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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三妹,顾明东没急着办事儿,反倒是在溪源镇上溜达起来。
溪源镇的变化很小,这个点很多人都在上班,路上的行人也很少,倒是供销社热闹的很。
转了一圈,顾明东惊讶的发现,在距离溪源镇边缘的一个偏僻巷子里,居然有一片小小的黑市,一个个人行色匆匆,不管是买还是卖都小心翼翼。
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这些人就会迅速的钻进周围的巷子里,这块地方四通八达,倒真是干黑市的好地方。
顾明东进去溜达了一圈,许久没干这档买卖,他倒是有些生疏了。
等摸透了情况,顾明东才抬脚往老陆那房子走。
老陆的房子选址偏僻,白天不见人,晚上没有影,不管什么时候走进来都静悄悄的。
顾明东没直接进去,反倒是绕路到了附近的一片林子中。
万事俱备,顾明东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正是那小香炉。
之前谢南山突然出现,顾明东虽然把人打发走了,心底却并不那么安心,他原以为谢南山早晚都会再找上门,结果一等就是好几个月。
谢南山一走了之,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就连任何的旁敲侧击都没有,顾二弟和顾三妹也再没有在溪源镇“巧遇”过他。
这实在是超出了顾明东的预料,他心底觉得古怪,从那一天看,谢南山可不是碰了钉子就会放弃的人。
既然对方认定了他是顾家的人,两个人应该站在统一战线,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顾明东被提起了好奇心,等到农闲下来才总算有功夫来镇上。
相比起曾经阴沉沉乌漆墨黑的模样,如今的小香炉已经大变样了,银灰的色彩覆盖在香炉表面,让它看着非常的“新”。
如果说曾经的小香炉,带给人的是凶煞和阴森,那么现在,这个小香炉只让人觉得圆润可爱。
顾明东磨蹭了一下香炉表现,下一刻,异能通晓主人的心思,飞快的钻入到香炉之内。
银灰的涂层迅速消失,而被包裹在内的异能却沸腾起来,鼓起一个个小包。
许久,顾明东却微微皱眉。
“这里没有舍利子,你确定?”
异能生气的挥舞着触手,似乎在说别的会弄错,但事关口粮他绝对不会错。
顾明东挑眉看向老陆的宅子:“会不会距离太远了,所以感应不到?”
异能再次摇摆起来。
顾明东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先把香炉收了起来,既然异能说这里没有舍利子,那就是真的没有。
可按理来说,谢南山既然是为了还珠而来,怎么可能不带上主角?
一计不成,顾明东藏起香炉,索性走过去敲响了门。
“叩叩叩!”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顾明东拧起眉头,难不成谢南山已经离开了?不应该啊,他辛辛苦苦找到了上河村,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叩叩叩!”
顾明东再次敲门,喊了一声:“谢南山,是我,顾明东。”
门内依旧没有动静,就在顾明东以为谢南山真的不在的时候,忽然屋内传来一阵响声。
顾明东脸色微变,抬头看了看院墙,见四下无人,索性退出去几步,快步助跑,双手一撑就直接翻墙进去,落到了地上。
他抬头打量着老陆的院子,跟他记忆中相差无几,甚至放着的杂物也差不多,由此可见谢南山买下这栋宅子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做生意。
“谢南山?”
顾明东又喊了一声,啪的一声,屋内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屋子拴着,但这难不倒顾明东,他随意一扫,走过去捡起院子里的一根竹片。
竹片伸进去,往上一抬,很快就能打开这年头原始的木栓。
顾明东推开木门,里头就传出来一股奇怪的味道,让他避免下意识的捂住口鼻,再走几步,却见谢南山躺在床上,脸色清白,赫然是一副出气多,入气少的架势。
“你怎么了?”顾明东连忙上前,伸手一摸还有气才问。
谢南山满是苦笑:“老毛病了。”
顾明东环顾四周,惊讶的问道:“生病了,所以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等死吗?”
