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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剑阁那点旧事少庄主是知道的,当年不甘心回去便打了一场,结果动了胎气,没曾想落了病根在凝静这孩子身上,经脉淤滞还好假以外力疏导,但窍穴崩坏却只能靠自已修行慢慢修补,不然我也不想他去走修行这条道。”

曹如苦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衣裙外露出的绣鞋,仿若鞋面上的两朵绣花活转了过来。身后海棠树上繁花似锦,衬着素衣女子的神情更显萧索,“可既然都放话出去要断了渊源,只当自己是个世间普通女子,自然不能将剑阁所学私相传授。我家那位道德君子不知道这些,不过按他的脾性,若是知道了,也是宁死也不愿我失信于人的。这不,只好求你来着了。”

俞昊新嘴角噙笑,看着眼前这位少了娇纵多了沉稳的女子,又透过她的轮廊看到正在后面海棠树下嘣哒得快要飞的少年,心想大好少年,当然不该有烦恼。

要有烦恼,自然应该有个子高的人护着。

“当年修剑未成,没办法帮如姐打这一架。这么多年我这位曹帮总护法可是一直憋闷得很。”俞昊新沉默了有段时间,直到那一直皱着的眉头,像初泡入水的茶叶般一点点的舒展开。清澈的声音透着平和沉稳,像是对着董如说,又像是给自己的多年心事一个交代,“如今我才知道,当年缺了的,是该亲手补回来。”

修行之人最重因果机缘,当年小小缺憾,谁知道将来某日会不会成为自己大道上的绊脚石。俞昊新此番下山若能了却多年来一直在心头萦绕不已的懊恼,换得剑心通明,便是不虚此行。再说就算不去想这些弯弯绕绕,既是自己孩提时仰慕的那位少女所求,只是收个记名弟子指点一二,也不指望将来继承衣钵,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岁月从今凝静好,年华不与红尘老。好名字,好名字,此子与我山庄有缘。”想明白之后的俞昊新哈哈一笑,两袖一挥,将那些许憋闷惆怅一扫而空。

初入江湖有她陪伴一程,即是缘份。

如今陪她儿子初入江湖,真是缘分。

这位当年每每捉到了什么顺眼的山精野怪,把玩腻了可不都是扔给自己代她养着,抓抓放放现在家里还有两只小竹精和一条老狗,互相看不对眼,时不时使个绊腿耍个黑拳什么的。

这样一说,把儿子扔给自己养着,也是一以贯之的手法。

曹如神色欢喜,急急的便招呼自家儿子过来,尽早把这师徒名分给敲定下来。

剑法还没耍完,正在兴头上的李凝静死活不肯回来。

天知道这一回去,再想摸摸这位剑仙老爷的飞剑,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曹如脸色不愉,便要起身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扯回来。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俞昊新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小男孩嘛,就得有小男孩的野劲,不说还真有自己当年几分模样,连自创的疯魔剑法都耍的一模一样。果是有缘,这拜师礼还没行,茶还没喝,自己看这小子已然越来越顺眼了。

“来来来,我们继续喝茶,聊天,且由得他玩去,拜师一事有啥急的。哦,你可别多想,有句话还是你教我的,可我说起来怎么也找不着你当年的威武霸气。”

俞昊新顺过茶壶,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再要给曹如倒上,却早被笑意盈盈的曹如接过去。

“行走江湖,就得一口唾沫一口钉!”

两人异口同声。

以茶代酒,一声碰杯。

“小鱼,谢谢你!”嘴角噙笑的女子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口,声音轻柔,如细雨行于春风。

“哪里的事,为帮主分忧。”双手枕在脑后拉伸了两下筋骨的俞昊新一脸满足,望着树下那个少年一脚怒蹬狗腿,顺势接上一招蠢驴打滚,忙得不亦乐乎,忍不住大声吆喝道,“小子,好好练,哪天你能将它拔出来了,我就把沧澜送给你。”

“这有何难,待我歇息下!”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墙角边传来,豪气冲天。

俞昊新笑的前仰后合。

曹如讶然,随即笑意淡淡。

俞昊新的贴身佩剑,大有来头,更加是他的心爱之物。

这份情谊,重得很,落了言语,反倒轻了。

俞昊新转过头来,满脸纳闷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谦让一番呢,白浪费我准备了一来二去的说辞。”

“那是送给你自家徒弟的。”曹如笑道,“东西在自己手头转上一圈,我这个外人说什么。”

俞昊新目瞪口呆。

曹如那双笑眼又飘了过来。

“在编排我啦?”

