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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在午门外等候上朝。今日早朝选在了只有大事才启用的奉天殿,大家议论纷纷。
“今日大朝,说是皇帝要宣布御驾亲征?”“听说还让王振总领?”“这怎么可以呀!”“瓦剌凶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国将不国!”
御驾亲征这一爆炸性决定,已经通过刚刚颁布的诏书搅得人心惶惶。
蒯祥和于谦站在一起,也在轻声议论。
蒯祥问:“圣上怎么会想起御驾亲征这一出呢?”
于谦道:“圣上少不更事,如此草率地决定亲征,一定是有人怂恿。”
“你是说……?”
“没错,就是他,王振!”
“他莫不是疯了吗?有必要让圣上亲临险地吗?”蒯祥想不通。
“王振是想就此建立自己的不朽功业,”于谦一语道破。“他这人功名心极强,是读书人中间的败类,为了出人头地,走偏门儿,自宫当了太监。虽说如今已经权倾朝野,一手遮天了,可他明白,大家心里依旧瞧他不起。这回他谋了个总领三大营,就是想用军功来证明自己,以便青史留名。而他的亲征建议,正好与血气方刚的圣上一拍即合。”
蒯祥道:“但愿此次出征能够顺利,一鼓荡平来犯之敌。”
于谦忧心忡忡:“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贸然亲征,这很不吉利啊!”
“听说瓦剌人十分骁勇。依廷益兄之见,我们有几分胜算?”
于谦道:“瓦剌人尽管凶悍,可我军以逸待劳,占有优势,哪里用得着皇帝亲征,只需派出一员大将,率领足够的大军增援,然后坚守城池,便足以拒敌于长城之外。敌军师老兵疲,撤军时,我们若能趁机掩杀,还可取胜。可这王振从无实战经验,又十分骄横跋扈,刚愎自用。此次倾国出动,若任由他指挥,他求胜心切,一旦莽撞行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家就这么听之任之吗?”蒯祥问。
“当然不能听之任之,吏部尚书王直大人已经联络好了几位重臣,反对这次亲征。我本人也已与邝大人联名上疏,表明态度,竭力劝阻。”
钟鼓齐鸣。
“上朝了!”于谦向前走去。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走过午门和奉天门,走上奉天殿。
正统帝朱祁镇意气风发地坐在殿首的御座上。王振站在他的身边。
朱祁镇道:“诸位爱卿,朕的诏书诸位都看过了吧?朕要御驾亲征,荡平瓦剌!”
吏部尚书王直奏道:“启奏陛下,亲征之事,万万不可!陛下乃宗庙社稷主,岂能轻易涉险?臣以为,瓦剌扰边,尽管来势汹汹,却也仅为边患。既然驸马都尉与成国公已然分头驰援,朝廷只需派出天朝猛将,率大军一支,奔赴边关,即可却敌。根本无须劳动陛下亲自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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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尚书邝壄奏道:“臣附议王大人,杀鸡焉用牛刀,也先入寇,一将足以制之。陛下亲征不妥,望陛下三思!”
内阁首辅曹鼐奏道:“臣附议!王大人与邝大人说的对,瓦剌来犯,朝廷准备不足,陛下不宜亲征!”
众大臣齐声:“陛下不宜亲征!”
朱祁镇道:“王卿,曹卿,你们的意思朕明白了。邝卿,你与于谦的联名上疏朕也已经阅过。你们说的道理朕都懂,朕知道你们是为了朕好,为了大明朝好。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太宗皇帝为何要把京师迁到北方来?不就是为了天子守国门吗?如今瓦剌打到了家门口,作为大明朝的堂堂天子,朕岂能安心地坐在紫禁城里,眼看着前方将士们浴血,而无动于衷呢?朕要亲自带领他们,不仅要击退来犯之敌,还要出击塞外,直捣黄龙,与诸卿痛饮!”
大臣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齐声恳求:“陛下!”
王振高声喝问:“你们没听见吗?陛下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你们还在此喋喋不休,莫非要逼宫不成?”
朱祁镇道:“大家都起来吧!”
大臣们不情愿地站起。
朱祁镇道:“朕意已决,择日亲征!朕任命,内衙总提督王振总领京军三大营!”
王振:“臣领旨!”
朱祁镇宣布:“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壄、内阁首辅曹鼐,随朕一同出征!”
