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早就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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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西埃雪山就像是一座矗立在荒凉冰原之上的高大卫兵，即便是遮蔽天地的暴雪也无法隐去它的身形。

在这座高耸的雪山之前，是一片绵延至视野尽头的雪松林，凛冬堡学院数年来的精心培育令荒凉的冰原终于有了一些生命的气息，而松林之间，则是一个显眼无比的掌印湖，魔力的光辉从湖底的魔晶矿脉中映射而出，显得美丽而炫目。

将视野扩大，看向山腰，曾经数年前来到过此处的旅人一定会无比惊讶，因为雪山那原本嶙峋而陡峭的山体相较之前，已经大变模样，纵横交错的岩石沟渠被泥土填平，一条平整的岩石大道直通山顶。

而就在山腰的正中央，一座庄严肃穆的建筑便映入所有来者的眼眶，它的大半没入山体，一小半展露在外，看上去就像是镶进了山中那样。

来到此处，便能感知到比起外界浓厚许多倍的魔力气息，因为本身地理位置的特殊，以及人类精心进行微调的山体构造，尼西埃雪山早就成了整个极北冰原的魔力汇聚点，任何一名学有所成的魔法师都能轻易看见，一道由魔力形成的巨大旋涡正围绕着山体缓缓的旋转，将千百公里之内的所有魔力都汇聚于此。

星坠836年，十二月十五日，北方帝国北地，尼西埃雪山，凛冬堡学院。

“咔隆隆隆……”

土石涌动的声音，在尼西埃雪山山腰的某处响起，这是岩石碎裂，钢铁摩擦一般的声音，此时正是暴雪，苍白的雪花舞动，只要距离超过十米，就算是山中最好的猎人也很难看清事物，但是就在声音响起的地方，却有着一个几十米高的巨大人影正在缓缓移动，即便是暴雪也无法隐没它的行踪。

“初号啊，我记得当年你也就比我高一点点——约莫那么七八个头吧……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了？”

巨大的人影行走在山间，伴随着强烈无比的能量涌动，让它的身体表层出现了一排排规整的魔法纹路，周围崎岖的山路小道因为这力量，开始剧烈的移动变形，泥土和岩石仿佛流水一般改变着自己的形状，而岩石中的各种微量金属矿物质则是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如扑火的飞蛾那样涌向那名为初号的巨大钢铁人形。

而就在这巨大钢铁人形的身侧，却有两位少女和一颗球陪伴着它一起行走，其中一位有着一头银发和萤绿的双眼，而另外一位则是黑发龙角，头上顶着一颗发光的光球。

“那个时候，我还能坐在你肩上呢。”

跟着初号的脚步，行走于大雪之间，萤对着正在帮助凛冬堡学院平整尼西埃雪山山体的钢铁人形如此感慨道，她凭空比划了一下，示意当初初号和她的大小对比：“现在就连你的脚趾头都够不上啦！”

“哼，我还在成长期，等我真的成年了，我肯定会比你还大！”

黑则是顶着光，她抬起头，看了眼初号巨大的身躯，发出了羡慕又佯装不屑的声音：“主人说了，只要我成年，下次战斗便会骑着我去！”

“不，黑，你仔细想想古龙的成年时间啊……”

“滋滋。”

听见脚旁两位少女的话语，初号停顿了一会，它停止运转了钢元素天生操控土石的力量，然后缓缓弯下腰，将自己仿佛寻常房屋屋顶一般巨大的手掌递到了萤和黑面前。

萤愣了一瞬，但随后，她便开心的拉着黑，站上了初号的手掌，随后两人被初号放在了它的肩膀上，坐着看钢铁巨人继续平整山体。

“这样才舒服嘛……虽然主人说要我们过来帮你工作，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没什么需要帮的地方啊。”

居高临下的俯视周围的森林和雪原，萤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便皱着眉头道：“说起来，初号，我记得你是会说话的吧？上次主人和我们说过了，你应该能说人类的语言啊。”

