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你不懂我的力量 （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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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恶魔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大君海尔姆一直都这么认为。即便它本身就在千百个世界中，被众多不同的种族敬畏的称为【千眼千瞳之魔】也是如此。

严格来说，这个结论并不算错。归根结底，恶魔这个称呼本来就是外界种族擅自定下的称呼，只是不知何时也在深渊中传播开来了而已。每一层深渊中的恶魔在它们的语言中都有着对自己种族独特的自我称呼，它是源于世界死亡之前，生存在这片大地上的种族名字。

那些仅仅是在深渊稍微转了一两圈，就开始擅自为它们冠上恶魔这一名字的家伙，它完全不了解这背后的一切就傲慢的得出了结论，但事实与之相反，这个多元宇宙中压根不存在‘真正的恶魔’，也不存在‘自诞生伊始便是混乱’的生命。

怎么会有那种违背逻辑的生物存在？生命的行为方式固然有凶恶与否的天生秉性，但后天的培养同样重要。

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这个世界。

被烟尘笼罩了万年的天空，被剧毒侵蚀了数千年的大地，‘恶魔’的本体或许只是普通的生物——只是，在这片不互相杀戮掠夺，连灵魂都会逐渐腐朽的废土之上，从来就没有善良与秩序诞生的土壤。

仅此而已。

对于身下巨神突袭而来的猛攻，海尔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策划反击，面对那只不断靠近的熔岩巨手，恶魔大君心中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情绪，而那种情绪的名字都已经有些忘记了，在一阵阵怀念的战栗之中，它的记忆在瞬间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那大概是九百年前。某位强大的异界法师因为传送失败，意外来到了第六深渊，它无法找到回家的路，只能在这片荒芜的废土上徘徊，那时的熔海火狱还没有深渊领主，也没有恶魔大君，只有一位位大恶魔割据一方。以这位法师的实力，它足以占据一块土地成为一位非恶魔领主，这其实并不少见，有不少邪恶的巨龙将自己巢穴安置在某个深渊的角落，但这位法师却无时无刻思念着家人，认为自己至少也要离开这个糟糕的世界，它一直寻找着离开的方法。

最后，它找到了，这位法师来到了冥河河畔，它想要借助这条贯穿了无尽世界的漫漫长河离开，它相信自己能够成功，而事实却不尽人意。

黑色的河水奔腾间，它的肉体被冥河腐蚀，而灵魂崩散，在深渊的力量下转生成了无数条野生的深渊蠕虫，海尔姆的心智正是从这位异界法师的灵魂碎片中诞生，它是那一群深渊蠕虫中的佼佼者，自降生于世的一瞬便拥有智慧和力量。

凭借这天生的天赋，海尔姆吞噬了绝大部分兄弟姐妹，并从法师的大部分灵魂碎片中拼接出了它的部分传承，继承了对方的名字。借此，它一路成长，依靠着谨慎，残忍和强大的力量，海尔姆最终在数百年后成就恶魔大君，并率领着自己的军队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世界，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征服。

千眼之魔平静的在瞬间将自己的一生回顾完毕，它重新回顾了一遍自己仍弱小之时为了生存而做出的种种努力，以及之后达成一个个目标后的兴奋狂喜，心中顿时恍然。

不知从何时起，它便已经被接连不断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连续不断的征服和成功让它信心膨胀，对其他异界生物不屑一顾，即便是那位被冠以‘魔王’之名的贪食领主，它也觉得对方不过是因为受到了深渊宠爱才得以上位的幸运儿。这是因强大而生的傲慢，也是过分膨胀的自负。

自负让它犯下了第一个失误，那就是小觑眼前这个大君。而它的第二个错误，就是以为自己能不施展全力，就可将对方解决。

太愚蠢了。

轰！就在此时，从地面上传来的巨大轰鸣才堪堪传来，而钢铁巨神早已携裹狂猛无比的飓风，一把抓向了不知为何停在原地的恶魔大君。

“的确，我已经忘记了，多元宇宙中还有着许多强者，每一位能够升华自己生命形态的存在都不可小觑。无论它是恶魔还是其他种族，都是如此，它们全都危险而强大，睿智又多谋，能切实威胁到我的生命。”

