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们说的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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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号满脸茫然道：“跑？”

跑什么？竞速比赛吗？

“当然不是什么竞速，我的意思是，黑雾母体的实力，让大部分人都认清邪神和传奇间的战斗力，他们头一次真的明白，他们口中的‘神’和‘邪神’的差距，根本根本就不是一个‘邪恶’的立场问题。”

乔修亚说到这里时，已经非常平静，他淡淡的说道：“他们自己就是传奇，在他们眼中，神自然不是什么伟大唯一不可动摇的存在，而邪神和圣贤，自然也不过就是强一点的神罢了，这是绝大部分迈克罗夫传奇曾经的想法。但直面黑雾母体时，他们才发现，真正的远古邪恶所拥有的力量，并非是这几十年来努力奋斗可以抗衡的。

“换句话说，邪神未来将要入侵的事实，让他们感到恐惧——大概不是恐惧，只是做出他们认为正确的选择。”

“那就是跑。”

3号沉默的听着乔修亚的叙述，但不知为何，她却并没有生出什么鄙视的想法，而是生出一种深沉的无奈。

是啊，谁都会感到恐惧的……即便是不恐惧，也没有人会想要硬抗吧？

邪神就是多元宇宙的天灾，是与火山爆发，台风侵袭，还有地壳震动类似天灾，面对这些天灾，一个文明最佳的选择，自然就是跑了——就算再怎么强大，也不会有人觉得对火山挥刀，对台风冲锋有什么意义。

就算战胜了天灾，又有什么意义？遍体鳞伤，无数生命消逝，好不容易修复的世界也将被毁灭，这真的值得吗？

此时，乔修亚还在平静自言自语：“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们当然不是害怕，他们连死都不怕，怎么还会害怕邪神了？更何况大家都是传奇强者，就算真的打不过，想要撤退那是绝对能撤退的。”

“是身为人类的责任，和身为强者的荣耀，才让他们站在这里，与迈克罗夫文明生死与共。”

说到这里，乔修亚再次重重的叹口气。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却可以毫无犹豫的说，迈克罗夫世界的所有传奇强者，都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他们或有劣迹，或有什么坏习惯，比如说喜欢抽烟，喜欢装成普通冒险者扮猪吃老虎，比如说有一大堆私生子，喜欢到处买房子但是哪个都不住……但这只是他们的生活方式，真到必要关头，他们愿意付出生命，保护他们这个深爱的世界和文明。

但现在还没有到必要关头，不是吗？

邪神还有几十年才会来——早则三十年，迟则四五十年，甚至七八十年。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迈克罗夫文明作出应对措施，不用仓仓皇皇的和邪神大决战，就像是侦测到火山爆发的时间，知晓台风登陆的地点，侦测到地震什么时候开始，当地的居民可以尽早迁移那样，迈克罗夫文明完全可以避其锋芒，躲得远远的，等到发展完全之后，再杀回去。

这想法有错吗？当然没错！星坠纪元缺的就是时间，再给他们几百年，有光耀纪元所有资料传承的他们，通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奋斗，终将比光耀纪元更加强大。

但是……

乔修亚握紧拳头。

但是，真的能跑掉？真的会有发展的时间？

倘若他猜测的那个幕后黑手存在，那么不管迈克罗夫文明再怎么跑，都是没有意义的。

可这归根及底还是猜测，就连乔修亚自己都在怀疑，说了，其他人也不会信。

“他们有许多想法，每个都很完善，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们真的认真思考过我们世界的未来。”

乔修亚抬起头，他注视着资讯大厅黑色的穹顶，平静的说道：“比如说，自然导师。”

“迦兰诺德提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她打算用自己的本体作为载体，制造出一个前所未有，足有几个山脉那么庞大的‘冬眠仓’，就如同当年的自然之父那样，她打算将所有文明个体的身体都保存在自己的身体中冬眠，然后自己进入虚空，寻找另外一个适合我们生存的世界。”

“很疯狂的想法，但可行性却很高，因为她是自然导师，她就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圈，只要降落在一个合适生存的世界，那么整个迈克罗夫文明可以在几十年之内重新繁衍兴盛，重现今日的辉煌。”

“再比如说威廉和斯坦利。这两位精神方面的大学者论起疯狂，比迦兰诺德更胜一筹。他们打算制造一个巨大无比的世界法阵，将整个迈克罗夫世界所有生命的灵魂都上传进魔网服务器，现实就剩下一个载体，也即是精神终端之中。他们认为肉体能干的事情，傀儡也能干，我们只需要通过灵魂投射，控制傀儡进入世界就行，无论是安全还是消耗，都不知道比现在好多少倍。”

