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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后。
荆昊的大帐中。
“嘭!”
一声闷响传来,人高马大的荆昊直接被震飞三丈远,帐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一道黑光从荆昊体内飞出,回到了白云生手中,正是先前他交给荆昊的妖刀沧溟。
带着风云面具的白云生,此刻若是摘下面具,必然是一张铁青铁青的脸。
白云生万万没想到荆昊会临阵变节,险些导致联军溃败。
他冰寒的话衬托在银色面具下,更显得冷酷无情。
“四纵重在驰援,乃联军命脉所在。身为指挥官,你竟然犯下此等大忌,这一战让四纵折损了八成。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死?”
冰冷的业力气息慢慢地渗透在大帐的空气中,宛如一根根冰刺扎在三位领主的身上。
刚刚白云生那一脚运了些业力,荆昊也没敢提起业力抵挡,遂直接被震退。
白云生调转炮口,严厉道:“司徒野!留一扇!你们身为倚帝山领主,就这么看着他胡作非为?”
司徒野的爆脾气在白云生的冷酷下熄灭了九成九,只得实话实说道:“这……启禀公子,荆昊下令时我曾力劝,但……荆昊一意孤行,军有军法,属下无法改变。”
一旁的留一扇像得了哑巴症,仍旧一个字都不说。
“哼!司徒野,你立刻派人去查,狼牙谷中的那道蓝光究竟是怎么回事!留一扇,你也去。你们有一天时间查出真相,否则就陪荆昊一起去地狱吧。”
白云生冷哼一声,像是十殿阎罗审罚恶鬼,三言两语就判决了倚帝山妖域高高在上的三位领主。
荆昊一直跪在地上就没起来,司徒野和留一扇也赶紧跪下,齐声道:
“属下遵命!”
“荆昊封掉业力,囚于水银牢,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杀。联军中凡是荆昊的族人统统撤职调查,逃跑反抗者,杀。”
白云生的话像是疾风中的冷雨洒在帐中。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暗蕴业力,虽然白云生的实力只在黄魄境和小营位,但一字一句却让下跪的三位领主心底惊寒。
“是!”
司徒野和留一扇洪亮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白云生身上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暗中支配着他们。
……
丑时。
夜如秋水。
月光掩盖着血腥。
纷乱了一整天的山岭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嗖嗖。”
此刻狼牙岭深处的某座小山中,一座黑寂寂的山洞,幽深得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一道黑影宛如一只黑蝙蝠飞进了山洞,眨眼间就和黑暗让融为一体。
不一会儿,一道干涩的声音在黑暗中蔓延出来:“现在什么情况了?”
一点昏黄的烛火随着声音点亮。
那个潜进来的黑影面前出现了一张石桌,烛台摆在桌上,石桌对面坐着一个黑袍人,面貌完全掩盖在袍子里。
来人坐在石凳上,像是凌空坐在黑暗中。
他的声音很普通:“新妖王已经赶来,不过并未公开露面,荆昊依然是联军的指挥,但是今天却出了意外。”
黑袍人道:“哦?什么意外?”
“荆昊战时变节,派出第四纵队打先锋,被对面的金蜥兽和化木妖两大战团碾压,死伤惨重。不过……”
“不过什么?”
来人迟疑了一会儿,道:
“就在联军完全处于下风时,战场中忽然出现了一阵强光,光芒消失后,所有参战的妖兵都不见了。”
黑袍人略作沉默,道:
“紫豹熊一族向来是倚帝山忠肝义胆的表率,荆昊跟随幽鸿那么多年,骁勇善战,从来不会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
来人道:“您的意思是……”
黑袍人的笑声像是两块石头在挤压,他缓缓道:“哼哼,这个新妖王看来不简单,虽然年纪轻轻,城府却不浅。如果他已经知道了军中有奸,那么今日荆昊的反常之举就耐人寻味了。”
“您的意思是……白云生在找奸细?”
“想来是如此,你要比他先一步找到那个内奸。倚帝山的江山,我不允许他们任何人得到。”
“放心,我一定会帮您夺回倚帝山。”
“呵呵。”黑袍人笑起来的声音比哭还难听,他道:“在这种时候,白云生不会相信任何人,而且那个内奸对你也很熟悉,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我会小心的。”
来人说完,便退身融进了黑暗。
就在他抬头的一刹那,昏黄的烛火照出了他的样子,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和旱地王留一扇一模一样的脸!
烛火渐渐熄灭,神秘的黑袍人也慢慢消失不见,整个山洞再次沉入令人惊惧的黑暗中。
与此差了不多时候,狼牙岭今日大战之处,山谷的悬崖峭壁上站着两道黑影。
月光如水流过山涧,照出了他们的模样,其中一个正是叛军的首领,招摇山肥遗族长金图。
金图暗金色的瞳孔在银粉般的月光里显得更为诡谲,他的声音很低沉,夹杂着怒火。
“你不用对我解释,我只要结果。”
与金图对话的人蒙着面,声音沙哑,听得出是做了掩饰。
“这件事我还在查。”
金图冷言冷语道:“哼!你的话我还能相信吗?”