张辅、邝壄、曹鼐齐声:“臣领旨!”
朱祁镇道:“吏部尚书王直、户部尚书胡濙留守京师。京城有事,你们多与司礼监的金英、兴安两位中官商量。”
王直和胡濙齐声:“遵旨!”
朱祁镇:“兵部事宜,由左侍郎于谦暂行代理。”
于谦:“臣领旨!”
※
孙太后坐在仁寿宫中小口地啜着一碗燕窝。
外边传来太监的呼声:“皇-上-驾-到!”
正统帝朱祁镇走进仁寿宫,向孙太后施礼:“母后,儿子给您请安来了!
“镇儿,你这一脸的心事,一定不光是为了请安,还有别的事情吧?”孙太后心细如发。
朱祁镇道:“儿子的确有事情要与母后商议。”
“又是御驾亲征的事吧?”孙太后道。“让你别去别去,你偏不听,说什么横扫漠北,永绝边患。满朝文武劝不住你,娘也拦不住你。去就去吧,谁让你是天子,谁让你不甘于平庸呢。临要走了,你来找娘,又出了什么事情?”
朱祁镇道:“儿子想听听母后的意见,留谁在京监国。”
“不是说好了亲征期间,让你五叔来京监国吗?”
“儿子刚刚收到五叔的奏表,他力荐郕王监国,说郕王近在宫中,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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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至亲手足,由他监国最为合适。”
“他这是在避嫌啊。”
她说的没错,宣德十年宣宗皇帝崩逝时,鉴于太子朱祁镇只有八岁,当时的张太后曾经一度考虑过兄终弟及,让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大行皇帝的五弟襄王朱瞻墡继承皇位,虽然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但却也足以看出,襄王的地位在诸藩王中非同一般。历史一再证明,最接近至高权力之人,往往也是自身最为危险之人。小心谨慎的襄王深谙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年来他尽可能行事能多低调就多低调。
“那母后您说,郕王监国,合不合适呢?”
“朱祁钰?”
“母后对他不放心?”
孙太后道:“钰儿是你弟弟,这个不假,可他自幼成长在陈符家,七岁才进的宫。你也知道,陈符被娘打发去了南京守孝陵,钰儿难免心怀怨恨。”
朱祁镇道:“依儿子看,弟弟还是挺老实的,平时不多言语,很懂得分寸。再说他也已经二十一岁,过了弱冠之年。儿子看他一向稳重,足以担起监国的大任。”
“钰儿看上去老实,那是因为他没有尝到过权力的滋味。一旦大权在握,再老实的人也会头脑发热的。你就信娘一句吧,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已经被无数次证实过了。再者说了,钰儿从未染指过国事,你此次出去时间久,监国的重任,托付给一个老成些的皇室成员才更为稳妥。”孙太后语重心长。
“儿子亲征,多则半年,少则两三个月,便能凯旋归来。既然五叔不愿来京,那么儿子觉得,由弟弟监几日国也未尝不可。他虽说没有理政经验,但有王直他们一班老臣帮衬着,天塌不下来。”
“你呀,就是太实诚。不是娘说不吉利的话,出征是涉险,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让钰儿监国,娘可以答应你,可你也得答应娘一件事。”
“什么事?”
“立深儿为太子,以防不测。”
孙太后说的深儿是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
朱祁镇沉吟了片刻,道:“深儿刚刚两岁,这时候立他为太子,是不是早了些?”
孙太后道:“娘明白你的心思,深儿是周妃所出。你与你的钱皇后夫妻恩爱,你想把太子的位子留着,等钱皇后为你诞下个嫡子。你的这个想法没有错,可是钱氏与你成婚七载,至今未见动静,短期内怕是很难生出一男半女。虽说我朝一向是立嫡不立长,但还有一条,立长不立幼。在此非常时期,为我大明天下计,你就得采用这后一条了。”
经历过四朝风雨的孙太后果然老辣,走一步看三步,在政治上颇有前瞻性。
“这是母后答应让弟弟监国的条件吗?”
“是的,这是娘的底线。”
“那么好吧,儿子答应母后,立深儿为太子。”朱祁镇做出决定。
“再有,你把牛玉留下来,照顾深儿。”孙太后道,她看重牛玉的沉稳。
“行,母后,儿子留下他照顾深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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