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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使者座船遭遇鞑子战舰炮轰威吓之际,两艘伪装成走私海船的四桅帆船调整航向,小心翼翼避开澎湖安抚司地盘,偷偷越过海峡中线驶入福建海域。
蔚蓝海水如同明镜般清澈,时不时有洁白海鸥从空中掠入海面捕食,激起一长串涟漪,处处风平浪静阳光明媚恍若太平盛世,传说中威名远震的明郑舰队丝毫不见踪迹,一路北行高度戒备的水手神经开始有些放松下来,甲板渐渐响起稀稀落落,跑腔走调的西洋歌声。
起初只是脱腔走调的单人独唱,不一会应和水手越来越多,歌声也是越发响亮,和着温煦海风远远飘向碧空如洗的湛蓝苍穹。
“驾着海盗船乘风破烂,黑色的骷髅旗迎风飘扬。
一切猎物闻风丧胆,大海之上唯我独尊。
没有王法没有疆界,大海之上唯我独尊。”
“前面有船全速前进,金银财宝由我分配,留下美人逍遥自在!
我们是海盗,自由是天武力是法战舰是宝!
我们是海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为财宝。”
……
伪装成水手的荷兰远东舰队官兵唱的是流行西洋的维京海盗之歌,声音粗犷肆无忌惮,颇有侠盗佐罗豪爽之风。
一些衣服邋遢,浑身散发恶臭的水手边唱边挥舞手中兵器,神情狰狞面目凶恶,瞧上去更加形同无法无天的海盗。
留着两撇微翘胡须,打扮得如同彬彬有礼的西洋绅士的荷兰海军上校,私掠舰队指挥官埃斯巴懒洋洋倚靠在高大桅杆旁边,双手打着节拍,嘴里轻声应和,面带微笑望向兴高采烈的战舰官兵,向站在旁边举着千里镜凝神远眺的冒险号舰长桑德中校道:“多么勇敢无畏的小伙子,有了他们荷兰战旗就能插遍全世界,建立永不衰败的日不落帝国。”
桑德是荷兰皇家海军学院毕业的中年军官,没有鹰派军官埃斯巴试图征服全世界的殖民狂热,素来重视军容军纪,即使假扮西洋海盗也是穿得一丝不苟,从镜面瞧见经过多日海上生涯,穿得邋里邋遢的海军官兵放声狂歌,如同凶狠残暴的维京海盗般面目粗野毫无纪律,不自禁皱紧眉头阴沉面孔,表情极不满意。
放下千里镜皱眉道:“勇敢无畏的小伙子应该用来堂堂正正对付该死的明郑水师,而不是假扮成为凶恶的西洋海盗,偷鸡摸狗袭击缺乏武装保护的福尔摩沙使团座船,上校先生恕我直言,这绝不是西洋骑士该有的磊落行为。”
听到桑德没有头脑的鲁莽言语,埃斯巴的湛蓝目光深邃起来,用教训口吻斥责道:“桑德,我知道你看不起杀人掠货的海盗,不愿意假扮海盗秘密执行金苹果行动。你要明白,荷兰帝国远在欧洲,区区数百万人口哪有力量堂堂正正征服全世界,打造永远见不到太阳落山的强盛日不落帝国。”
湛蓝瞳孔射出狂热光芒,“我们的先辈远跨重洋殖民征服无数土著,无论非洲还是美洲,哪次不是假扮海盗杀人越货,干了多少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卑鄙勾当,否则仅凭数百海军官兵哪能杀尽蝗虫一样杀不胜杀的土著,抢占他们的土地财产充实我们的国库,让荷兰百姓过上富足生活。”
见桑德张嘴想要说话,埃斯巴伸手指向台湾方向道:“福尔摩沙郑家自从郑芝龙以海商起家,数十年来都是让人畏惧的海上霸王,郑成功率领舰队把高贵的荷兰战士狗一样从福尔摩沙赶了出去,每天都有蚂蚁般无穷无尽的福尔摩沙商船往来南洋,用丝绸、陶瓷、茶叶等畅销货物换走好不容易从美洲运回的海量白银,极大妨碍荷兰帝国的远东殖民利益。”
“明郑水师拥有蝗虫一样多的战舰,海战经验极其丰富的水师官兵,多次在海战中击败荷兰舰队,让荷兰战旗在可恶卑鄙的黄皮猴子手中蒙受耻辱。如果不与占据远东大陆的满清皇帝联合,我们永远无法通过堂堂正正的海战击败明郑水师,重新夺回福尔摩沙这块卡住远东海上交通咽喉,帝国志在必得的肥沃土地。”
“假扮海盗袭击使团座船,进一步促使满清与郑克塽交恶,联师剿台殖民福尔摩沙,重新确立帝国在远东的统治地位,这是事关帝国兴衰的远东殖民战略,雅各步总督亲自批准私掠舰队秘密执行金苹果行动,作为皇家海军军官必须不折不扣坚决执行,为帝国的远东殖民利益而战,为日不落帝国的繁荣昌盛而战!”