“是不是有点耳熟？没错，他们说的就是天灾邪神的原型，世界协调法阵。这些家伙虽然不知道世界协调法阵的存在，但却提出了相似甚至相同的概念，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啊。”

“即便是诺查丹玛斯，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他甚至认为，我制造的魂渊球和修复光柱，简直完美契合自然导师和威廉他们的计划——可以完全储存灵魂的载体，还有可以完美重现肉体的自动机器，我们可以将整个文明的灵魂都塞进一座只有山脉大小的服务器中，然后在目标世界释放，重现迈克罗夫文明。”

“简直完美，我们一个人都不需要放弃，我们可以带着所有人走，就连八十多岁的老人，也将因此重获新生。”

说到这里，乔修亚闭上眼睛，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我们这么多人，想了这么多办法，却只有我一个人想着怎么变强，怎么想着去和邪神战斗，但所有人都想着走，应该怎么避开……这种感觉，可真的不妙。”

3号已经没有坐在椅子上，她漂浮在半空，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的抱住战士的手。

“你了解他们，他们也了解你……没必要为这种事情生气。”人工智能少女轻声在战士耳畔道：“时间还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思考，不是吗。”

“我知道……”

乔修亚再一次握紧了双拳，但他立刻又松开，他淡淡的说道：“我还记得诺查丹玛斯刚才对我说的话。”

说着，他便陷入不久之前的回忆。

凛冬堡学院最深处的实验室中，老法师和其他几位传奇坐在椅子上，所有人围成一张圆桌，而诺查丹玛斯正隔着桌子，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战士。他开口，用最为肃穆的语气道：“乔修亚——”

“倘若你，或者我们中的某一位成为圣贤一级的存在，那我们或许还会为了荣耀而决死一战，就如同当初的光耀文明一样。”

“但我们是文明的掌舵者，我们是文明的最高层，我们可以决定迈克罗夫上所有生命的未来是在迦兰诺德体内冬眠，还是全部上传进服务器，变成纯粹的灵魂精神体。”

圆桌两侧，被提到名字的传奇露出面容，他们表情同样严肃，看向乔修亚，自然导师接过诺查丹玛斯的话，她柔声道：“我们愿意，联手能在一日内彻底毁灭迈克罗夫文明——同理，我们也能拯救它。这种莫大的权利，会让一些人堕落，变成暴君和独裁者，但我们不会，这种权利，只会让我们坚定决心。”

“乔修亚，我们是超凡强者，我们几个人在这里聊天，就能决定一个伟大文明的方向——所以才需要谨慎，敬畏，小心再小心，绝不容许一丝失误——这莫大的权利，是我们最大的荣耀，也是最大的责任，我们不能依照个人喜好，来决定一个世界所有人的未来。”

“是啊。”

一旁，伊斯雷尔的化身叹了口气，帝国皇帝轻声自语道：“我们还不是光耀纪元，我们没有底气，和他们当初那样傲慢。更何况，即便是光耀纪元也为傲慢付出了代价，所以才有我们的存在。”

“作为光耀纪元的后继者，我们当然不能重蹈覆辙，我们的身后是数以亿万计算的民众——就算是我们挡住了邪神又如何？他们面对邪神眷族，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回忆结束。

乔修亚没有叹息，也没有握紧拳头，他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才平静的说道：“当然，他们说的都对。”

“即便是我，也想过安乐天堂这种逃避的办法，而我制造人类完美原体，思考虚空血肉能带来怎样的能力，就是为了防止绝大部分普通民众连邪神眷族都无法对抗的情况出现……我其实也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我也没想到，面对不知多少头邪神的集体冲击，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除非我成为圣贤，可圣贤究竟是怎样成就那等境界的？圣贤不是那种会隐藏自己进阶信息的自私者，可事实就是祂什么消息都没留下，我们检索大资讯库，就是为了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衰弱邪神算是一个线索，我稍后就会去寻找它的下落。”

“……”

3号没有说话，她抱紧乔修亚的手，而战士低下头，凝视着透明的水晶地板之下，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储存器，他半响无言，然后才继续道：“我其实没有生气……只是，3号啊，只是我总是忍不住去想。”

“就算我们成功的逃跑了。”

“成为丧家之犬的我们，还能再一次的反攻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