一边坐在钢元素的肩膀上，看着对方操控周围大地中的岩石泥土，金属矿物，将崎岖的山体整理的平整，萤有些奇怪的说道：“为什么老用滋滋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呢？除了主人，其他人很难听得懂你说什么的。”

“叮铃！”

而就在萤说出这句话后，她和正在抱着手中光球取暖的黑猛地浑身一震，因为初号的胸腔处，突然发出了沉闷的机械运动和滋滋的电流声，就在两位少女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电磁杂音强烈的合成人音便出现在在两人耳中：“滋滋……因为这，样说话，很麻烦。”

“我的身体，中没有发，音器官电，磁传讯便是我的声音，想要和人一，样说话需要重塑体内结构……大人并不是听滋滋的声音，而是直接解析我的电磁讯号。”

一开始，初号的声音冷漠而呆板，带着刺耳的杂音，断句也十分僵硬，但是越到后面，那刺耳的声音便越来越温和，断句也愈发顺畅，直到最后，初号的声音已经彻底变成了带着一丝回音的平静人类语调。

“光也是如此，它也是使用类似电磁讯号一般的方法说话，只是这讯号发出的声音类似叮铃而已。”

“叮铃叮铃！”

光球发出了赞同的声音。

听到这里，萤和黑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这世间并非是只有人类一种种族，不用声音来交流的生命，毫无疑问也是存在的，并且为数不少。

本来就不是人，为什么非要和人类一样说话？

初号之所以现在才用人类的语言解释，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等人罢了。

不过这都是些小事，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乔修亚交代下来的工作。

因为大魔潮在最近这段时间越演越烈，弥漫在天地之间的魔力也愈发浓厚，对于各种超凡力量的持有者而言，这定然是好事，而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也是一件能够改变命运的方法——和大魔潮不同，因为过于浓厚的魔力堆积在大地中，又被各种谷物和牲畜吸收，食用这些食物的人类将或多或少拥有些许魔力。

换句话说，现在迈克罗夫大陆上的所有生命，只要不是天生和魔法犯冲，那么体内都会有些许魔力积蓄，可以使用并操控那些原本只有施法者才能用的各种魔能设施了。

普通人都已如此，更不用说原本就建立在各地魔力枢纽上的施法者组织和魔法学院了，这些地方的魔力浓度，每日都在飞速上升，但过于浓厚的魔力对于施法者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生活在魔力浓度过大的地方，很有可能染上‘魔瘾’，有这种症状的施法者只要一旦前去魔力浓度不够的地方，就会陷入对能量的极度饥渴之中，甚至很可能疯狂，导致种种意外和灾难发生。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原本都以尽可能汇聚大量魔力为目标的法师学院，自然要开始疏散一部分过量魔力，而初号便是接到了凛冬堡学院的任务，使用自己的力量对山体进行微调，改变尼西埃雪山天然的汇聚魔力的能力，让它稍微弱化一点。

如今的初号，居住在距离尼西埃雪山不远处的一座山中，凛冬堡学院原本打算为它搭建一座巨大的建筑，但是它却选择自己在山体中挖掘出一个巢穴居住，似乎是因为和矮人在一起住久了，它现在似乎挖洞成瘾，如今已经用自己的天赋能力在冰原的地底挖掘出了好几座山量的土石，而没人知道它现在究竟挖到了哪里。

这种能力用在平整地形上，几乎比得上二十个全副武装的矮人施工大队，事实证明，这一点也不夸张。

如今，星坠836年末，并非是只有北地尼西埃雪山一地正在进行各种工程，包括摩尔达维亚组成，以至于整个北地，帝国，甚至是整个迈克罗夫大陆，都在紧锣密鼓进行各种的大型工程。

凭借已经逐渐开始扩散的魔能技术，许多数百年都没有任何改变的城市开始推翻原本的城墙，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扩建，而黑森林边缘处的各个秩序要塞，也都从内至外进行了数次大规模翻修。

