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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都算是肥差,当初叶行远在家乡遇上的按察使司范佥事,还有一阵好斗,想起小狐狸的过往,不由好笑。莫娘子还曾扮过范佥事,自己若是选了按察使衙门,还真是活脱脱一个佥事。

他略所思索,便下了决定,“天州府必有古怪,按察使衙门有稽查之职,行事便利,也更能配合我锦衣卫的工作,你就帮我运作这个职位吧。”

李夫人也更属意按察使司衙门,虽然臬台比藩台略低半格,布政使衙门的佥事或许也能够捞得更多,但按察使司到底有官兵可用,做起事来要方便许多。

她便打点银子,暗中运作不提。叶行远耐心等待,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变故,谁知道临近任满,又有人找出事来。

叶行远要任满,京中也有的是人在关注,内阁诸位大人虽然不会亲自管这些小事,但自然有人为他们处理。宇文经就一直在担心叶行远任满之后,会谋取京中的职位,因此一直在严防死守。

他去拜见首辅严大人,担忧道:“如今六科出缺,当尽快谋人顶替,不可疏忽大意。”

宇文经最担心的就是叶行远回京,而回京最可怕的职位便是六科给事中,其次是御史台,再其次才是六部。至于翰林院,反正叶行远也进去过了,再让他回去做冷板凳倒是求之不得。

此时六科给事中正有出缺,宇文经赶紧撺掇严秉璋处理,免得给叶行远钻了空子。

又过两年,严首辅倒是没怎么再显老,当然他头发早就全白,脸上皱纹也早密布,想再老也没什么新的特征。只是说话更慢,也更容易陷入瞌睡之中。

甚至有传闻他在金銮殿上就打起呼噜,有不少人认为他是老糊涂了,首辅的位置也该换换人。不过这两年来这么想的人大多都被换掉了,严秉璋却还是岿然不倒。

这一点宇文经是极为佩服,他相信若论弄权,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严首辅的。想在首辅面前玩些小手段,根本就是班门弄斧,别看他一直半梦半醒,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所以遇到大事,宇文经还是要来找首辅拿主意。

严秉璋眼睛半睁半闭,低声道:“些许小事,找小严即可,给事中不过是七品官职,不必大惊小怪。”

六科给事中虽然级别低,但是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可是极强,毕竟他有封驳圣旨的权利,虽然事实上很少会有人使用,但光这个威慑,与给事中交际的对象便不时一般人。

宇文经不相信首辅不知道这一点,他不在乎,正是因为首辅站得位置已经足够高,再不需要关注这些细节问题。他宁可相信自己的儿子可以处理好。

然而小严相公...宇文经只能苦笑。小严相公并不是没有本事,在弄权这方面,他继承了父亲的天赋,这两年间在严党之中的地位飞速上升。

现在大家都知道,想走首辅的门路,首先便要通过小严相公,就凭着这一点,小严相公便足以自傲。

但他并没有继承他爹执政的能力,这一点宇文经同样看得非常清楚。严秉璋一生行事,唯有一个“慢”字,无论何事都不急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窝囊无能,而只是他需要时间去反应和思考。

一旦严秉璋做出决定,他就很少会犯错,所以之前的“慢”别人就可以理解和接受。

小严相公这一点也想学父亲,所以无论谁找他办什么事,他一定会拖一拖,只可惜他没有弄明白父亲“慢”的真谛。他的拖只是为了摆架子,并不是为了思考和准备,所以他一旦开始办事,与是不是等一等没什么关系,还是很容易把事情办砸。

如果一接手就办事,办错了,别人更容易理解,会觉得你并非不积极,只是略差运气。但若是拖了之后还把事情办砸了,那别人就要开始怀疑你的能力。

小严相公不明白这一点,事实上在私底下,已经有很多人质疑他的本事,认为他不如乃父多矣。

在宇文经看来,这简直是理所当然,严秉璋好歹是一甲进士,但他的儿子只不过是个监生,有父如此都考不上进士,也可见此人的真实水平实在一般。

可惜严秉璋在别的事情上不糊涂,儿子这件事情上却无论如何说不得。毕竟疏不间亲,他年纪大了,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又能够相信谁?