谢南山想要解释,还没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那架势就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似的。
顾明东皱了皱眉头,转身在屋子里找到了盐巴和红糖,迅速的兑了一碗营养液给他灌下去,条件有限,热水是没时间烧了。
咸咸甜甜的味道掺和在一起,那口感简直了,但冰凉的糖盐水下肚,谢南山却觉得原本昏昏沉沉的身体被注入了一股生命力。
喝完一大碗糖盐水,谢南山总算是恢复了一些。
顾明东抹了一把他的额头,奇怪道:“没发烧,你干嘛半死不活的在家躺着,想把自己饿死吗?”
谢南山苦笑道:“如果我说,睡觉之前我还好好的,结果睡着后就无法动弹,差点活生生被饿死,你会不会相信?”
这话听着太玄乎:“鬼压床了?”
谢南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差不多吧。”
“之前我跟你说过,在来溪源镇之前我生过一场大病,差点没挺过来,当时也差不多如此,没病没灾的忽然就昏睡,滴水不进,差点活活饿死。”
大概是鬼门关前走一遭,谢南山也不玩心眼了,只想告诉眼前的人。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某一天,身体无法动弹的感觉忽然就消失了,我又活了过来。”
“养好了身体,我就想办法来了溪源镇,在我父亲临死之前告诉过我,根节点就在这里,想要彻底摆脱惨死的命运,答案就在这里。”
顾明东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谢南山脸上带着苦涩,继续说道:“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我总是运气很差,经常受伤,但像那样昏睡不醒还是第一次,就像是——有人在抽走我的生命。”
“来到溪源镇后,这种情况忽然就消失了,我运气依旧不算好,但总算不再经常受伤,能跟普通人一样生活。”
“我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顾明东微微挑眉,算是明白为什么上次谢南山屡次试探,却缺少几分急切。
原来他以为住在溪源镇,就已经摆脱了惨死的命运。
谢南山神色更苦闷:“谁想到那日从上河村回来,还没到溪源镇,我就直接摔进了阴沟里,差点没淹死,还是路过的一位好心人救了我。”
“之后几个月陆陆续续发生了不少事情,大半的时间都住在医院,直到这一次……”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会活活饿死在这屋子里。”
谢南山心情复杂的看向顾明东,心底有感激,但更多的是羡慕。
顾明东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他是拒绝了谢南山合作的邀请,可谢南山倒霉,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说今天出门,是打着舍利子的主意,可这不是没到手吗?
这么说来,他今天过来还阴差阳错的救了谢南山。
“听你这么说,那你这人够倒霉的。”
顾明东淡淡说了句,又问:“你家老祖宗没告诉你原因吗?”
谢南山无奈的叹了口气,经此一次,他那些心思全被击散了,毕竟人要是连命都没了,还算计来算计去做什么。
“我上次没骗你,老祖宗走得早,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一切的根源在上河村。”
“当年祖爷爷从这里借走了三颗佛骨,约好了等一切结束就归还,他心系天下,从没想过要霸占佛骨,可谁知道时过境迁,他想还也还不了,佛骨成了选在我谢家人头顶的一把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要了我们的命,断了谢家的根。”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顾明东奇怪问道:“既然佛骨是烫手山芋,为什么不还?”
“不是不还,是还不了。”谢南山吐出一口气。
“佛骨消失了。”
这话让顾明东十分意外。
郑通曾经说过,佛骨是舍利子,极为坚硬,水火不融,是很难因为外力而受损的。
“这东西怎么会消失?”
谢南山无奈摇头:“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没出生。”
“据父亲说,佛骨离开上河村之后就在慢慢缩小,因为速度很慢,一开始他们并未发现。”
“等到发现的时候,佛骨已经缩小了一半,当时祖爷爷很震惊,但那时候战局纷乱,他也没时间去找守珠人。”
“他寄了很多信过来,守珠人却了无音讯。”
“后来某一天,那三颗佛骨就像是,就像是一点点风化了一样,一颗接着一颗消失了。”
顾明东越听越是惊奇,异能却失望的耷拉下来,如果佛骨已经消失了,那他就再也吃不到了。
谢南山眼底露出几分阴郁:“老祖宗带走佛骨的时候,守珠人曾说过,以三十年为期,一定要按期归还,不然佛骨受损,天地将会有大灾。”
顾明东看了他一眼:“显然谢家没信。”
谢南山长叹一口气:“所以如今饱尝苦果。”
顾明东拧起眉头来,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忽然问了一句:“佛骨沙化,那沙化的灰烬呢?”