咔嚓！漫长又似乎一瞬，从记忆中脱离，已经被钢之巨人握在手中的恶魔大君如此说道。它的声音有着一股奇妙的韵律，似乎切合某种奇特的频率，引动着周围的魔力元素运转，但乔修亚又怎么会听一头恶魔讲话？战士自然是手上加力要在瞬间捏碎它，他可不是在对面说话的时候就会停手的人。

但令人惊异的是，无论钢之巨人怎么用力，明明之前被殴打时还没有那么坚硬的恶魔大君躯体都没有爆裂开，在巨神数千度高温与接近十万吨的力量碾压下，海尔姆的身体外壳微微有些凹陷，而就在这时，恶魔用不在暴怒，却更加危险的平静语调道出：“你让我重新回忆起了恐惧，谢谢你。”

啪啦，噼咔！甲壳碎裂的声音响起，海尔姆浑身上下开始自发的裂开无数裂缝，一道道金红色的超高温射线化作汹涌的光之奔流，点燃了恶魔大君凡俗的驱壳，无尽的热量与光芒自巨神的手指缝隙中喷射而出，余波照射在云层与大地之上，瞬间就带来一阵阵剧烈的爆炸，而恶魔最后的声音也从中传来：

“强者，我将全力以赴！”

轰！伴随着整个黑色烟尘苍穹都被点燃的声音，已经逃到了远方的虫魔格瓦岗达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它便看见，一位钢铁巨神，以及一头将巨神缠绕，贯穿了天与地，联通了云与土，完全由纯粹能量组成的金色大蛇！这条庞大无比的巨蟒身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眼瞳，无数眼瞳原本闭合，但此时正在接连不断的睁开，每一只眼瞳睁开，都令这巨蟒的气息更拔高一分，炽热无比的火焰在它的身上燃烧，仿佛要毁灭一切，金色的光芒漫天，照耀云海。

‘恶魔’是失去了火的余烬，它们来自已经死亡的世界，所以无比渴求活着的气息，企图再次得到燃烧的荣光。虽说稀少，但倘若灰烬再次燃起火，那么光芒想来也绝不亚于真正的烈焰吧。

“这就是……陛下的真正形态！”

虫魔停下了逃跑的脚步，它停留在原地，格瓦岗达用崇拜，恐惧又无比渴望的眼神看着那高居于天，与巨神搏斗的千眼之蟒，那正是被束缚在凡俗躯壳中的君王本体，海尔姆早就在数百年前就化作了纯粹的能量生物，它平日使用的射线魔法不过是从躯壳缝隙中漏出的一点小小的热流，而就在此时，巨人与巨蟒一起从天坠地，巨大的体型在空气中摩擦，带起了一团团巨大的云雾与火星，而伴随着两个恐怖的存在切实坠落地面，整个第六深渊中央地区都轰然巨震，接连不断的炸雷声响起，扬起一阵遮天蔽日的尘雾。

“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高天之上，刚才被抛出，现在才苏醒的炎魔在浑身剧痛和迷茫中睁开双眼，辛迪加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巨剑化作了原本的形态，并正从漆黑一片的高空中向下坠落，它还活着，只是整个身躯被蒸发了三分之一，浑身上下的火焰也变成了一片纯白，可炎魔这时并没有时间去痛惜自己的躯体或者是庆幸自己还活着，它只是一边从天上坠落，一边震惊的看着远方大地那突兀亮起的巨大光斑，光斑中有无数条光柱暴起，贯穿云层，它不住的扫动，将整块天穹切割的七零八落。

“好可怕……好可怕！”

战斗的最中心，一位幸运的恶魔幸存者战栗缩在一块巨石的后面，这头有着类似人类躯体的诱心魔喜欢穿梭于各个异世界，潜伏在人群中窥视灵魂，它们擅长魔法，是各个恶魔契约故事中的主角，如今这头还未完全成熟的幼年体诱心魔浑身剧烈打颤，无数以数倍音速飞溅而出的熔岩碎片击打在周围的大地上，带起一个个坑洞，而高温也将整个冥河河畔融成了火海，待在唯一安全场所的恶魔不敢转头注视两位伟大存在的打斗，它只能蜷缩在岩石的缝隙中，痛哭流涕的发誓倘若这次幸存，那么自己再也不待在深渊，而是随便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即便是一辈子不吃灵魂也没有关系。

