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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漓一脸疲惫,正掩面打着哈欠,刚好抬脚迈过门槛,抬眼见着一身白衣的白英,端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一脸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这哈欠打了一半,生生被这双眼逼得咽了回去,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迎上前:“这么早?”

“出息了?竟一夜未归!”

她心虚,不敢看那双眼,只能低头捏着脖子,顾左右而言他:“昨儿刚满十六,不过一夜未归,也值得当个稀罕?”一低头,她这才看见石桌上摆着一套衣裙和胭脂水粉,并着一套银质流苏头饰,仅看上去便知价格不菲,伸手探去。

“早为你备了生辰礼物,只是这几日我忙得要紧。”

月漓点了点头:“劳你费心。如此说来你在等我?”说着,伸手抖开了那套月白色的衣裙。及地长袍银线缂丝,在亮处下隐隐反光。

好东西!

闻言,白英将脸别了过去不再看她,鼻子里带着些许鼻音:“并没有,只是今日醒得早。”说完,起身便走。

月漓抬头,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视线,陷入沉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想要抓却怎么都抓不住。

婢女自偏屋走了出来:“姑娘,昨晚公子坐在院里等了你一夜。”

月漓回过神,低下头望着手里的衣裙,面上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果然如此:“是么?”

“不止昨夜,您每回出门,公子都会在厉风堂枯坐,奴婢劝他回去歇着,他总说怕您交任务时无人接应。”

她讪讪一笑:“他倒是懂我!”之后,婢女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月漓缓缓抬起头,望着婢女一张嘴在动,却像是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独自坐在院中苦等。厉风堂究竟有多少事务,需不需要秉烛通宵的熬着,多少清楚一点。

仔细想想,每次回来交任务,自己最先看见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他。

她将长袍搭在臂弯,一个人神色怅然的进屋关门。最后倒在床上,小心翼翼拥着那件长袍,缓缓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他们之间,那个怀抱是他唯一一次僭越。

不日,月漓奉“阎罗敕令”前往东琉,保护东琉国帝姬。饶是她日夜不停催马前行,也只是原本一个月的路程,少跑了半个月。

东琉女子当国,是处一年四季下雪的极寒之地,东琉国国主耗时三个月打听鬼门的消息,直到一个月前才得到阎罗敕令,以求鬼门能保她女儿一命。就在半个月前,东琉国主身死。

年仅十岁的小帝姬,虽是帝位的正统,但在诡谲云涌的朝堂上,却还有个只手遮天的人物。

碧霄宫内,“啪”的一声响,接着女孩子的哭声传来。

月漓左脚落地,白色宫裙拂过门槛,绕过脚边瓷器锋利的碎片,快步踏入殿内:“鬼门月漓,见过帝姬。”说着,举起一块黑铁所制,半个手掌大小的令牌,正当中墨绿色的“敕”字,相当醒目。

十步之外,那个长相略显稚嫩的小姑娘,哭声一顿愣在那,面上挂着还未干涸的泪痕,正是东琉国的帝姬。

东琉国主生有一子一女,王子早夭,唯一的王女仅有十岁。

很快,帝姬身边有宫婢凑上前低声耳语。那帝姬听了什么恍然大悟,再朝月漓望了一眼:“还不快拿来!”

宫婢去了又返,拿出另一块令牌递上。

月漓将两块令牌相合,令牌发出“咔哒”一声,掉出个一指节大小的竹制信筒,待她打开来扫了一眼,“令已合,月漓奉命,自今日起三个月内,保帝姬安然无恙。”说着,顺势将令牌塞至腰间。

“月漓!你好大的胆,本帝姬听闻,惟有任务结束后,鬼门才能收回令牌,三月期限未到,你竟敢擅自收回?”

阎罗敕令,一令为二。分别由委托人和杀手所持,每一块阎罗敕令内部结构特殊,须杀手令牌和委托人的完全契合,事成后,另一半令牌带回鬼门,任务才算完成。

“帝姬大可安心,自我踏入碧霄宫这一刻起,任务已成。”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想杀本帝姬的人有多少?”

月漓双手负在身后,颔首:“自然!”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接二连三重物落地的声音。

帝姬:“什么动静?”

就在这时,守在殿门外的宫女传来一声尖叫。

帝姬拧眉,迈开脚朝殿外走去:“放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才说完,帝姬迎面见着倒在殿门前的婢女,口鼻淌着血,当即一脸惊恐的望着月漓,“你做了什么?”

“帝姬方才不是问,想杀你的人有多少?月漓自然得让帝姬见识鬼门的本事。”

“你有何证据?”

