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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烨钧握拳的手青筋暴起,艰涩地转向脸色铁青的方固:“方大人,凶手已经伏诛,可以结案了。”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方固也被气得不轻:“文大人,这是视大周律法为无物?”
文胜泫被迫对爱女痛下杀手,此时沉着脸紧紧盯着文岳霖:“本官教女无方,自会向皇上请罪。”
罗予微嘲讽地勾起嘴角,看向褚承安:“殿下可还要为丹阳郡主讨回公道?”
“凶手已伏诛,请方大人结案。”褚承安内心惶恐万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想快些去找外祖父求助。
方大人满心烦躁,摆摆手让人收敛“凶手”的尸体,拂袖而去。
他就知道涉及皇室中人,又是白忙活一场,这世间,有几个权贵真的在乎真相。
文岳霖的大舅母周氏向穆歆和林清焰行礼道谢后,匆匆带人回府,生怕文胜泫发难。
穆歆半身都是血,原本想直接回府,穆二老爷却担心文岳霖的血里有毒。顾不上三皇子府的诡异氛围,讨了一间厢房,让女儿先去换洗一番。
林清焰向府医要了些药材,以泡制安神药浴的名义跟着王府下人去煎药,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这还是那个银子掉地上都不会弯腰捡的镇国公世子吗?
穆二老爷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儿子,穆祁麟立刻追了上去,林清焰这家伙肯定是对妹妹图谋不轨!
“清焰,”穆祁麟瞅着认真调配草药扔进锅里的林清焰,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干巴巴道,“你什么时候学的医?”
林清焰此刻对上穆祁麟的心情也有些微妙:“一直没告诉你,我外祖父就是药王。我也没正式学医,只是懂一些药理,身上常备着药王谷的各种药丸。”
“穆二夫人的衰竭之症,我大师兄来看过,确实无能为力。”
穆祁麟倒没想到这一层,他相信林清焰的为人,绝不是那种为隐瞒身份就见死不救之人。
但对朋友仗义,不代表能当他的妹夫,林清焰可是出了名的招蜂引蝶。
“你干嘛亲自煎药?”穆祁麟话说出口,自己先尴尬上了。
林清焰被问得一愣,理所当然地答道:“不放心三皇子府的人。”
这话倒也没错,穆祁麟也不知自己还能问什么,二人就在微妙的氛围内煎好了药。
南昼来取药的时候,只想把林清焰打包扔出去。
但她此刻是明心居的丫鬟,只能恪守穆府规矩,坚决不多说一个字。
回到室内,只对穆歆说这药是穆三公子亲自守着熬好的,倒入在浴桶里能安神。
因没时间擦干头发,南昼简单给穆歆梳了个双平髻,还带着水汽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看起来却多了一分沉静。
“歆儿,有哪里不舒服吗?”卫二夫人和卫竹西还等在宴客厅,等穆歆走出来后连忙上前拉着她看。
“二舅母,表姐,我没事。”穆歆本来就没什么事,抓住卫竹西的手给她传了点异能,“你们快回侯府吧。”
“二舅母放心,我会照顾妹妹的。”穆祁麟也劝道,“竹西表妹也累了。”
卫竹西的确被吓到了,但她生**面子,又担心穆歆,一直强撑着没说。
众人与三皇子告辞离开,心里各有思量。
三皇子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宫里却一直没派人来过问,不少大臣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大夫人吴氏早就带着女儿回府了,穆二老爷是与同僚一起来的,穆祁麟则是自己骑马,所以穆歆坐上了镇国公府的马车。
林清焰本来打算自行回去,却被穆歆叫住:“林世子,能聊两句吗?”
于是,穆祁麟也上了马车,加上贴身伺候的南昼,三人齐齐盯着穆歆。
“你一开始就知道会是文岳霖?”穆歆在泡澡时复盘了丹阳郡主的死,想到些之前忽视的细节。
林清焰观察着穆歆的神色,坦言道:“并不清楚最后会是谁,但不会是真正的下毒之人。”
“只是没想到,文岳霖会宁死不屈。”
穆祁麟诧异地看向好友:“你知道是谁指使的?”