谢南山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应该随风而去了吧。”
“反正到我这一辈什么都没留下来。”
顾明东眼神微微一闪,他想起香炉里的银灰。
谢南山一吐为快,说完了这些,心情反倒是好了一些,时刻备受生命威胁的压力似乎也散去了大半。
谢家人丁凋零,父母死后,谢南山也再没有可以诉说心事的人,如今说出口来,郁气也跟着散去了许多。
他打量着顾明东,幽幽说了句:“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老顾家能安稳度日吗?”
之前谢南山还觉得,为了生命一辈子留在溪源镇,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经历了这件事,他反倒是觉得能活命,就算一辈子局限在这里也不算什么。
他真的是受够了躺在床上,身体无法动弹的恐惧和折磨。
顾明东看着他,十分光棍的说了句:“这我哪儿知道。”
不等谢南山说话,顾明东继续说:“我爸死的早,他什么话都没留下。”
“我只知道从祖父那一辈开始,顾家就生活在上河村,也许他们做过什么吧。”
谢南山脸色微微一变:“什么?那你可以离开上河村?”
顾明东耸了耸肩:“我去过黛山市,我弟是运输队的,他经常跟车去不同的地方,也没见他遇上过倒霉事儿。”
遇上劫道的不算,因为顾明南因祸得福,不但转正当了工人,还得到了钱师傅的感激,后头更是阴差阳错得到了一个对象。
这要是算倒霉事儿的话,估计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想要。
谢南山听完这番话,阴晴不定的看着顾明东:“不可能,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谢翎这个名字的?”
“哦,这个啊。”顾明东勾了勾嘴角,将手里头的笔记本扔给他。
巴掌大的笔记本,赫然写着他知道的信息。顾明东显然你是有备而来,那张借条就夹在笔记本中,似乎原本就在一起。
“虽然我爸没留下什么话,但我有这个。”
谢南山挺立起来,翻开笔记本,等看到年份的时候心头一震,眼底射出希冀来,但等他从头至尾翻完,又失望的躺了回去。
“都是无用信息。”
希望变成了失望,谢南山长叹一声:“我以为到了溪源镇,总能找到守珠人,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守珠人到底是谁?”顾明东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
谢南山却陷入了沉思,许久才抬头看他:“我不知道。”
顾明东眉头微动,显然是不信这话。
谢南山却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只有守珠人三个字,他们姓什么,叫什么,是什么人,一无所知,只知道守珠人世世代代肩负守珠重任,停留在溪源镇隐世不出。”
正因为如此,谢家发现不对劲之后,才无计可施。
“佛骨消失的时候,老祖宗曾经亲自来过一趟溪源镇,却什么都没找到。”
这么神秘?
顾明东忽然想到那封家书。
信中也曾提起自己的族群一直以守珠为己任,就连国仇家恨也不能离开,到底是什么,就那么几颗破珠子还值得一个家族,祖祖辈辈花费那么大的力气来守护吗?
蓦然,顾明东心底闪过那个充满阴煞怨气的青铜鼎。
谢南山见他沉思,又说道:“也许是守珠人知道佛骨已经消失,所以才避而不见。”
他猜测道:“顾家先祖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将佛骨还了回去,所以后代子孙才能安稳度日。”
谢南山并不完全信任顾明东,但老顾家子孙繁衍的不错,人丁众多,怎么看都不像是受到了影响。
他心底琢磨着,也许就是顾家爷爷那一辈,就已经把借走的佛骨还回来,还回去之后并未离开,扎根在了上河村,才有现在的顾家。
这么一猜测,谢南山拧起眉头来:“你说,守珠人会不会就在上河村,只是他们避而不见,所以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顾明东看了他一眼:“除非他们生活在大山最深处,不然绝无可能。”
对自己的地盘,顾明东还是熟悉无比的。
上河村的大山里头,除了那十大箱子的金银财宝之外,再无其他。
谢南山吐出一口气,心底也觉得不可能。
再如何与世隔绝的家族,总不可能一点踪迹都不露,毕竟人是需要盐的,而上河村一带没有盐井盐田,他们总得出来采买。
两人对视一眼,顾明东也觉得谢南山倒霉的很,祖宗欠下的债非得让他还。
谢南山又说道:“大概我运气真的不好,要是早来几年,至少还能找到杜家人。”
“杜家人还活着,有心早晚能找到。”顾明东说道。
谢南山却苦笑道:“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命等那么久。”
而且他心底明白,即使找到了杜家人,也不一定能找到守珠人,当年谢翎不也找到了杜家,结果依旧如此。
顾明东忽然问了句:“你知不知道元和这个人?”
