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噩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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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人迹罕至的山林间，此时却有几队人马在其中穿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在某处岩石高地上，一名身穿甲胄的男子正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军卒们一寸寸地搜山寻人。

此人正是大都督陈锦云的心腹爱将之一的陈立，原本听说大都督陈锦云竟然要分出一半的人去寻人他是反对的，可得知那人竟然是大都督唯一的血亲之后，他毅然决然地亲自请命前来寻人，而他的其他三个兄弟同样如此。

他们四个都是陈锦云收养的义子。因为陈锦云一生无儿，只有陈婉仪一个女儿，所以一直把他们四个当做亲生骨肉一般照顾。而现在得知了当初离家出走的义妹骨血，自己外甥的消息，他们如何能够安下心来，纷纷请命，希望可以让这个孩子第一个见到自己这个舅舅。

四个人为了此事争吵不休，最后索性直接比试一番，最后留下了功夫最好的老大陈建负责保护大都督，其他三兄弟则各领一队人马，从昨晚最后发现线索的地方开始，向着不同的方向搜寻着。

而陈立则一路向北，遇到了这座有人出入痕迹的紫漓山。

紫漓山位于滋城与漓城之间，是划分两地的依据，因为此山盛产紫竹，且更靠近漓城而得名紫漓山。若是自己的外甥从滋城向北，则一定会进入这座山中，所以他才带兵跟着那时断时续的线索在此搜寻着，防止自己外甥因为不认途而迷路。

只是，眼看一上午都过去了，除了的确有人最近曾经进入过这座山以外便没有其他消息了。就在他因为一无所获而着急的时候，便看到一名骑兵背着红字令旗，拖着厚厚的包袱从山下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赶来。

“令！”

那人顺着山间的小路一路疾驰，很快便赶到了陈立身边。只见他身手矫健地跳下了马，然后跪倒在陈立身前，举起手中的令箭说道：

“奉大都督口令，特意为将军送来小公子画像！”

陈立正琢磨着会是什么消息，听到此话顿时眼前一亮，连忙向着那人快走两步，一把将那人拽了起来，急切地说道：

“快快拿来！”

传令那人被陈立拽着，无法脱身，只好满眼无奈地看看陈立，然后再看看马背上的包袱。陈立顿时明白了，直接丢开那人，径直朝着那马背上的包袱走去，却从中翻出一沓画好的画像，便随意从中取出一张，看了起来。

“不愧是我陈立的外甥，果然一表人才！看这眉眼，果然是婉仪的孩子。”

看着画像上眉清目秀的少年，陈立情不自禁地称赞道。可有察觉到这纸上的墨迹并未干透，有些地方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污迹，顿时又不悦起来，看向一旁的传令兵，指着手中画上的污迹问道：

“这画像是怎么回事？”

传令兵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跪在地上哭诉起来：

“将军，这个不怪小的啊，大都督在滋城寻画师根据老管家的描述画出了一张底稿，但是大都督却说所有参与寻人的将士都需要认识小公子。所以便征辟了全城的画师临摹，这才一上午赶出了数百张画像。小的这才能匆匆送来啊，没承想会变成这样啊！”

陈立听了他的解释，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也不再追究他的过失，而是向着一旁的士兵说道：

“把这些画像都分发下去，都给我记牢了，这就是大都督的亲外甥，谁要是敢不认识，我就把他踢进火头军玩烧火棍去！”

那将士立刻领命，抱着一沓沓画像离开了。而这样的事情并不只发生在这里，其他两个地方同样发生着这样的事情。

……

“咚咚咚——”

天明城藏身点，陈琼正端着一碗粥，敲响了王战休息的屋子。

自从昨日王战从糖铺回来，整个人就心不在焉，茶不思饭不想地将自己关进屋子里。陈琼自然担心不已，便想着趁着饭点好好与王战谈谈。

可是屋子里依旧没有半点反应，陈琼只好擅自推门而入，却看到了王战正坐在桌前盯着桌上快要燃尽的油灯发着呆。从那双憔悴的眼神可以知道，王战一宿都没有合眼了。

陈琼顿时心疼极了，连忙走过去，将粥碗放下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王战这才感觉有人进来，浑浑噩噩地看向了陈琼，见她满眼愁容地看着自己，这才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然后张开干涩的嘴说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陈琼见王战终于有了反应，连忙说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王战闭上眼睛，让酸涩的眼睛稍稍好受一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摇头说道：

“没事，只是想到一些过去的事情，有些入神而已。”

“可以和我说说吗？你过去的事情，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我知道你这么难受肯定是因为之前发生过让你一直介怀的事情，和那些人有关吧？他们是你的家人？族人？

可以和我说说吗？说出来，我和你一起承担，我们一起想办法。”

王战看着一脸坚定的陈琼，正打算张口说话却又被陈琼打断：

“你先把这粥喝了，这是你教我做的，这些日子我偶尔也会做一两次，可是味道怎么都没有你做给我的好！”

陈琼说着，将那碗粥递了过来。

王战看着眼前的银耳粥，顿时有些感动，接过木勺吃了起来。滑腻的银耳刺激着孤独的味蕾，甜湿的粥食滋润着干涸的喉咙。陈琼确实不怎么擅长料理，王战明显吃出了这粥中加了许多糖来掩盖莲子的苦涩，但是王战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陈琼就坐在一旁，看着王战一口一口将自己亲手做好的银耳莲子粥吃下去，心却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甚至萌生出如果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该多好啊的想法来。这样的想法顿时将她自己吓了一跳，恰好此时李辰吃完了，便连忙说道：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了吗？”

王战擦了擦嘴，原先打算推脱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了，只好点点头，看着陈琼说道：

