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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月的占城,是炎热的,也是繁忙的。
苏利耶在宋朝的支持下,举行了隆重的继位大典,宣告正式统治占城。
他的官僚班子,表面看来还是以原来那些权贵为主。
但这些人空有名位,实权却被旅居占城的汉裔,及宋人顾问所把持。
他的军队,除了潘沙原属再补充旧军整编一万人外,还正在从贱民中招募一支三万人的新军。
这支新军由宋军派人训练,并掌握指挥权。
潘沙军整编完成后,往占城各地派出,对地方进行梳理。
打击不臣,配合新任命官员清查人口田土等,搜缴‘不法教产’等。
此时的婆罗门教大主祭由喀尼颂接任,暗中执行‘灭教计划’。
佛誓城及几个‘大城’,大肆新建汉学,佛寺。
也开始涌入大量宋商,开设商铺工坊。
后续也会有宋朝士绅前来‘租种耕地’。
宋朝租借的三个港口,也要陆续开始建设。
目前还只有改名为归仁港的佛誓港,能一边建设一边投入使用。
人力用的就是战俘军隶,以及占城官府提供的贱民劳力。
东南水师载着陆战一旅,在南海大范围清剿海寇,顺带也到南洋各个小国逛逛,并尝试在麻六甲海峡建立基地。
原本,许多海寇就被召到了占城,没死在内战中的,基本被宋军俘虏了,所以清海行动比较顺利。
大量远航的商船也陆续回航,基本会在归仁港停靠,卸下一些物资,又补充一些占城商品。
卸下的主要有从天竺购买的马匹,里面有些运售到天竺大食马。
一部分直接补充给骑一旅,一部分是种马,暂停休养一段时日,然后视状态逐段运回本土。
其实,沿途死了不少马匹,也在一些港口留置了状态不好的。
反正沿途都要建立马匹休整点,就是一点一点做起来。
占城的商品,也未必是占城产的,本来就是海路要冲,持续积攒了不少外国货物,主要还有海寇的贼赃。
实在没什么装,就用占城稻压仓,正好前不久刚丰收。
也不用运回本土,而是运到琼州囤积以作军粮。
整体而言,这批海商收获颇丰,回到泉州后,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的。
而赵孟启本人,率领一支不算‘小型’船队,依次访问了真腊及暹罗两国。
暹罗就是后世泰国的前身,此时是素可素王朝,刚兴起不到二十年,与正在衰弱的真腊征战不休。
赵孟启为两国做了调停,短期内还是管用的。
毕竟亲眼目睹宋军军威,加上宋朝原本的影响力,两国也是懂乖巧的。
这一趟,除了宣威之外,也号召两国派兵加入联军,数量多少不拘,要的就是个参与感。
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与真腊国商议水真腊地区的共同开发,以及港口租借。
也就是后世的湄公河三角洲,该地地势低平,土壤肥沃,水网密布,适合农业生产。
不过此时几乎没怎么开发,有少量水稻种植,大部分还被森林覆盖着。
只要开垦成农田,将可成为亚洲水稻单产最高的地区。
赵孟启所谓的共同开发,只是等开出熟田后,向真腊缴纳一定税赋而已。
开发的过程注定漫长,所缴纳的税赋,也能用高价商品挣回来。
何况,到时候是不是真腊的国土都难说了。
真腊本来就对宋朝恭谨,而且眼下国势渐衰弱,急需宋朝支持。
那些土地在他们手上,也没太大价值,所以没怎么折腾就签订了双方合作协议。
赵孟启送了一批老旧军械给真腊,他们感动得差点喊爸爸。
另一边,又派遣使者,以商队形势,通过安南南部,进入勐泐。
勐泐的王都是在沧江江畔的景陇,所以也被称为景陇,或者景陇金殿国。
该国估计约有八百万人口,近万头被驯养的大象,也算是地区强国了。
主要是,它北临大理,能直接威胁大理到安南的路径。
做完一系列布置后,已经到了八月底,占城的局势也平顺下来。
因此,赵孟启开始从占城撤军。
只留了两个团,其余都撤到了琼州岛,继续练兵。
九月时,赵孟启收到了军情司送来的两个情报。
一个是从北地,经临安,辗转传递才到,关于蒙古上层权力斗争的。
蒙古人有两个难以动摇的传统旧制,‘忽里勒台’和‘幼子守灶’。
忽里勒台,也可以称忽里台,是蒙古语聚会、会议的意思。
