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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家的生意做得很大,这两天本来就有一支商队要启程。
正好刘备急着去常山郡,甄俨也就吩咐管事提前出发。
商队的管事姓张,名叫张权,是个四五十岁的老者。是甄逸的未亡人张氏、从真定娘家带来的老仆,待客和气。
出发前,他还按主人的吩咐,把刘备坐骑的钱付了——刘备刚才演了出“季札挂剑”、留下了自己的坐骑,甄家不想欠人情,非要坚持给钱,推辞都推不掉。
刘备不得已,收了张权四块马蹄金饼,当一百万钱。
李素听说这个马价时,也是颇为吃惊:“如今马贵到这种地步了?”
刘备解释道:“甄家兄弟都是信人呐,他们是按雒阳的马价付的。今年有风声说,陛下想在西园另筹新军,京师极为缺马,价钱暴涨数倍。”
黄巾之乱前,顶级好马也就二三十万钱,去年也才六七十万,上涨实在是太快了。
汉制流通货币只有铜钱,也就是汉五铢。白银没有官方流通价,黄金是朝廷赏赐功臣用的,极为稀少,民间罕有流通。
官方定下的黄金汇率,从西汉初年就没变过,强行锁定在每金兑一万钱。
只是随着几百年来铜钱铸造量越来越大、币质越来越差,如今黑市汇率已经达到了一万七到一万八。
所以“一百万钱”马价,实际折成黄金才60两。
朝廷定制的赏赐用马蹄金麟趾金多为15两一饼,可不就才四个饼么。(就是海昏侯墓和中山靖王墓里挖出来那种金饼)
……
李素胡思乱想地算着账,一行人走出四十里地,抵达了滹沱河边的真定渡。
对岸就是常山郡了。
渡口有一支五百人规模的郡兵把守,统兵的是一位军司马。还有好几个曲军侯、屯将之类的中低级武官,带队沿河巡哨,这些部队都受中山相张纯的辖制。
刘备看到这阵仗,微微有些意外,忍不住跟李素探讨:“去年滹沱河畔还没有这么多兵力巡哨,莫非是最近常山郡境内的黑山贼更猖獗了?”
李俗本来就不知道往年的行情,只好报喜不报忧地分析:“说不定就是张纯举事在即,所以心虚呢。”
刘备蹙着眉点点头:“但愿如此。”
幸好,戒备虽然加强了,过河时却没有节外生枝。
守卫渡口的军司马远远看到甄家商队的旗子,查都没查,很随和地跟张权攀谈了几句,就直接放行,刘备一行也跟着顺利上船。
上船后,天色已经黑了。
考虑到渡河后就要分道扬镳,李素忽然想起些问题,只有本地人能回答,他就就找了个机会跟张权私聊:
“老丈,不知这真定县内姓赵的村落可多?有没有什么勇武之士?”
可惜,张权想了想,说:“赵是常山大姓,周边姓赵村落不少,老朽可以指给你们,只是没听过什么勇士。”
李素有些失望。
作为穿越者,都路过真定了,本意自然是想找出赵云。
可能赵云还太年轻吧,没机会脱颖而出。
不过,历史上赵云和刘备本来就很投契。李素唯一要提防的,是刘备因为他的助推、发展太快,还没在燕赵之地混出名堂,就已经转战他乡了,那倒是有可能错过赵云。
所以,只要在刘备换地图之前把赵云挖到,都不算晚。
张权见李素失望,也没多想,很客气地请他一起吃晚饭:“小郎君,想那些作甚,不如一起吃点。”
说着,就递给李素几个烤制的死面饼,还夹了一些卤肉。
死面就是没发酵过的硬面。但如今小麦本就是上流人吃的谷物,所以硬面也不错了。
对比一下,张飞昨晚准备的行路粮,仅仅只是高粱和粟面(糜子面)饼。
至于馒头等发酵面食,要等诸葛亮南征孟获时发明。饺子则要等南阳张机写出《伤寒论》的时候。
李素拿着饼闻了一下,没闻出是什么肉,试探性咬了一口,才被意外的美味惊喜到:“这是驴肉?”
张权:“怎的?小郎君吃不惯驴肉?”
