有了两人齐齐撞进屋中的情景。
方应看揉揉手腕,淡笑道“两位公子力气真大。”
他微微弯眼,看向正互相猛踹的两名少年,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一身银饰叮铃作响的黑皮少年是蛊师风萧,而另一位样貌清俊的少年想必就是那位“王狗蛋”。
晏游从他身边冲过去,握紧拳头加油鼓劲,鼓励的话说了两句,两人打不下去了。
王怜花怒道“你就看着我挨打?!”
风萧气道“你怎么不帮着我打他?!”
晏游诚恳道“我怕被误伤。”
王怜花看看双方之间的距离,只要晏游再上前一步,两人就能撞个满怀。
他…………
王怜花拍拍袖子,整理满是褶皱的衣裳,指甲刺痛——竟是不知何时被风萧身上的银链刮伤,左手中指的指甲处正在渗血。
晏游问“疼吗?”
王怜花道“你来试试?”
风萧预备上手去攥,王怜花一把拍开他的手掌“滚。”
两人又追着打了起来。
晏游目送他们走进院子,转头又走向无情和方应看,笑吟吟地告罪“他们两个实在是太吵了。”
方应看温和道“这证明他们的关系不错。”
他说出这话都觉得违心,两人打架时下手都是实打实的,拳拳到肉,但方应看又总觉得不该说他们关系恶劣。
晏游不置可否。
王怜花对风萧的仇恨值一直在稳定增长,但还没有到非杀风萧不可的地步。
晏游认为就这样保持下去未尝不可。也许王怜花未来会有真心想杀风萧的念头,但起码不是现在。
他送方应看出小巷,路上肩并肩,双方笑吟吟地说了些有的没的,方应看和他告别,转过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等候的马车,笑脸逐渐归于平淡,独自坐入车厢之后,他彻底没了表情,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晏游转过身,眼里的笑意却变得更加真实。
不止王怜花的仇恨值稳定增长中,小侯爷的仇恨值也在稳定增长中——
晏游对目前的任务进度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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