最初,是蒙古部落,或部落联盟的议事会,用于推举首领,决定征战等大事。
大蒙古国建立后,就演变成决定军国大事的诸王大会,或者说是大朝会。
于是,不论是先朝大汗生前制定的继承人,还是明争暗斗抢来继承权。
在形式上总要召开忽里台,由诸王、贵戚推举过后,才能正式即汗位。
幼子守灶,则是蒙古人一直以来的财产继承制度。
一个家里的老爹还活着的时候,就会逐渐把年长的儿子分出去,给予财产、部属,成家另过。
分配原则就是,年长者多得,年少者少得,末子继承父业,当然都是嫡子。
蒙古汗国实行的分封制,便是由此而来,宗王都有自己的封地和军队,也就有了争夺汗位的能力。
这两个铁杆旧制,导致汗位继承问题充满变数,引发了一系列矛盾和斗争。
当初铁木真有四个嫡子,幼子拖雷按传统,一直跟随在老爹身边,也最受宠爱。
要是依照旧制来,下一任汗位肯定是由拖雷继承的。
只不过,铁木真或许觉得三子窝阔台的治国才能更为全面,更有利于蒙古汗国的未来。
于是,权衡犹豫日久后,终于在临死前指定了窝阔台成为继承人。
铁木真死后,忽里台召开,推举新大汗。
不少王公重臣恪守旧制,主张立幼子拖雷,反对成吉思汗的遗命。
此时,老大术赤已死,老二察合台全力支持窝阔台,拖雷势孤,也只得表态拥立窝阔台。
也就是铁木真余威尚在,否则说不好就是一场内战爆发。
窝阔台做了第二任蒙古大汗,在考虑继承人时,属意同样排行老三的阔出。
可惜阔出在端平三年攻打宋朝时,也不知道是战死还是真病死,反正挂了。
窝阔台伤心之余,就把阔出还不到三岁的长子失烈门指定为继承人。
大概十六年前,嗜酒如命的窝阔台,最终把命给了酒,死在了西征途中。
按照蒙古习俗,部落首领死后,由其长妻主政,直到新的首领即位为止。
但窝阔台的长妻没儿子,并且追着老公前后脚就死了,死得正常不正常,那就不好说了。
然后,生了许多儿子包括长子的第六皇后乃马真在察合台等宗王的支持下,临朝称制。
这个老六,掌握最高权力之后,就想推翻窝阔台的遗嘱,废黜孙子失烈门,改立自己的大儿子贵由为大汗。
据说,三儿子阔出虽然也在乃马真名下,但可能不是亲生,对失烈门这个孙子也亲不起来。
也可能是失烈门的名字不吉利,又失落,又裂开的,只能落个撕心裂肺……
老六皇后这操作,自然引起许多反对,贵由本人也在征战在外。
于是,折腾了五年之后,才勉强召开了忽里台,又一番权术运作,强立了贵由为汗。
不过这种汗位虚悬好几年的事,在蒙古也不算稀罕事。
贵由汗在位不满两年,就不明不白的死了,由皇后海迷失称制摄政。
海迷失为贵由生了两个儿子,但在当时的形势下,这俩在汗位争夺上太过劣势。
为了在权力争夺中获取更多支持,海迷失又把窝阔台当初的遗嘱搬了出来,试图拥立差不多有十五岁的皇侄失烈门为汗。
但是遭到术赤系和拖雷系诸后王反对,汗位久议未决,明争暗斗不断。
差不多耗时三年,在长支宗王拔都得力挺下,先后两次召开忽里台,推举出拖雷的长子蒙哥为汗。
自此,转了一大圈的汗位,又转移到了拖雷一系,为后来大蒙古国的彻底分裂埋下种子。
可怜孩子失烈门,再次撕裂了。
窝阔台系当然是不甘心汗位旁落,两次忽里台都缺席,并拒绝承认蒙哥汗。
蒙哥汗亲自率军,镇压反对派窝阔台系和察合台系诸王。
无暇分心的情况下,便让亲弟忽必烈替自己总领漠南汉地军政事务。
不过忽必烈采纳汉人谋士姚枢的建议,请求只掌漠南军事,不领民政,以避免蒙哥猜忌。
忽必烈年青时便热衷汉学,并收用了许多投靠蒙古的汉人文士谋臣。
总领汉地军事后,建藩邸于金莲川,广招四方学士,形成了一个高效而全面的谋臣侍从集团,被称为‘金莲川幕府’。
这个班底,也正是忽必烈崛起的基础。
到任第二年,忽必烈奉蒙哥之命,率军十万出征大理国。
大军从金莲川誓师启程,用了大约十三个月进抵金沙江,再用了一个多月全歼大理主力。
然后忽必烈命兀良合台继续东征未降服的各部,自己率军北返。
兀良合台在八九个月后,俘虏大理国王段兴智,大理国正式灭亡。
算算时间,刚好有三年了。
再过多四五个月,赵孟启来这个世界,也是三年。
远征大理的成功,展现了忽必烈的军事才能,也得到了蒙哥的褒奖和信重。
忽必烈先后得到京兆和孟州作为封地,又以便宜之权治理河南、关中。