宇文经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开口道:“老大人,此职落在何人之手,学生都不担心。我只怕叶行远卷土重来,到时候京中必然是一片兵荒马乱。”

叶行远实在是个异数,本来他状元出身却被贬斥到边远州县,早不该重新出现在权力中心。但他偏偏有本事另辟蹊径,搞出一个什么琼关特区,这两年琼关特区虽然不像他上书吹嘘的“以一县之地,支应三边粮饷”,但财税贡献简直抵得上半个省,这等大功,怎能不被朝廷所重视?

现在隐隐便有风声,说是户部想请叶行远回来,不管是司郎中还是员外郎,总之要让他负责全国财税。这怎么不叫宇文经担心?

“你还在盯着那个少年......”严秉璋淡然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宇文经,“此人虽然搅动风云,但毕竟离朝堂还远,你这般在意于他。只怕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他很难得的对宇文经说了真心话,宇文经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智囊,本来对他寄予厚望,但这两年来却真的有些失望。

从当初宇文经坚持要去边关,并惹出蛮人攻琼关事件之后,严秉璋总认为他该得到了教训,可没想到时隔两年,宇文经仍然没有放下。

宇文经低头认错道:“学生知道自己未免小题大做,但此人实在如骨鲠在喉,若不尽早处理,只怕养虎遗患,大人随手将其除之,也好安学生之心。”

宇文经对说服严秉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毕竟严秉璋有自己的理念,既然对方不在乎叶行远,那么宇文经干脆与他谈感情。

说你要不帮我一个忙,解决掉叶行远这件事,也好让我安心上班,给你和你儿子服务擦屁股。宇文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低声下气了。

严秉璋叹气,“若是此人是寻常人物,那随手抹去也是不难。但此人已经简在帝心,身份又不简单,你就不能暂时将他放在一边,寻着机会再一举拿下么?”

要是宇文经求的是别人,严秉璋说不定眼睛都不眨就帮这个得意弟子去除心病了。但叶行远实在不同,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状元身份护身——在一国首辅看来,状元根本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严秉璋知道皇帝对叶行远的宠信。

是超出一般的宠信,严秉璋左右逢源,给隆平帝拍马屁拍了十几二十年,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皇帝发自内心的喜爱。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站在文官集团的立场上,天然与皇帝对立。

但叶行远还是不同,严秉璋注意到皇帝读到叶行远的秘折时候,时常失声而笑,这种脸上的喜悦简直是像对子侄辈的爱护。就严秉璋看来,除了废太子之外,其他的皇子都未必得过皇帝这种待遇。

如果不是因为调查过实在不可能,大约严秉璋真的要怀疑叶行远是不是隆平帝的私生子。

现在看起来,这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投缘,也就是所谓“简在帝心”。这种人真不好弄,真把他弄掉了,有一天皇帝问起来,该怎么回答?

严秉璋一直很明白皇权的力量,他知道文官集团借着掌握天机,能够与皇权抗衡,但是天机终究是依附于天命而存在,若是没了皇帝,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所以他对许多年轻文官鼓吹的内阁负责制嗤之以鼻,即使隆平帝再怎么荒唐,他也对其十分尊敬,恪守一个首辅的本分。

这或许也是他在这个位置上屹立这么多年不倒的原因。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去对付叶行远来得罪皇帝,因为他知道得罪皇帝就是得罪自己。他很遗憾宇文经居然不能自己参悟这个道理,还需要点破说明,平日这位智囊不该这么迟钝,看来真实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宇文经苦笑,他明白了严秉璋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首辅居然这般首鼠两端。

严秉璋当了这么多年不倒的首辅,到底已经老了。他已经堕落成为彻头彻尾的政客,唯一考虑的只是利益和位子,早就忘了他自己的立场。

这种遗忘变得很可怕,这让他也不再是内阁诸公清流的代表,只是一个和稀泥的首辅而已。

他现在这种左右逢源不倒只是一种假象,只要时间一到,便是喀拉拉大厦将倾。

宇文经躬身行了一礼,不想再多说什么,沉默着退出了首辅的官邸。在门口恰好又遇上了趾高气扬的小严相公车驾,他黯然避开,并不打算与之照面。

“去找沈大学士。”他上了自己的马车,向车夫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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