李素:“不不不,鲜香美味,着实不凡。”
张权:“既不嫌弃,一会儿带上几斗——我们主家正在服丧,主母与少爷怕物议,严令阖府上下不许杀羊。而猪肉又过于腥臊,连老朽都不想吃,便弄了这些驴肉。驴肉也是贩夫走卒之食,家中商队的驮畜又多,杀几头瘸驴够吃很久。”
原来还是为举孝廉而演的戏。
大户人家如果杀羊,那外人都会认为是主人要吃肉。服丧期间这点都忍不了,那就太不孝了。
但猪驴这些贱畜就没问题了,那都是给下人吃的。虽然会让家奴背上“不义”之名,但不影响主人的孝廉。
穿越后还能吃到驴肉火烧,让人心情爽快不少。
“咱中山郡的驴肉火烧就是正宗,卤肉还放丁香,河间郡估计做不出这味道。”
这一点,其实是李素误会了。卤驴肉放不放丁香,跟地域其实没关系,只能说甄家人有钱豪横——丁香可是上流社会拿来防口臭的高级香料,大臣上朝奏事都以含一片为风雅。七八中文7`8
换作穷人,管你中山还是河间,都舍不得这么搞。
……
一伙人吃完饭,船队也到了滹沱河南岸。
张权很慷慨地送了刘备一行几袋火烧和卤驴肉。
“多谢老丈厚意,备就此别过!”
刘备在马上拱拱手,一行人挥鞭西去。
真定县城已经关门了,一行人就绕过县城,又往西走了二十里地,夜色渐深,才抵达了一处张权之前介绍的赵姓村落。
这村落已经靠近真定县与井陉县的边界。前面的井陉县是太行山区,也就是黑山贼的势力范围。
从这里折向正南,只要沿着太行山的边缘再走两天、大约三百多里路程,就可以抵达漳水边的邺城。
“大哥,张老指的路果然没错,咱便进村过夜吧,也好过在野外露宿。”负责探路的关羽回马建议。
如今是二月初,北方夜里还是很冷的。
“也好,说不定明天会遇见黑山贼,养足精力才好对敌,明日天不亮就要启程。”
刘备也算知兵之人,他的原则就是尽量选择贼区边缘扎营、然后一鼓作气冲过去,减少在贼军腹地过夜的日子。
一行人打马到了村口,但迎接他们的却不是热情好客的村民。
嗯,口胡了,其实也算热情好客,只不过是亚楠人民那种热情好客。
“不好!黑山贼来啦!”
村子里很快传出一片鸡飞狗跳,远远可以看到很多老弱妇人都躲进村中几座大院落里,而男人则在村口零散的土墙间瑟瑟发抖地戒备。
北地山区民风彪悍,每村都有猎户,所以除了竹枪铁锄之外,还有人拿了猎弓竹箭。
关羽丹凤眼一眯:“大哥小心,这些村民有弓箭!不如待某持符传上前喊话。”
张飞也自告奋勇:“大哥还是俺去吧,俺嗓门比二哥大。”
“翼德小心。”刘备从谏如流地把符传递给张飞。
张飞绰枪戒备,策马近前,约离一箭之地,就在敌方射程外,扯开嗓门大吼:“我等乃中山郡兵,并非黑山贼,有符传在此!此番前来乃是为探查贼情,尔等良人勿惊!”
村子周遭本是一大片麦田,刚抽芽的冬小麦上,还覆着薄薄的瑞雪没有融尽。
被这一声暴吼,半径三百步内,冬雪全部簌簌而落,露出了麦苗。
趁着隐约的火光,可以看到周遭的颜色,清一色的由白转绿,似乎瞬间春回大地。
刘备关羽习以为常。
一旁的李素却脑瓜子“嗡”地一下,晕眩了好一会儿:“沃日!要是明天行军到太行山深处,让张飞这般暴吼,非特么引来雪崩不可!”
李素都这样了,村里那些亚楠人民自然也毫不意外地被震得瑟瑟发抖,竹枪锄头落了一地。
原本拉满猎弓戒备的猎手们,有些因为紧张直接拉断了弓弦,甩飞在手臂上抽出道道血痕,纷纷吃痛坠弓于地。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村民依然以为张飞是黑山贼,也不敢抵抗。
这声波攻击的射程范围比弓箭还远,拿弓有屁用啊。
张飞便很顺利地策马来到村口。村中一位长者瑟瑟发抖过来搭话,应该是村长。
张飞倒也敬老,主动把符传给对方看,对方半信半疑,松了口气,让一行人进村。
“使君远来探查贼情不易,老朽为阖村乡亲谢过了,请使君用热汤。”安顿好之后,那位村长就谨小慎微地煮了一锅热水,放点盐巴齑菜,就算是汤了,恭敬地请刘备等人喝。
刘备只是个县尉,被称使君有些不够格。
但乡野百姓不懂官场,见官就喊使君,也算是一种拍马屁,刘备便不跟他们计较。
喝着热汤,刘备也拿出几个驴肉火烧,和气地请村长吃:“老丈可是姓赵?此去赵郡还有多少路程?”
赵村长见居然有肉饼吃,顿时有些惶恐,愈发掏心掏肺地说心里话:“老朽姓赵,此去赵郡不远,明日往南再走四五十里便到。”
李素瞅了个空档,插话问村里有没有叫赵云的,可惜并没有。
刘备又问道:“恰才进村时,你们戒备如此森严,可是黑山贼情又有反复?难道比往年更猖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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