设立了河南经略司、京兆宣抚司等,对地方进行管辖治理。
忽必烈采用汉法,任用士大夫,兴立屯田,兴复吏治,恢复农业,建立学校,成效显著。
这令他取得了北地汉人地主的拥护,还成功拉拢到部分汉地世侯的支持。
然而其藩府势力日益强大,必定引起蒙哥的猜忌和警惕。
加上,大多数蒙古贵族只喜欢掠夺,习惯了肆意征索,压根没有生产建设的兴趣。
在忽必烈的新政下,他们无法再为所欲为予取予夺,自然心生不满,怨恨重重。
所以不断向蒙哥打小报告,说忽必烈在中原深得民心,不日将树大根深云云……
于是,就在今年春天,蒙哥将忽必烈的兵权解除。
并派人审查河南和京兆的财赋,以此罗织罪名,惩处剪除忽必烈所信用的官吏,削弱他的势力。
至情报发出时,忽必烈损失惨重,还无力挣扎反抗,似乎就要彻底失势了。
不过赵孟启清楚,忽必烈肯定会忍辱负重,以求得蒙哥谅解。
就算眼前会损失在中原拥有的权力,但等到蒙哥发起对宋战争时,肯定会恢复对忽必烈的重用。
军情司倒是还禀报,有意采取一些行动,激化事态,争取扩大蒙古内部的纷乱。
赵孟启乐见其成,但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军情司目前对敌后的渗透太浅,未必有力量弄出动静。
不过赵孟启也没打算下令阻止,实在也是鞭长莫及,还是让一线人员自主把握吧。
另一份情报,也是军情司送来的,来源地倒是很近。
说的是蒙古在大理方面的统帅兀良合台,去年带着被俘后投降的大理国王段兴智,和他叔父段信苴福等人,北返蒙廷拜见蒙哥。
兀良合台受到封赏,晋升大元帅,返回大理坐镇。
原大理国地区并入蒙古版图,仍由段兴智统治各部蛮族,段信苴福管辖军队。
段兴智为了表现对蒙古的忠心,把日常政务交给弟弟段信苴日打理。
他自己则和段信苴福率领两万蛮族军队,指引和随同兀良合台继续讨伐周边仍在抵抗的各部。
直白说,就是带路党和皇协军……
月前,兀良合台刚结束对乌蛮的征讨,就派出了两名使者,去招降安南国。
应该不日就会到达安南国都升龙城。
赵孟启看完这个情报,眸中闪过精光,终于来了。
如无意外,安南国应该会拒绝这次招降。
就算有万一也无妨,费点手脚,做了那两个蒙古使者就行。
不过,以现在这个安南王的性格,多半是不会把蒙古人放在眼里的。
实际上,也没怎么把赵孟启放在眼里。
一个月前,赵孟启给安南王写了一封信。
大致内容是,故意以较为傲慢的态度,质问安南数年前入侵占城之事。
正告安南以后不得再随意侵犯邻国,并要求安南撤除在占城边界布置的重兵。
以及归还当时掠走的占城王后和臣民人等。
然后命安南王来琼州觐见他这个大宋燕王。
安南自陈氏代李之后,恢复了在李朝时中断了三十多年的对宋通使。
起码从表面上看来,对宋朝还算是恭谨的。
双方的交流虽然比较形式化,没什么实质,但总体还是友好的。
突然接到燕王的信,看完就有点懵。
这燕王是吃饱了撑的么?
几年前的事你还跑来问?
何况占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以前经常抢掠安南沿海居民。
听说前段时间,你宋朝的商船也被抢了啊。
怎么你燕王现在倒是提占城伸张正义起来了?
虽然有些搞不懂,但安南王还是如例行公事般回了信。
赵孟启在占城搞出那么大动静,安南王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知道大宋燕王带着几万军队在周边晃荡,有点忌惮,但不多。
给赵孟启的回信,语气还算谦卑,但谢绝了和燕王见面的要求。
至于解释,无非就是述说占城的罪状,自家只是教训教训云云……
总之就是不咸不淡,也不提撤不撤兵,和归还人员的事。
赵孟启看了直撇嘴,果然没把宗主国当回事。
不过也不奇怪,安南王关起门来是称皇帝的,自大得很。
就现在这安南王,给赵孟启的信上署名是陈光昺,实际却取名陈煚。
日巨火……
和武曌的日月空有得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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