谢南山努力回忆了一番,还是摇头:“没有印象。”
顾明东有些失望,如果他知道倒也算一条线索。
今天走了一趟,一无所得,倒是救了奄奄一息的谢南山,顾明东看了看他的状态,惊讶的发现谢南山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
谢南山起身活动了一下,也是皱眉:“忽然就好了。”
上次也是这样,他挣扎着醒来,除了饿太久导致身体虚弱之外,一切都消失了。
活着是好事儿,但谢南山还是苦恼:“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顾明东忽然提起一件事:“你刚才说,自从来到溪源镇身体就一直很好,那这次之前,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
谢南山顿时有些幽怨:“我去上河村找过你。”
“除此之外呢?”
谢南山努力的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不瞒你说,其实从小到大,我怀疑过无数次,追查过无数次,总觉得有人在害我,但每一次调查的结果都是意外。”
见他这么说,顾明东也忍不住拧起眉头来。
难不成真的是祖宗作孽,子孙遭罪?
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忽然,顾明东看向谢南山:“你认不认识钱家的人?”
“钱家?”谢南山一脸陌生。
顾明东点头:“来自北京的钱家,我们生产队有个知青叫钱知一,就是从那边来的,他很奇怪,总是在山里头寻找什么。”
听见这话,谢南山立刻也警惕起来。
但很快他拧着眉头摇头:“我不认识钱家的人,也不认识什么钱知一,如果见过或者听过,我肯定会有印象。”
难道是他想太多,钱家的借运禁术,跟谢南山的倒霉毫无关系?
敏锐的第六感,让顾明东不愿意放弃这条线索:“你再仔细想想,你们都来自北京,很可能碰过面。”
可谢南山思考许久,还是摇头道:“我真的不认识。”
忽然,他想起来一件事:“倒是有一个知青,与谢家有些渊源。”
顾明东看向他。
谢南山解释道:“你们村是不是有一位女知青叫吴梦婷,是北京吴家的人,吴家不算显赫,但吴家老大很会钻营,事发之前逃到了国外。”
“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我曾见过吴老大带着女儿上门拜访,所以才有几分印象。”
“吴梦婷?”顾明东有些意外。
“她与钱知一很熟悉,是一起出现在上河村的。”
谢南山皱了下眉头:“也许他们也是为了守珠人而来,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倒是盼着他们能找到,这样的话,我也能讨一个痛快。”
顾明东笑了一声,从白小花的记忆不难得知,钱知一肯定是找到了那几个大箱子,拿到了其中的舍利子,可守珠人?就压根没出现过。
如果没有那封信的存在,顾明东都要怀疑守珠人到底存不存在。
谢南山活动了一番,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感谢道:“今天多谢你了,好歹能让我多活两年,可惜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这屋子你但凡有看得上眼的就带走吧。”
老陆的屋子不算大,东西倒是放得满满当当。
顾明东却一样没动,反倒是说:“谢家借走的佛骨真的消失了吗?”
谢南山不免苦笑道:“难道我还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佛骨那些玄玄乎乎的好处,他是从未体会过,坏处倒是一箩筐,真要还在的话怎么可能不拿出来。
“从小到大,家里头老宅子我不知道翻了多少遍,要这东西还在早就被发现了。”
顾明东叹了口气,又说道:“谢南山,我想去老宅子看看。”
谢南山心底惊讶,他并不觉得值得走这一趟,但迎着顾明东的目光,他忽然觉得这个号称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或许知道的比自己更多。
也许这家伙真的有办法!
脑海中忽然浮现这个想法。
许久,谢南山只说了一句:“有机会的话,可以。”
顾明东笑了一声,没再多留。
他原打算再等等,等放开了之后再去北京,谁知道没过多久,一个机会就砸到了顾明东手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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