矮人们在西部山脉挖掘了一条垂直进入地壳深处的巨大垂沟，直接接引地心的炙热火力，维持整个群族的能量需求，东部平原的法师们开始进行大规模的资源调动，在宝石湾的平静沿海上，一座浮空城的雏形正在渐渐成型，七神教会对全世界所有的信徒们宣布，他们将以圣山为基，建设一座以圣光为源的巨型灯塔，在灯塔之光的笼罩范围之内，任何信徒都可以凭借圣光传送于各个教堂神殿之间。

一个个宏伟神奇的奇观，一座座巍峨的壮观建筑，在超凡之力的浪潮中逐一成型，而且，并不仅仅如此。

似乎所有人都突然知晓，倘若自身不去改变进步，那么必然会落后于时代，根据法师周刊统计，在龙祸结束后的这两年时间，大陆各国在民生方面的建设经费比起战争时期高了十五点七倍，原本用于军备的资金被挪移，转移到了尖端技术的研究和基础建设上。

而就是这么两年，整个世界都仿佛变了一个样——原本带着封建时代气息的城堡与村庄，如今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城镇，岩石的堡垒经过多次翻修，如今也成为了外表覆盖着符文钢甲的金属要塞。

在真正掌控了这个世界的强者们的暗中推手下，整个世界的核心繁荣区域，都差不多彻底进入了魔能工业化时代，只剩下偏远地带的一些城市和村庄，依然保持着和数百年前一样的模样。

而北方帝国，也正在进行一个巨大的工程，乔修亚最近这段时间便是被伊斯雷尔邀请去进行一些材料和合金方面的研，他虽然留下家中的一大帮子人待在北地，但他偶尔也是会用通讯魔法和萤和3号等人交流，每次交流时，萤注意到自己主人的表情很是兴奋，似乎对帝国那秘密建设的巨大工程非常满意。

“这绝对是领先世界一大步。”

光幕之中，乔修亚如此说道：“这个工程我不能和你们透露，但毫无疑问，我正在见证全新的历史——以前从未出现过，因我而缔造的历史！”

萤坐在初号的肩膀上，回忆着那时乔修亚说的话。战士很少如此自大的自夸，他虽然偶尔狂妄嚣张，但那只是针对敌人，并且是基于心中绝对的自信，但是这种话，萤却是从未听说过——因他而缔造的历史？难道说主人觉得自己可以改变整个世界吗？

——等等。

回想到此处，银发少女脸色微微一呆。

好像……主人似乎真的改变了世界，而且还并不仅仅是一个世界啊！

“那么，究竟是什么工程呢……”

不知不觉，萤便开始期待了起来，她伸出手，摸了摸被黑抱在怀中的光球，在对方‘叮铃’的声音中，银发少女俯视着大雪中的世界。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大埃阿斯山脉中，忽然传来了剧烈的魔力波动。

包括初号和黑在内，整个凛冬堡学院所有实力在黄金级以上的存在，都移过了视线，他们感应到了剧烈的时空波动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横跨半个大陆，穿梭空间而来。

“这气息……”

还没等萤的喃喃自语说完，一旁的黑却是突然睁大了眼睛，她抱着手中的光球，有些惊讶的说道：“不就是那两个打牌都要作弊的老头吗！”

“是巴尼尔和威廉先生——黑，别老学主人说话！而且这些话绝对不能当对方面讲！”

“哦。”

来者的确是巴尼尔与威廉两位传奇法师，因为两人偶尔也会在凛冬堡学院授课，所以所有教职人员和学生都颇为熟悉他们的气息，在片刻的骚动过后，尼西埃雪山再归平静，不过萤却是拍了拍初号的肩膀，让巨人停止了手中的工作。

而下一瞬，两位传奇法师，便结伴出现在了少女等人的身前。

“你是乔修亚的女仆长，还有他的坐骑！”

