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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如磐石,动若猎鹰。
白云生骤然跃起,镜牢同时亮起耀眼的光,业力的血色光芒瞬间淹没在镜光中。
接着,一扇扇镜子忽然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里倒映出了白云生前后左右的样子。
眨眼间,白云生目所能及处,全都是自己的容貌。此情此景当真是如梦似幻,可是这种感觉却让他忍无可忍。
只见白云生以身为轴飞速旋转,霎时,数不清的幻影带着数不清的的赤色刀光飞向狭小的镜牢。
镜影随身动,镜光闪电一般不停地闪烁着。
一瞬间,镜牢中刀光四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已分不清是白云生发出,还是从镜中反射。
灿烂的镜光汇聚成一场的龙卷风暴,一时间,好像有无数个白云生,挥出同样的刀刃,斩向无数个白云生。
“咚。”
不久,随着一声坠落,风暴戛然而止。
沧溟劈出去的每一刀,无一例外地反射回来,打在了白云生身上。
此刻,白云生的黑色衣衫上已是刀口片片,血痕斑斑。
但阴阳五行镜却毫无踪影。
不一会,白云生勉强撑起身体,粗重的喘息撕裂着浑身上下细长的伤口。
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指尖划过唇边,温热的鲜血带着一丝淡淡的咸腥味,反倒让痛苦颤栗的身体冷静了下来。
“嗒。嗒。”
红艳艳的血滴在雪白的台上,两条腿上露着两道血淋淋的伤口,白云生感觉双腿马上就要撑不住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
无法,他只得忍住痛呼,盘坐在台上开始修复伤势。
白云生心里很清楚,在自己血流干,气用竭之前,白芦寒是绝不会发动攻击的。可一旦白芦寒催动镜牢攻击,恐怕,自己只能等死或者认输。
台下。
暮成雪和项无间等人都为白云生捏着一把汗。
他们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自己困在镜牢中,恐怕不会有白云生的勇气发动攻击,尝试破开牢狱。
浮石上的江湖看客皆是一片沉默,哀叹的沉默。
而在銮台上,闻去道和天机老人却起了嘀咕。
天机老人传音道:“真是冤家路窄,当年在封魔岛上,幽鸿的沧溟就对上了白鹭洲的阴阳五行镜,想不到今时今日,这一幕会在两个小辈身上重演。”
闻去道传音回应道:“白云生不是幽鸿,那小子也不是白鹭洲,胜负仍未可知。”
说完,闻去道在心中暗暗一叹,沧海桑田,往事不堪回首。当年,他也是封魔岛战斗的亲历者,也吃过阴阳五行镜的不少苦头。
地字台上。
白芦寒依然悠闲地站着,脸上英俊的笑容足以迷倒十之五六的女孩子。
他看着自己完美的杰作,很有君子风度,并没有偷袭正在恢复的白云生。
牢中镜光流转,仿佛一座小巧精致的水晶宫殿,偏偏只锁住了一个人。
过了不一会儿,白云生便重新站了起来,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上的皮外伤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业力只恢复了一半,但他已经不敢再拖延了。
“这世上,绝对没有破不了武学。”
只见白云生眼中的精光再现,纵身跃起,手中的沧溟已刺出十三刀。
铺天盖地的镜影一下子浮现出来。
白云生的目光仅仅追着其中一刀。
只见血色刀气打在其中一面镜子上,迅速折射,打在另一面镜子上,再折射,连续四次闪光后,向白云生后背袭来。
这一招威力并不大,白云生从容转身,沧溟挡在胸前,正面抗住了自己的攻击。
他没想躲闪,因为无论怎么闪躲,这一刀依旧会折回刺向自己。
紧接着,白云生又刺出两刀,反方向打在不同的镜子上。
不同的折射路径,相同的结果,刀气一左一右被白云生稳稳地挡住。
“原来是这样?”
忽然,白云生又高高跳起,漫天的刀影再一次无差别地散出,刺向数不清的镜面。
与此同时,一层五彩结界包裹了他的身体,九黎玉在白云生怀里隐隐发光。
地字台下。
慕容尘愕然又恼怒道:“白云生在发什么疯?他还要来一次?”
暮成雪、项无间和易风啸,还有其他所有人,都在纳闷白云生这不明智的选择。
不一会儿,地字台上奇幻的场景再次浮现。
只是这一次更奇异,光芒更斑斓。
只见一层五彩结界上白光点点,仿若暴雨下的湖面,夜空中的烟火,珠落玉盘,流光溢彩。
无尽的碰撞、折射、撞击。
白云生长发倒悬,紧闭双眼,一边燃烧着业力防御,一边借助九黎玉加速吸聚五行元气,一来一去,消耗并没有很剧烈。
十数个呼吸后,突然,白云生紧闭的瞳孔猛地睁开。
一束血色刀气从一片绚烂的光亮中射来。
“原来你在这里!”
这缕回来的沧溟刀气,没有经过任何折射,而是直接被反弹了回来。
白芦寒闲情逸致的脸上绘出几道惊讶,道:“哦,被发现了吗?”
不过这丝惊讶宛如湖面的微澜,很快平静下来。
白云生急速锁定了万千镜海中,那一面相同却又奇怪的镜子。
沧溟当即化成一道流光,穿越重重镜影,仿佛一颗彗星在浩瀚的星空中昙花一现。
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束迅如闪电的刀芒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折射了四次,清晰地打在了白云生左肩外的五彩光圈上,震荡出圈圈涟漪。
“怎么可能!”
