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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神识落在湖畔,环视四周之下,脸上顿时露出了大为惊讶的神情。
远处那方绝壁原本是这个世界的边界,此刻竟得以望见它的全貌,原来背靠着的竟是一座小山头,山上郁郁苍翠,唯有这一面像是被刀切了一般,山石嶙峋有若鬼斧神工。更远处还有低矮的山谷,茂密的丛林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杂草,一条条细长的藤蔓从杂草中钻出来,围绕着树干攀缘而上,几朵粉白色花朵在枝叶掩映中盛开。
小飞剑满意的看着这个乡巴佬露出极为震惊的神色,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方才落下,洋洋得意的问道,“如何?”
只是一个签筒上的气运,便能演化出识海中如此大的一片天地,还能说如何?即便这一切如此生动的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江离还是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极为用力的咽了口口水,这才用好容易压低的声音嘶哑着感慨道,“这可比正常修行快多了!”
自己日夜苦修勤勉不息,也只能靠着水磨功夫一点一滴的拓展识海,何尝见过这等高歌猛进一日千里的速度是。若照这样下去,岂不是不消几个月,自己就可以妥妥的称霸剑阁,拳打猫师叔,脚打七长老,再然后就坐等着飞升仙界了?
眼见着江离目射呆光神情痴傻尤自在一边憨憨的笑,小飞剑显得极为满意。人生在世,总得有点追求不是,虽说猫师叔何其无辜,但一想着要去殴打七七那个彪悍女人,小剑灵光是想上一想,便觉得混身充满了干劲。
它绕到江离的面前,使劲扑腾了两下,满是鼓励的囔道,“对,就是这么快。”
江离被心中突然窜起的叫声吓了一跳,还没来及说上两句,却听小飞剑满是期待的道,“所以接下来,我们的目标是……”
它顿了一顿,以极为高亢的声调宣布道,“搞到足够多的,和造化气运有关的宝物!越!多!越!好!!”
不远处,坡顶上小苗努力挥着新生出的一片嫩叶,迎风招展,频频点头附和不已。
江离目瞪口呆,想着这侏小苗质本纯朴,果然是和小剑灵呆久了,近墨者黑这话可是说得一点没错。
只是自己的境界如此下去,只怕立时就要突破五品的桎棝了,江离仔细感受了下识海中盈满欲破的感觉,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只是如此依仗外力提升修为,只怕不利境界稳固,难称圆满,到将来结婴之时心魔作祟,却又如何是好。”
“你又不像曹如那般逆天,宁愿压着境界也要去追求圆满。就你那点资质,要是每一品都要求小圆满,只怕这辈子都到不了元婴境,更别谈望见什么心魔了。”小剑灵毫不掩饰的嗤笑着,待得笑了一阵,却又觉得有些不妥,担心江离太受打击,这才消停下来,指着那颗得意舞动的小苗,宽慰道,“有这方世界帮你细细提炼,转化精纯,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更不消说我这小树兄弟,还有能耐慢慢消化其中蕴含的道意法则,转化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小飞剑飞到那株小苗身畔,极为热络的蹭了又蹭,这才指着那枚新生的嫩叶,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道,“看到没,这就是我小树兄弟的本事,将来我再帮衬一二,结上个道果也不是不可能。”
树枝弯垂,叶片无风自动,轻拂剑身沙沙作响,显得极为得意高兴。
江离望着这前不久还因为偷吃而结仇的死对头,现在竟然兄弟相称,同声共气好得像是穿了一条裤子,不禁大为讶异。倒是看这一剑一树如此笃定不似虚言,这才心中稍许安定,心头那些心思便又热络了几分,只是怅叹道,“可此些宝物,终是得来不易啊。”
自然不易,不然哪来的富贵险中求。
一人一剑遥向对望一眼,眼中幽光四射,只恨不能树下击掌为誓。
小飞剑见着江离竟如此上进,不禁大为满意。想着李兴霖当年喝醒李呈央的话语,不由得摇头晃脑有样学样的道,“大好男儿,整日修炼算什么本事,可就算没有本事,气运宝物可见识过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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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山谷中的风会渐渐静下来。