正如同萤所想的那样，两位传奇法师直接找上了她们，两人看上去非常兴奋，满面通红，为首的巴尼尔扶了扶自己的眼睛，他用颇为和善的语气对众人说道：“你们知道乔修亚在哪里吗？我们和巴巴罗萨有急事找他，非常重要，事关古龙的力量，而且他肯定也感兴趣！”

“绝对是能名留史册的大发现！”威廉加了一句，他面色陶醉，似乎正因为多日来的研究成果而感到欣喜。

“十分遗憾，主人最近不在摩尔达维亚，他被帝国皇室邀请去参加了一项大工程，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回来了。”

对于两位没有隐瞒自己半点心情的传奇法师，萤则是露出了和在熟人面前完全不同的姿态，她站起身，在初号的肩膀上面带微笑，彬彬有礼的对巴尼尔与威廉说道：“不过不用焦虑，我有随时和主人联络的手段，如果两位真的有需求，可以和我们一起前往凛冬堡学院，我可以在那里为两位联络主人。”

“那么就拜托你了。”两位传奇法师齐齐点头，他们也不奇怪乔修亚不在自己领地这件事，看上去，他们甚至早就做好了会扑空的心理准备。

而就在萤和黑带着两位传奇法师进入凛冬堡学院，准备与乔修亚联系之时。

北方帝国西部山区，某处平坦的高原地下。

这是一个纵横近十公里的巨大地底溶洞，它似乎是由魔力侵蚀天然形成，但也能看出处处都有通过人为魔法加固的痕迹，而整个溶洞，如今都被各式各样巨大的钢铁符文机械占据，在溶洞的四处，到处都是闪烁着青绿色魔力荧光的螺旋尖塔，其中凝聚着磅礴的魔法能量。

如果有熟悉魔能器械的人来到此处，那么他肯定会为这巨大的工程量而震撼——倘若不是有传奇强者相助，那么这世间绝不可能会有任何势力能够制造出这般景象，即便是倾国之力也绝不可能，这几乎就是由钢铁和机械组成的一座城市，无数复杂的符文线路连通着每个机械和尖塔，惊人的魔力在其之中涌动。

而就在这地底溶洞深处，一条长长的走廊的边缘，乔修亚与伊斯雷尔和诺查丹玛斯并肩，三人从走廊的窗口看向这溶洞的中心，表情肃穆。

在这由无数钢铁机械建造而成的城市的中枢，有着一个仿佛船坞港口停泊处般的巨大凹陷，而这凹陷的正中央，有着一条单单是长度就超过三公里的庞然大物——它悬浮在一座座螺旋尖塔放射出的青绿色魔法立场中，仿佛静止不动，一位位悬空飞行的法师忙碌的操控着身侧法阵，检测和维护这个庞然大物的每一处细节。

但三位传奇强者，并不是注视着这条仿佛是什么庞大舰船雏形的巨大魔能造物，他们看的，是这那个仿佛船坞一般的凹陷，以及一条仍在建设，仿佛要突破溶洞顶部般的钢铁符文轨道。

“这就是你的底气，伊斯雷尔？”

凝视了许久，使用钢之力造物，亲手制造出绝大部分部分魔能器械的乔修亚轻声说道：“用这玩意去对付那些贵族？你打算用一整条虚空战舰生产线去打蚊子？”

“我怀疑你打算征服世界。”他严肃的说道。

“当然不是，拉德克里夫卿，贵族只是阻碍我行动的一个小小障碍，他们的存在，会阻碍我想要的未来。”

而在战士身旁，帝国皇帝与他的老师相视一笑，伊斯雷尔缓缓的说道：“也要感谢你的帮助，如果没有你的钢之力，我就算用几十年也未必能建造出这个基地……但是现在，三位传奇都为此联手，只是一个世界，那怎么够?”

越说，他脸上的笑容就越是开怀：“我早就说过了。”

“我的追求，远在这天穹与星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