白云生心起惊诧,他刚刚明明发现了那面镜子,可结果还是令人沮丧。
他强忍住心里蔓延的慌乱,招式再起,狂暴的刀气漩涡再一次出现。
然而镜光倒映中,九黎玉美丽的光芒在一次次的冲击中渐渐变暗,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
就在此时,白云生又敏锐地发现了那面不一样的镜子,就在自己的右手边。
“原来你在移动。”
未及多虑。
遮天的刀影迅速凋零,在绚烂的光芒未落之时,一道血红色的厉光带着无边怒火和杀气,仿佛后羿射出的弓箭,瞬息间刺向西北方镜牢里那片小小的水晶。
”嘶。“”嘶。“
电光两次划破空气,再一次准确无比地刺破白云生的左臂。
血激射出来,洒了一地。
九黎玉的结界再也无力维持。
白云生一个猛烈的俯冲,半跪在地上滑行了丈余,在地字一号台上刻下了两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此时,一直静观困兽斗的白芦寒,伸出手指点了点前额,笑着道:
“阴阳五行镜藏在镜海之中,每时每刻改变着位置,你看到的每一面镜子,都可能是它的化身。”
白芦寒走到镜牢前,对跪倒的白云生道:
“你若认输,我便放你出来。这只是一场切磋,没必要拼上性命。”
镜牢中。
白云生垂着头,缓慢地喘息着,没有回答。
此刻,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乱,很微弱。
一丛黑丝像蜘蛛网一般,开始在他经脉中慢慢扩散——如此剧烈的业力消耗,他体内潜伏的碧魂花毒,已经亮出了它的毒牙。
阴阳五行镜会在暴露的那一刻瞬间变换位置。而在这几乎数不清、看不尽的镜海中,要在下一瞬间再找到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快,我需要更快的速度,在它来不及转移之前,锁定它,打碎它!”
一念生,万念退。
慕容尘输了第一场,他决不能再输第二场。否则无异于将天一学院推向绝地。
“我绝不能输。为了大家,为了最后胜利面见神兽白虎的机会。我绝不能输。”
此时白云生心脏中的业力已经耗尽,左臂的伤口还在愈合,血流过手臂从指缝间渗出,滴在雪白的台上。
白云生紧紧守着唯一能想到的破困之法,气沉丹田,遇风化龙。
澎湃的业力从丹田中喷涌而出,再一次在经脉中奔流,逼得刚刚亮出毒牙的碧魂花毒又龟缩了回去。
他再一次激活九黎玉,让五行元气飞速聚引,隐藏住自己仍有业力的秘密。
霎时间,镜牢中风云际会,霞光五彩。
白云生周身业力凝实,神光内敛,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充满力量。
天地连理刀第一式,愿为连理!
白云生挥舞着沧溟扎进光芒四溢的镜海中,刀锋直接砍在每一面镜光上。
在接触的一刹那,呼啸的力道被分散折射,原原本本地反震回白云生的胳膊上。
他越用力,身体承受的反震越强。
只是第一刀,虎口就已震裂,鲜血飙出,骨头震碎的疼痛感从掌心直接钻进了心脏。
白云生直接关闭六识,放弃五感,只留下一股无主的意念操纵着沧溟攻击。
不一会儿,闪耀的镜光中已经浑浊着一层猩红。
白云生一闪一逝,急速地消失、旋转、翻滚,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鬼在里面舞动。
密集无缝的刀影覆盖着狭小的镜牢。
想到那每一刀的威力都会反噬到出招人的身上,在场观战的每一个江湖看客,无不心惊肉跳。
暮成雪、项无间、易风啸还有眼睛眼圈泛红的慕容尘,全都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四根枯死的胡杨。
白云生是在用生命来打赢这场比赛。
为了什么?
或许是为了整个队伍的一场胜利,或许是为了天一学院的荣誉,或许只是因为他那不屈不挠、永不熄灭的战意。
值得吗?
没有一个修行者能妄论。
哪怕是身在銮台之上,俯瞰众生的那些站在中原江湖最高处的人。
一滴温凉的清泪滚过慕容尘吹弹可破的皮肤,沾湿了红唇,在寒风里干枯。
她强忍着泪水,把喉间的更咽压到最低,说道:“项大哥,云生他…他会赢的是吗?”
项无间俊朗阳光的脸上撕开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泪眼婆娑的慕容尘,沙哑道:
“当然,他一定会赢!”
銮台上,闻去道和剑辰长老也对白云生的倔强和战意,露出了一种由衷地欣赏,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感怀。如今的江湖早已不复当年之风。年轻人恃才傲物,心浮气躁,借助宝物强行突破者比比皆是,虽然前期实力突飞猛进,可根基丝毫不稳,到了后期几乎不再有任何成就,已经少见到如白云生此等有意志的年轻人。
只有天机老人忽然眼前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
而在他们三人不远处,白青和白见东一脸冷笑地看着送死的白云生。
突然,漫天穿梭的黑影停了下来。
地字台上,镜牢中,风云忽变。
好像整个天池都随着白云生的静止而停了下来。
众人根本来不及注意白云生残破的身躯,只见一点漆黑的寒芒从他的手中闪过,无形无势,仿佛天空中斜着飘下的一滴黑雨,山岩缝隙中滴落的了一滴黑泉。
黑光穿破空气,刺在了茫茫镜海中的一抹光亮上,消隐不见。
接着,时光复苏,白云生重重地摔在地上,瞳孔中漫上一层灰色,不知生死。
而镜牢外的白芦寒,脸上已是骇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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