蒙面人不卑不亢,道:“哼,没有我的帮助,你休想击溃联军,也休想登上妖王之位。”
金图冷冷道:“我这辈子还没怕过谁,有锁妖塔在手,倚帝山迟早是我的!”
“荆昊和战场的事我会尽快查清楚,你按兵不动即可,等我消息。”
“呼。”
蒙面人说完,不给金图反驳的机会,立即飞身掠下,消失在悬崖下的黑暗中。
“等,可不是我的风格!”
金图残忍地一笑,瞬移离开了山谷。
夜,静悄悄。
对于被囚禁在水银牢狱中的荆昊来说,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水银牢狱是倚帝山妖域极为残忍的极刑。
修行者封印业力后,头颅在外,将其身体置于水银池中,用血肉之躯来抵挡万斤重压。水银刺破血肉进入血液,幸运的直接头颅爆裂,不幸者将在清醒的意识下,清醒地感受自己慢慢揉成一团金属,最终和水银融为一体。
倚帝山妖域的各大山头几乎都有一个水银牢狱,每一个水银牢狱中几乎都堆满了尸骨。
“咚咚。”
一阵脚步声从牢外传来。
荆昊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紫色的瞳孔盯着慢慢打开的牢门,脸上的刀疤一动不动。
而当荆昊看见来人后,眼神中还是露出了几分惊诧。
但他现在是万万不能开口的。也就是紫豹熊的**不同于凡兽,此时水银池和荆昊的身体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一旦荆昊开口说话,力道必卸,到时万斤之下,必是苦不堪言。
来人走近水银池,右手心燃起一团火红色的业力,灼热的业力射入水银池上方一处太极图中,太极图飞速转动,十三根铁链将荆昊从水银池中吊了起来。
“是你?”
“噗!”
荆昊的话被一口喷出的鲜血打断。
没有了水银的重压,他体内的血直接涌出七窍,但荆昊铁骨铮铮,竟没有发出半声痛呼。
过了稍许,荆昊身上的大汗混着血流下,一张刻着刀疤的脸更加状若恶鬼。
“荆昊,我实在搞不懂,公子归位,你我心定,今天明明有取胜的机会,你为何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
浑厚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出自野蛮王司徒野之口。
荆昊微微睁开双眼,简单地瞄了一眼司徒野,没搭理他。
司徒野也是没在意,轻叹一口气,道:“这位年轻的妖王不是好惹的,犯下这种错误,恐怕你性命难保了。我与你相识数百年,知道你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难道你真的反了?”
荆昊停止流血的双眼一直盯着司徒野,那眼神中除了已有几分愠怒,再无其他情绪。
司徒野接着道:“想必你有什么隐情,若你说出来,我会在公子面前帮你求情,毕竟现在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时,相信妖王不会赶尽杀绝的。”
荆昊体内沸腾的血终于有所平静,他轻声一哼,低沉道:
“倚帝山称雄南荒,威凌江湖,岂能由白云生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独大?我为妖域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妖王之位该有我一份。”
司徒野火红的双眼一瞪,震惊道:“你真的投靠了金图?”
“我说过,妖王有我的一份,我要拿回我应得的。金图宵小之辈,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罢了。”
荆昊低沉有力的话顿时激起了千层浪,纵然司徒野有所准备,也是难以招架。
“啪。啪。啪。”
一阵有节奏的掌声传来,带着银白色面具的白云生走进水银牢,冷冷地逼视着吊在空中的荆昊。
“好一个荆昊,真是丢尽了紫豹熊族的脸面!”
白云生斥道:“沧溟是不是你的人偷的?”
荆昊惨淡地得意一笑,道:“不错,没有圣刀,没人会承认你是妖王!”
白云生冷冽的声音忽然让人不寒而栗:
“念在幽鸿面上,交出沧溟,说出第四纵队的去向,我留你全尸。”
荆昊露出极为罕见的狡诈笑容,道:“哼,那些小妖早就灰飞烟灭了,至于圣刀,你永远也看不到了。”
“找死!”
一道血色剑光凛凛而出,宛如流星破空,寒芒一闪,荆昊胸前已多了一道细密的剑痕,像是用笔画上去的一条细线。
荆昊顿时目光暗淡,垂下额头,没了生命的气息。
白云生收回长生剑,转身愤然走出了牢狱。
司徒野也没敢多留,身为蓝魄境的巅峰高手,他心有遗惧地看了一眼荆昊的尸体,跟着走了出去。
“把荆昊扔进水银池,继续调查四纵失踪之谜,要快!”
白云生的背影冷静又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司徒野只管频频点头。
“沧溟丢失的消息,暂时封锁。南陵四家族那边要重点查,那帮老骨头都不是省油的灯。”
“是!”