俞昊新忙着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古人云唯帮主与女子难养也,又是女子又是帮主该当如何。

一声龙吟之声自树下蓦然而起,铿锵有力仿似斧凿金石,水泽之气自院中氤氲而起直上九天,又自云端直接渲泻而下,如丝如线如帘如幕,还未得及落至地上,便被不期而至的一声惊雷炸得破碎支离,电光辉映间化作漫天雨剑向四面八方激射开去。

俞昊新瞠目结舌,长袖一挥,在石凳周围隔绝出一块小天地。

董如柳眉微挑,素手轻摇,有风自来,将前厅窗台上一字并排的三个小脑袋护住。

一时风雨一时晴。

霎时又云收雾散的庭院内一地狼籍,黑檀木的花盆架连同上面摆放的花草绿植都变作了一堆破木烂瓦,混杂着碎叶断茎东倒西歪的洒落在地上。离少年近的几株海棠树更是直接枝断根折,砸落一地花瓣。

根骨一般的少年手握长剑,表情生动怪异。脸上挂着先前的几分洋洋得意,又有几分后来的惊恐模样。若不是生怕母亲责怪,险些就要扔了长剑口吐芬芳。

吓死老子了。

要这么夸张的嘛!

“拜师,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勉力回过神来的俞昊新哆嗦着嘴唇,咬牙切齿,恨不得跪在地上不起来,更是用尽全部的力气嚎叫道,“如姐,如奶奶,不,曹帮主,您老人家可是发过话的,江湖儿女啊,那可是一口唾沫一口钉。”

什么根骨资质,都是对那些在大道之途上苦熬的修士讲的。可对那些和某些大道天生契合,譬如先天剑胚之流,哪里用得着讲什么道理,别人费尽辛苦不可破的瓶颈,在他们眼里有时就跟吃饭拉屎一样普通,任你满地打滚撒泼,却与谁讲道理去?

就像世人常说狗屁道理,同一件事情,对有些人说是道理,对有些人说是狗屁。

此沧澜剑当然不是真正传说中雨师控水所用的那把佩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上古大贤所铸,竟将一道纯正的水蕴封藏在了剑中,又曾供奉在沧澜江雨师殿的灵泉水井之中数千年以镇当地水运,靠着一江一地水运之气的润泽冲刷将此剑细细打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将那道水蕴剑意磨砺得锋芒必露,丰沛之极,更是孕育了一丝混沌初开的灵性,相传就算比上那把雨师所持的真品也是不遑多让。只是这把名剑后来不知何故流落世间,几经辗转却到了俞昊新之手。

既有灵性,又岂会让凡夫俗子随意拨出?

沧漓剑可是俞昊新恨不能吃饭睡觉都要抱在怀里温养,只怕将来对待心爱的女子都未必有此刻这般上心。可即便如此,想要将其炼化成本命仙剑,却还遥遥无期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也只有到了江河之畔,以水为引才能勉强哄得此剑高兴一二,响上两声闷雷扯落几滴小雨,便是给足了面子,就这样都够俞昊新傻呵呵的乐上半天,时常以皇天不负有心人挂在嘴上自勉。

何曾出现过此等天地异象。

俞昊新拿手指戳了戳自己的眼睛,生疼。

什么根骨平庸,真是瞎了狗眼了。亏好自己没说出口,不然这张狗脸此刻不得啪啪啪打得稀烂?

果然是曹帮的亲帮主,有什么好事总想着留着给自己这位总护法。十多年没见了又怎么样,果然只要帮主还在,曹帮就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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