听埃斯巴搬出有着狂热殖民梦想的雅各步总督,桑德垂下脑袋不再说话,眸光现出痛苦光芒。
埃斯巴从他的起伏胸膛感受到不服气,不禁有些苦恼地深叹了口气,桑德海上作战是把好手,只是太过看重军人荣誉,不懂得帝国殖民利益高于一切。
拉马奥侯爵执行的秘密和谈已经失败,满洲皇帝断然把荷兰帝国排除在福尔摩沙之外,如果不适时添加些砝码促使不和,短视自大自以为地球中心的满清皇帝哪会同意联师剿台,允许荷兰重新殖民福尔摩沙威胁大清帝国柔软腹部。
没有理睬抿着嘴唇垂头不语的桑德舰长,埃斯巴大踏步走到船头向远方眺望,过了会扭头问哈巴狗般紧跟身后的矮胖汉子,低沉问道:“情报准确么,使团座船日落前必定经过这片海域?”
矮胖汉子一身商贾服色,跟在埃斯巴后对面带谄笑,点头哈腰道:“大人尽管放心,总督府情报处早在福建总督府秘密安下钉子,探得明郑和谈使团已经乘船从漳州码头起航,日落前必定到达这片海域,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埃斯巴目光闪动若有所思,忽地问道:“万一使团座船改变航向,那又如何?”
矮胖汉子想了想,摇头道:“虽说大海辽阔处处皆可行船,要从漳州返回福尔摩沙这里最是便捷,和谈使团谈判失败必定急着返回复命,绝不会改变航向多绕路程。”
埃斯巴知道矮胖汉子是总督府情报处特地派遣的联络特工,既如此说必有把握,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他是荷兰皇家海军的后起之秀,深得远东舰队司令艾克尔克中将的重视,已与司令最宝贝的小女儿艾丽丝谈婚论嫁,奉令率领私掠舰队假扮海盗在太平洋袭击英国商船提升资历,收到命令紧急奔赴台湾海峡设法击沉使团座船,挑拨满清与明郑交恶以便从中渔利,只是海洋辽阔处处是路,私掠船虽然以有心袭无备,使团座船一心逃跑倒也不易拦截,只能先行设好埋伏,暗中偷袭才能确保胜算。
埃斯巴秉承艾克尔克中将的狂傲个性,对缺乏武装保护的使团座船并不瞧在眼里,在他的心中只要明郑水师没有闻风出动,完成击沉任务比在阿姆斯特丹陪刁蛮小姐艾丽丝散步还要轻松。
站在船头迎着海风凝神远眺,埃斯巴有些舒爽地深吸了口腥味海风,伸手指向海天交际处的一团黑影,问道:“那岛礁叫什么?”
矮胖汉子转头瞧去,见乌黑岛礁约有半里方圆,海浪拍击下露出大片寸草不生的礁石,宛若巨大海龟懒洋洋趴伏在洋面。
他掌管情报不通海事,听了埃斯巴问话目瞪口呆,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埃斯巴向矮胖汉子瞟了一眼,知道从他那里得不到答案,凝目望向岛礁沉思片刻,下令道:“把战舰驶入礁石后面下锚潜伏,没有命令不得妄动!”
私掠舰队官兵都经过严格海战训练,听到命令立即停止歌唱,扬帆使舵把战舰无声无息驶进岛礁,借着礁石掩护天衣无缝。
埃斯巴刚想吩咐下锚潜伏,矮胖汉子忽地手搭凉蓬望向远方,低声叫道:“大人,有船驶过来了!”
料不到使团座船来得如此迅速,埃斯巴忙举起千里镜向远处张望,果见一艘六桅航船鼓足风帆迎头急驶而来,瞧式样应是秘密出使漳州的明郑使团船只。
他精神大震刚要下令出击拦截,船头瞭望士兵忽地高叫道:“船,又有船驶过来了!”
埃斯巴心中微怔,急忙又举起千里镜,果见六桅航船后面隐隐现出船影,两艘高大战舰跟在后头紧追不舍。
他有些不解地转了转灰白眼珠,不晓得哪家人马正在拼命追赶使团座船,莫非就是传说中凶狠残暴毫无人性的东洋海盗?
六桅航船越驶越近,高大桅杆上面高悬的雪白风帆清晰可辨,埃斯巴却感觉有些踟蹰难决,不晓得该不该下令出击拦截。
出击,或不出击,这是两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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