……
狼牙岭经过战火的无情洗礼,已经彻底换了一副模样。
起伏不平的山岭一座藏着一座,就像狼牙山里一环套着一环的阴谋。
此刻,狼牙山西,距离那片狼藉的战场只有五里地。
一座矮山下堆满了黑色大帐,一丛丛身穿暗金色鳞甲衣的妖兵罗列在山林中,猛一看仿佛看见了地狱。
此山名为帽子岭,远观形似一顶倒扣的帽子,正是叛军的大本营。
帽子岭后山,有一处偏僻的树林茂密如丛,莫说人站在其中极难发现,就算是只熊站起来也看不见影子。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一听便是蛇皇金图。“哼,真是废物,区区一个黄魄境的小妖都无法窥探,我要你何用?”
“他身上有掩盖气息的东西,阻挡了我的探视。”
另一个人的声音字正腔圆,不用看就知道是位翩翩公子。
果不其然,一脸狰狞的金图对面站着一个青年,虽面无表情,但仍能看出他的瞳孔中流露着隐隐的不满和愠怒。
金图冷冷道:“我不听理由,只要结果。白云生和那些妖兵的去向,你必须给我查清楚。”
青年同样冷冷道:“我说过,那些消失的妖兵被什么东西吞噬了,至于什么东西,我没那个能力。”
金图轻叹一口气,淡淡道:“看来你是不想要你弟弟的命了。”
青年忽然愤怒地大声道:“金图,我已经很配合你了!”
“给你一天时间,我要结果。”
金图说完,直接闪身不见。
青年在黑夜中紧握双手,指骨咯嘣作响,乱颤的身体里已是怒火中烧。
“混蛋!”
一棵参天大树应声而倒,青年额头上闪烁着斑斑绿光,诡谲异常,若是常人看去必会心神失守。
半柱香后。
遍布尸骸的山谷中,“嗖。”一道黑影穿过浓浓的臭气,来到了昨日白天的战场,黑影身形飞速变换,围着一个地方不停地跳跃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
黑影停下身来,月华也终于落在他身上,映出了他的模样,正是不久前帽子岭中的青年。
他紧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奇怪,那时候我明明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水元气,为什么这地下什么都没有。”
忽然,一道冷风从黑暗中射来,青年轻松闪身,躲开了偷袭的利刃。
“嗖嗖嗖。”
紧接着,接连不断的袭击密集如雨。
“哼。”
青年淡定地冷哼一声,在他眼中这些看似疾如风快如电的利刃,却慢得像乌龟一样。
他的身影急速晃动闪避,若是在白昼,这动作必定眼花缭乱。
忽然,青年身体急停,右手的短剑闪电般没入西北方的黑暗中。
一声兵器的碰撞声传来,四周瞬间安静。
片刻。
一抹快得无法形容的寒光从黑暗中刺来。
剑光未落,杀气已袭身。
青年冷漠地盯着来人的方位,惊叫道:“风云面具!”
剑气无主,流光惊闪!
青年被一剑震飞出去,匆忙挡在胸前的短剑也被崩飞。
“哼,堂堂鹊山大公子,竟沦落为金图走狗,真是令人不齿。”
白云生淡漠的声音传来,整个人出现在青年面前。
刚刚那一剑正是菩提剑法中的第二式,霜彻。
青年在空中逆转身体,用一个意想不到的姿势稳稳地落在地上,在心中暗忖道:
“好快的一剑!”
青年还未放下心中的震撼,道:
“你认识我?你的风云面具从何处得来?”
白云生轻笑一声,淡定道:“殷翦,异兽谛听,天目王殷一圣长子。”
殷翦遏制住心中的慌乱,急声道:“想必你就是新妖王白云生?快告诉我,风云面具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我父亲在哪?”
白云生没理会殷翦的质问,淡定地反问道:“听说,你们一直在找我?”
殷翦只得耐着性子,道:“是的。金图曾命人狙杀你,但后来不知为何改变了注意,否则你也不会活到今天。”
白云生收起了笑意,声音也下降了温度,道:“难怪联军会处于下风,一直退败,荆昊说叛军经常料敌先机,似乎能猜到联军的部署一般,原来是有你在帮助金图。”
殷翦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殷一圣一世英名,他的长子竟然投靠叛军,真是奇耻大辱。”
“住口!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父亲无关!”
殷翦话音刚落,他忽然感到灵魂一颤,接着淡绿色的瞳孔滚圆地瞪着白云生,像一只惊呆了的蛤蟆,吞吐道:
“你……你竟然学会了月读之术!?”
白云生刚刚确是用月读之术读出了殷翦心中所想,也恰好刚刚殷翦心绪不稳,没有防备。
白云生轻轻的摇头,惋惜道:“原来是金图威胁了你,不过可惜。”
殷翦感觉这辈子也没有今天经受的震撼大,他麻木道:
“可惜什么?”
“可惜金图骗了你。”
白云生将自己鹊山之行前后说了一遍。
殷翦的脸色由僵硬慢慢变成了铁青。
“回去找你父亲吧,这场战争谛听族不必插手。”
白云生说完,便退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留下一个铮铮铁骨的青年独自在月光下迷茫。
七杀步来无影去无踪,真乃鬼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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