“那四个人我的确认识，可以说是家人，但是更多反倒是像族人吧，你就当他们是我的族人好了。其实我们都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但是却迷失在了天明山脉的最深处。

你知道天明山脉吗？明明那么大的一座山，明明山脉的外围充满了野兽。可谁又能想到，那山脉的最深处却是连一只动物的影子都没有！我们中间有一个学识很渊博的，他解释说这是因为山中特殊的磁场导致没有动物敢进入山中。

而且我们并没有多少食物，而且大部分食物甚至因为飞…….因为座驾发生了爆炸而烧得干干净净。而我们活下来的二十多人里面还有伤员，有老人，有孩子，所以食物就显得尤为重要。

一开始，我们还能靠着各自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可是很快就因为食物爆发了冲突。虽然我们很快制止了他们，可是这一次后，他们提出了要把食物统一分配，并且成立了专门管理那一点点食物的组织。

好在我们中间有个很厉害的人，那个教张记糖铺制糖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他利用随身携带的物品做了一个可以收集到干净水的东西，我们这才勉强可以靠着那点食物向外求生。

而且我们的幸存者中还有两名大夫，所以一开始即便是伤员都能够很好地活下来。但这也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因为食物不足！

仅仅又过了三天，那一点点食物就消耗殆尽。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唯一能选择的就只有随处可见的草叶了。

虽然所有当做食物的草叶都会经过两位大夫甄选，可是时间一长，很多人依旧出现了问题。首先出问题的是那些伤员，原本就虚弱的他们更加没有力气了，伤口也开始恶化，接着其他人也相继出现了发烧，夜盲等各种各样的问题。

从那以后，我们的队伍就停止了移动，只能靠着几个还有精力的人出去寻找可以吃的东西，然后把那些病人和孩子留在营地。可没想到这却是噩梦的开始！

那一次，和我们一起出去的有一位当母亲的，因为她的孩子也生病了，所以一定要跟着我们出去，帮孩子找找可以救命的食物。而也因为这个，我们走得远了些，所以直到第二天才赶了回来。

回到营地我们一回营地便忙着将带回来的草叶煮一下分给其他人吃，那位母亲则急着去看孩子，但是没想到的是孩子消失了！”

“消失了？”

一直忍着不说话的陈琼终于按捺不住，她觉得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不由得问出声来。

王战有些悲伤地低下头去，接着说道：

“消失了！那位母亲便去问那个她拜托照顾她孩子的人，可是那人却生了病，躺在营地里不省人事。而其他人都沉闷着不说话，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那个时候，李…….那个时候，晓磊便察觉到了营地的异常，尤其是第二天，很多之前奄奄一息的人状态都好了许多。然后他再一次提醒我小心那些人，可是我却不愿意相信，那些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直到那个负责照顾那个孩子的人醒了过来，整个营地的噩梦便开始了。”

“该不会……”

陈琼试探性地问道，然后不由得惊恐地捂住了嘴。

王战点点头，继续说着：

“那天傍晚，我们刚刚回来，却看到了营地里竟然诡异地正吃着饭，而做饭的是那位失去孩子的母亲，她面无表情地给每个人都端来一碗肉汤。而在当时组建的负责管理食物分配的那个带头的男人却消失了。

这下，甚至不需要再多说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孩子消失的真相了。而凶手也‘近在眼前’了。”

陈琼听到此处，拼命压制着自己几番作呕的心思，神情复杂地看向王战，有句话她想问但是却又不敢说出口来。

王战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担心，接着解释道：

“可是我接受不了，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营地里的其他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而搜寻队的其他成员虽然觉得恶心，可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我刚准备站起来痛骂他们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偷袭，他们把我绑了起来，然后那个女人就像成了他们那群人唯一的救世主一样。

那个女人说我是这个队伍里唯一不安定的因素，尤其是在这种涉及生死存亡的时候，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宰了像程心一样的我，只有这样这个队伍才能活下去。”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坏！你怎么逃脱的？程心是谁？”

王战苦笑着回答着陈琼的一连串的问题：

“程心是一个满口仁义道德却只会毁掉一切的白莲花。但可笑的是，当她说我像程心的时候，我竟然无法反驳，甚至觉得她这么做是对的！

所以那个时候我本来就该死了，可是晓磊却没有放弃这样的我。

我知道他是为了利用我，他从知道我是当兵的就一直在接近我，只要发现什么事情，他总是提醒我应该赶紧离开，不要管其他人的死活。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一直带在身后的小钰儿，他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即使小钰儿身体不舒服他都会带着他一起离开营地。

那天晚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搜寻队竟然都跑了，因此整个营地都大乱了起来。他便趁乱将我救了出来，这也是他第一次救我。

从那以后，我们便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就这样我带着晓磊和小钰儿一路走着，好在我们那个营地其实已经接近天明山脉的外围了。因为第二天我们竟然在河里发现了鱼类，而且林间还有田鼠什么的可以充饥，当然其他的猛兽也遇到过。

后来，不再缺少食物的我们甚至寻到一处绝佳的位置，搭了一间小木屋，优哉游哉地过起了日子。那段时间虽然辛苦，但是算是唯一值得回忆的平静生活吧。

直到我们遇到了其他人类……”

说道这里，王战想起了那个在河边发现的“李辰”以及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些却不能说给陈琼听，只好稍加修改，这才说道：

“直到我们遇到了承恩侯府的人将我们带出了天明城。”

陈琼正疑惑那个就出王战的“晓磊”去哪了的时候，却见王战停了下来，不再介绍了。她只见王战抬起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侧耳仔细听着什么，最后王战便一脸遗憾地看向了她：

“看来李辰真的不在天明城，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光明城。”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算是将故事的开端借着王战讲了出来，虽然有些压抑，但是为了人物与剧情，这都是大纲最初就设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