灌木草丛中小虫子在窃窃私语,偶有小动物打闹游戏时的悉索作响。一两声夜鸟惊啼回响在树木深处,接着又是一片寂静。云上的月芽儿按时出现,就像自上古至今的每一天一样。只是每一天出现的大小与角度都略有偏斜,只有那些精擅天文历法的人才能知晓其中的规律,或能从中窥望出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
道观的老道长披着件单衣,站在后殿前的石凳旁,他并没有仰头望月,而是双眼微眯看着东南边最亮的一颗星星。
月照青衣,显得格外清冷。
许谧紧了紧自己的衣襟。他早已习惯了在立春过后便换掉厚袍,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有些畏寒。
“老道长,看了得有一个时辰了吧,春寒入骨,不如一起进来烤烤火吧。”
一道浑厚的声音自后殿丹房中传出,带着浓郁的漠北草原口音。
许谧头都没有回一下,只是望着天际默不作声。即便听得背后的声音又催了一遍,也没有舍得挪开自己的眼神,只是恼火的说道,“好好画你的画,要是少了一幅,我打断你的狗腿。”
“哟,都冻成这样了,火气还这么大。”丹房里面的那位见不领情,倒也没再坚持,只是用漠北土话低声嘟囔了几句,听那语气料想不是什么好言善语。
许谧听不懂,便只当未曾听见,乐得清静。他远望着那颗本不该如此明亮的星辰出现在偏南方向,浮想上午时分那个少年的面目,眼眸中不禁闪过一道异样的神色。因为上午发生的事情,他一天的心境都极其的低落,捎带着还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忧惶恐。竟是直到晚上才渐渐平复下来,这才慢慢回想起那支上午少年摇出的签来。
与我道门有缘?
只怕是孽缘罢!
还没有来得及接着这点端倪再往下细加推演,竹签居然炸了?
许谧凭着卓绝的记忆努力回想着签毁前那一瞬间的变化,脸上微微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想着既然看似与道门有益,又何以那颗星辰流落在南天道外独放光华?
“老道士你魔怔了啊。”丹房里面的声音显得极为郁闷,瓮声瓮气的道,“不就是一个破签筒子,当成啥稀罕宝贝了。再说又关老子啥事儿啊,要不是你把我薅回来,现在我早不知道去哪边快活了。”
许谧微微叹了口气,向着苍穹之上遥望了一眼,这才将拂尘挂在肘上,用力的搓了搓冰凉的双手,转身往丹房里面缓步走去。
丹房里面明显比外面要暖上好多,丹炉厚重的顶盖被随意的搁在墙角。炉里面胡乱扔了些炭木,噼啪作响烧得正旺,竟是临时充当了烤火的工具。坐在一边蒲团上的道士佝偻着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奋笔作画。他的身上落满了墨渍和颜料的晕染,早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连发髻和胡梢间都粘结着各色油泥,显得极为邋遢。
许谧活了大半辈子,没有见过也未曾想过会有落笔如此如此飞快的画师。已经完成的画稿随意的摆放在地上,此刻竟快铺满了半间屋子。
许谧道长小心迈过那些画稿,一路见着这些画作虽是匆忙所作,倒是浓墨淡彩的恰到好处,无论花鸟人兽俱都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心中总算稍有慰籍,想着也算自己及时止损,不止于血亏到家。
倒是此刻听闻那火工道人犹自哼哼唧唧,许谧不由得吹胡子瞪眼,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什么叫做破签筒子!老道告诉你,整个道门里面,就这样的破签筒子,都不会超过这个数。”
说到动情处,许谧低眉耷眼,硬是挤下两行浊泪,在一脸皱褶中蜿蜒流淌。看得那火工道人心惊胆战,手中画笔一抖,慌忙低头看时却见画面中央已是落了点朱砂色的颜料。
那火工道人提笔空中,哀叹道,“一直以为自己最怕见女人哭,哪曾想活了大半辈子,反倒发现你这老道士哭起来更瘆人。”
“别哭别哭,大不了我不睡觉了,再多送你几幅。”火工道人埋下头去,只是略一思索,便自下笔不停,寥寥几笔便将那个朱砂色点勾勒成一个赤发小鬼,又在上方描画了一个手持桃剑的捉鬼道人,一身正气凛然偏生面相悲悯。
好一幅天师道人捉鬼图。
许谧道人抹着老泪,还不忘偷眼看了一眼画纸,见这幅险些半道而废的图稿竟然化腐朽为神奇,不由得大为赞叹,加上想着又凭空讨了些便宜,竟然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丝笑意,只是随即想到这些哪弥补得了今日损失之万一,不由得又悲从心来,拖了个蒲团坐在地上顿足捶胸。
“你这个杀千刀的,老道我可是真被你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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