“帝姬若是不信,大可搜身。”

闻言,有宦官走上前,在那倒地的三个宫女身上,挨个摸索了一阵,最后在其中一人腰间搜出一小包折叠的物什,快步朝帝姬面前递了过去。

帝姬迟疑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

“慢着!”月漓转身走至她身后,抢先一步接过那东西打开来,接着拎起那宦官的后衣领。

那宦官猛地受了惊吓,方才张口“啊……”了一声,迎面被一包粉末灌进了嘴,只得抱着脖子咳得满脸通红,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一炷香内,没有解药你会死。”

“救……救命,帝、帝姬,救……”说着,那宦官嘴角有血淌了出来。

帝姬大惊,冲着月漓便喊:“这奴婢是看着本帝姬长大的宦官,你竟敢喂他服毒?解药拿来!”

月漓垂眸,望着被蒙在鼓里的帝姬,声音有些冷:“正因为此,我没有即刻要他性命,而是给他留足了时间,眼下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帝姬一愣:“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那宦官满脸因痛苦一张脸已经有些扭曲,奋力爬到帝姬脚下,两手扯着她裙摆苦苦哀求:“奴婢……有、有罪,……”

闻言,那帝姬脚下退了两步,脸色惨白:“不可能!”

月漓蹲下身,摊开手掌递上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见着那人夺了药迫不及待的扔进嘴里,神色有些复杂。

保命容易,可想要活下去却很难。眼下这件任务,不是单纯保人这么简单。鬼门给她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帝姬无后顾之忧。

三个月,不是指贴身保护。而是在三个月之内,令她可以不用身处旋涡,今后亦不必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当天夜里,帝姬高烧不退。整个碧霄宫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月漓静静站在床前,看着一波接一波的御医进进出出。她早已喂帝姬服了药,只是帝姬先前受了不小的惊吓和打击,她抬起头,朝窗外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很快,东琉要变天了!

东琉国太王女,已故东琉国国主的妹妹,小帝姬的亲姨母,在朝堂上,拥有可以只手遮天的势力。

登基难!不登基会死,局势陷入两难。帝姬生死两条路都被人堵上了。连已故的东琉国主都斗不过太王女,一个十岁的孩子,无权无势刚没了母亲,又能怎样?

深夜。

一阵清脆的铃声下,月漓踩着脚下有些松软的积雪,现身在碧霄宫的花园,她面色有些有些冷峻,在空无一人的花园寻找着什么,待她听见动静转过身,远远望着一个身披带帽白狐裘的背影,微微有些惊诧,脚下缓步迎上前:“白英,你不是应该去北武?”

白英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眼神迷离欲语还休,唇角似笑非笑,张口便是温柔:“顺路过来看看你。”

“顺路?”她可不信,北武夹在东琉和大渊之间,他竟不去北武直奔自己这,照这速度来算,岂不是自己前脚出了大渊,他后脚就追了来?“嗯,正好路过北武,是挺顺!”

白英见被她揭穿,一双眼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也不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见她一身穿得单薄,遂摘下自己身上白狐裘,扬手披在了她肩头:“见惯了你一身劲装的模样,鲜少见你穿裙戴钗,很不错。”

月漓低下头,伸手捞了把带着他体温的斗篷,瞬间驱散了这东琉的寒冷,不由得心头一暖:“多谢。”她急着追出来找那东西,没顾得上找件衣服去套。

白英:“帝姬如何?”

月漓蹙着眉:“是有些麻烦,不过还算应付的来,眼下最大的难题,是她那个欲夺朝篡位的姑母,我一时还没想好,如何安顿帝姬。”

“当日义父说:这个任务唯有你能做,也只有你能完成!我还不解其意,如此看来,这才是派你来东琉国真正的原因。”

月漓似懂非懂,朝堂之间的事,东琉又是女子当国,派其它杀手来的确不大合适:“你可知,东琉国主为何找上鬼门?”她活到今天,还第一次听说朝廷事找江湖人,找也就找了,居然找传说中的邪魔歪道。

白英神色有些复杂:“并非找鬼门,她是为你而来!”

月漓道:“找我?那她又是从何处知道我的?”

白英:“自诩名门正派,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璇玑宫。”

“……”

月漓无语住了:好的很!一个正派,给一国之主出了个找歪门邪道的主意?说不得,正邪两派斗得如火如荼。几时起,竟帮着鬼门招揽生意了?

真有意思!

白英:“东琉国国主找上门时,我与你想的一样,直到我问清她所求之事,才明白璇玑宫能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月漓愕然:“她问的什么?”

“她问三年前,封朝消失的那个人,是谁保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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