文家那一场伦理闹剧,最后由文胜泫手刃亲生女儿终结,任谁都看得出背后还有人。
林清焰颔首,却也不说是谁,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你为什么会来?”穆歆也不追问,她更好奇林清焰为什么明知宴无好宴,还要来掺和一把。
林清焰取出马车里备着的点心,轻轻推到穆歆面前:“镇国公让我来的。”
说起自己的父亲,林清焰像称呼一个陌生人,穆祁麟知道一些他的家事,想不通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穆歆却从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她叹了口气,拿起最好看的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为什么会是文岳霖呢,她只是个普通的闺中少女。”
虽然就今日看来,这位文静腼腆的少女,或许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许是因为,她只是个普通的闺中少女。”林清焰暗示道,希望穆歆能懂。
就连身为镇国公世子的他,今日也不过是“杀鸡儆猴”这出戏里的一只猴子。
文岳霖能求得一线生机,已是不易。
穆祁麟虽不知前因后果,但他自小长在穆老太爷身边,对朝堂之事非常敏感,能从穆歆和林清焰的对话中察觉出端倪。
“妹妹,回去好好睡一觉,一切有我和父亲。”穆祁麟不知怎么安慰穆歆,只能告诉她不用害怕。
南昼只觉得这些人怎么都跟杨舒合一样,说话只说一半,生怕被她听懂。
幸好,太子殿下当晚就来了明心居,南昼总算不用带着疑惑入睡。
“太子殿下,这里。”穆歆向褚承泽丢了一颗黄澄澄的枇杷,示意他抬头。
穆歆前些天让人移植了一棵几十年的枇杷树到花园里,已经结满了青涩的小果,最近几晚都坐在树枝上吹风,偶尔催熟几颗吃。
褚承泽抬眼就看见月光下一袭天青色宽袍的少女,随意将头发束在脑后,正对着他笑。
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都想不起来,只是合拢掌心,握住带着细小茸毛的枇杷。
“殿下,”穆歆却有话要问他,“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雄才大略,刻薄寡恩,疑神疑鬼。”
褚承泽想不都想就答道,自兄长被废后,他对高高在上的父皇有了全新而深刻的认知。
穆歆跳下树,拍了拍手走到凉亭坐下:“看来不好对付,要不要我帮你杀了他?”
西暮被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吓得脚底一滑,南昼紧闭双眼,捂住耳朵,喃喃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褚承泽却泰然自若地坐下,笑着婉拒:“现在还不行,会天下大乱。”
穆歆也就是随口一说,她很清楚秩序崩塌的后果:“丹阳郡主就这么死了,琅琊郡王不会造反吗?”
褚承泽凝视着肆无忌惮的穆歆,心情越发愉快。
从相识第一天的互相试探,到达成共同对付褚承安时的警惕戒备,他了解穆歆从不是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女。
晚上一得知三皇子府发生的事,褚承泽就下意识来到了穆府附近,他不想让穆歆以为这件事是他策划的。
只是肆意妄为惯了,褚承泽早就忘了怎么向人解释。
此时却惊喜地发现,穆歆不曾怀疑过他。
“那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制衡之术,不管是皇子,还是文武重臣,都不能让他觉得有威胁。”褚承泽语调和缓,向穆歆讲解着朝政。
“琅琊郡王兵强马壮,但距离京城非常远,左有镇国公的赤林军,右有你外祖的卫家军,京中还有十二卫和北衙禁军。”
“董昌不敢反,更何况本就是丹阳郡主和褚承安先犯了大忌。”
褚承泽笑意凉薄,褚承安那个蠢货,还真以为顾思成几句话再加上贵妃的枕头风,就能让洪熙帝转移注意力,何其天真。
“他这么做,半点都不顾及贵妃和三皇子?”
穆歆还是有点不理解,不管是她上辈子的亲爹,还是这辈子的便宜爹,对她不说视如掌上明珠,也是关怀备至。
很难相信有一个父亲,只因孩子不听话,就杀了他侧妃做警告。
褚承泽却是习以为常:“他要的,从来也不是世俗之情。”
“那你会不会很危险?”
褚承泽想说就算死他也会拖着洪熙帝一起,开口却只说出一个字:“会。”
说完,褚承泽不禁觉得捏着枇杷的手心痒,脸上也有些痒,心里却像是一锅粥,咕嘟嘟地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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