“巴尼尔，你有没有感觉，那个气息很熟悉？”

而第六深渊的角落，蠕动之森中，两位传奇施法者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传奇吟游诗人威廉稍微正了正了自己腰间斜跨的腰带，他看向隐约泛起金红色的东南方向，用难得严肃的口气对着自己的老搭档道：“别看那些会爬的树了——快抬头！”

听到好友的催促，满头银发的老者有些不情不愿的抬起头，巴尼尔此时正在研究地面上那无数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奇特生命，他有种预感，这次肯定能发现有关于古龙的线索，但老人耐不住好友的催促，加上心中也有些好奇，便同样看向了东南方向。

于是，两位传奇一起睁大双眼——在天际的尽头，能够看见这样一幅幻象：顶天立地的四臂巨人抓住了一只同样贯穿云天的烈焰巨蟒，但巨蟒也同样将其缠绕，两者身躯之间摩擦，产生一道道雷霆，巨人挥动拳头，如同捶打锻台上铁块一般捶打着巨蟒，而巨蟒浑身上下无数眼瞳也释放出让人不禁闭眼的刺目光柱，切割着巨人的各个要害，两者的攻击齐齐爆出了耀眼无比的白色火花，这光芒照亮了小半个第六深渊，即便是他们也能清晰看见。

世界的彼端，鳞人们的世界，这个被众多鳞人命名为‘左加尔’的大陆之上，无数正在肆意杀戮侵略的恶魔大军突然停下了脚步，正在攀爬城墙的狂暴魔呆呆的停在城墙中间，被鳞人守城士兵趁机打了下去，吸食一只鳞人脑髓和灵魂的虫魔也突然抽出了自己的口器，呆愣的停在原地，这一幕发生在左加尔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正在屠杀的，正在进攻的，正在肆意进食庆祝的，所有被海尔姆带来这个世界的恶魔无一例外都感觉到了有一阵自灵魂深处泛起的战栗。

它们震惊的看向天空之上仿佛幽邃之眼的深渊之门——在那里，由恶魔大君开启，跨越了两个世界的巨型传送门正在缓缓的合拢关闭，它的主人为了全力战斗，收回了所有外放的力量，伴随着深渊之门的关闭，来自深渊的气息也正在迅速的消散，而失去了来自深渊力量的侵染，它们这些异界生物毫无疑问会受到本地世界的压制，这样一来，它们与本土居民的实力差将会迅速拉近。

嘭，嘭，嘭，视角不停切换，伴随着一阵阵仿佛气球被戳破的炸裂声，千百个隐藏在深渊各个角落，散布在诸多世界的隐蔽存在突兀的化作一颗仿佛火焰般的眼球，然后追随着虚空中冥冥的指引，在瞬息间回到了自己的本体之中，而在此之前，它们或许是一位沉默寡言的餐馆好伙计，也或许是某个矿山里默不作声的矿工，它有可能是一只在天空上飞行的海鸟，也有可能是一头在泥潭中打滚的野猪，但这些都是假象，它们无一例外，都是恶魔大君海尔姆散播而出，为了收集情报派出的眼瞳分身。

而现在，这些分身全数消散，力量被抽回，这或许会让某些计划延迟数十上百年，令某些策划了许久的阴谋直接暴露失败，但此时的海尔姆没有想那么多，它正在用尽自己的每一分力量与敌人战斗，而眼前的敌人值得它这么做。

恶魔大君说了，它要全力以赴，而事实证明，它必须全力以赴，面对同样用出全力的战士，千瞳巨蟒倘若不无时无刻都爆发足以融化一座座小山的射线用以阻挡，就很有可能被对方的四条手臂抓住拆分，与此相对的，钢铁巨人倘若不认真凝聚所有的力量去防御巨蟒的能流冲击，那么即便是超高密度的物质躯体也会被敌人的攻击冲散。

在一人一恶魔战斗的中央，已经彻底被高浓度的离子浆充满，真空中时不时就爆裂出大片大片的物质碎屑，那是钢铁巨人的一部分躯体崩坏形成的，而在彼方，能量大蟒的身躯也明灭不定，实质化的灵能之躯在绝大部分时间都不亚于真正的肉体，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完全由高密度物质组成的怪物，灵能躯体能够调动能量随时自我修复的优势完全无法展现，敌人的受损的速度远远小于它能量恢复的速度。

轰轰轰——雷霆一般的炸响仿佛被切割成了无数个小份，随着被肆意撕裂的扭曲大气而响起，在两位传奇强者在物质世界的战斗，环境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乔修亚沉默的承受着千瞳巨蟒的无数次攻击，他的体表不断的传来一次次足以将一栋大楼彻底摧毁的爆炸，但于他而言却并不算什么，战士的表层皮肤类似反应装甲，能够存储能量，它只要承受一定的量的冲击就会自我引爆，减轻绝大部分纯粹的冲击和热能伤害，与此同时，乔修亚还不断的微调自己的躯体表层，使之愈发接近镜子般的光滑，反射一部分射线的能量。

可海尔姆却也不是弱者，它当然不是，不仅如此，它还很强，强到足以无视这一切。

巨蛇突然猛地一抖，尾部有实质化的射线暴起，冲击在钢铁巨人的身上，这冲击带来的力道之大，足以将一座山峰冲塌，也足以在平原撞出一大片凹陷盆地，它当然也能将战士冲退，只见钢铁巨人抬起双手成十字，稳稳的接住了这一击，但整个身躯也向后平移了近千米，在地上带起了两道长长的沟渠。

而就在这时，拉开了距离的海尔姆突然发话了。

“正是强大到令我震惊的强韧躯体……可惜。”

并没有将话说完，恶魔大君的本体上千百双巨大的眼瞳扫视着千米之外，那正缓缓放下冒着青烟手臂的巨人，来源于传奇眼魔的天赋【全知之眼】将对方身上的每一个结构，每一个物质微粒，每一个高密度的粒子来自于浑身上的所有能量辐射以及电磁立场全部收入眼底，战士身上的每一个能量节点和力量流动方向都清晰无比，仿佛触手可及。

毫无破绽。它如此想到。这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怖敌人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强者，历经如此激烈的战斗，他还能保持毫无破绽的防御姿态，这几乎抵达了完美的地步。

但恶魔大君并不在意。海尔姆知晓，还是它更胜一筹。

在短短的瞬息之间，巨大无比，约有近两百米长的庞大能量巨蟒身上的光芒开始黯淡，将黑色天穹都带上一抹金色的光华开始迅速的退却，在海尔姆的操纵下，遍布千眼千瞳之蟒周身的无数眼瞳自尾部开始依次闭合，黯淡，庞大的能量开始无限制的凝聚，汇聚，这正是恶魔大君所选择的道路。

凝聚，无限制的凝聚，让能量和温度无上限的增压，直到这高温以及高压能够将精金压成虚无，将物质的最基础的结构粉碎，将这粉碎之后的产物重新压成全新的存在！

直到最后，所有的眼瞳都闭合了，光芒黯淡，似乎整个深渊重归黑暗，但唯有一点金星在大地之上闪耀着常人只要直视便会目盲的光华。

呲啦————难以形容的震鸣响起，首先被粉碎的便是空气中的微尘，透明的大气在微小介质的运动下变成了灰白色的云雾，随后便是物质最基础的结构，粒子的微观结构在此时彻底解离，环绕在其核心处的电子开始在高能环境下迁跃，庞大到极致的能量将这些核心强行挤压，直到它们合并为一——

霎时，一股无法形容，无法量化的力量就在物质最微小最基础的地方升腾而起，不可思议的聚变之力在恶魔大君的操控下转化为爆裂奔驰的光之流，然后就这样，朝着钢铁巨人浩浩荡荡的奔流而去！

“你不懂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