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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韩诺想了很多。他本不是一个喜欢想太多的人,但一直以来的遭遇,让他不得不认真思考一番了。因为这一路走得太顺利了,顺利得来感觉这剧本就像是为他量身而写的一样。而每次人生变得异常顺利时,他都会怀疑这是不是人生的恶作剧。
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这老妇人的意图,毕竟她说的那些话太无说服力了,尤其是早上她还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废人,如今却打算带着那小姑娘修仙。若是她一早便有这打算,又何必受那么多的苦难呢?想到这里,韩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是被他改造成护心镜的神秘圆盘,除了在月夜摘下用以复制丹药以外,他甚至连洗澡都将其贴身穿戴着。
楚人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老少皆知。他担心自己携带的这件宝物会要了他的命,所以费尽心思将其藏起来。不过这圆盘既不能放入储物袋中,也不能与任何金属钎焊在一起,最后他只好做了一套软甲,在胸口的部位留了一个槽,将其镶嵌在其中,还在上面加了一个可以摘下的盖子。按理说,他的这个秘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但有的事情是藏不住的,譬如修炼的进度。远超常人的修炼速度,会暴露他身上有一件逆天的宝物这个事实,这让他很难办。尤其是如今老妇人开出的条件,竟是要待在自己身边。若如此,那自己的宝物被他人窥知,便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韩诺有些头疼。他想要放弃那个所谓的五灵齐修之法,毕竟其存在与否尚且存疑。但他又有些不甘心,若是真如那老妇人所说,五灵齐修之法能让人短时间成大道,那他就有必要尝试一下了。毕竟时间这种东西,是任何人都缺的。
不过,正如此前公司里的那位技术经理教他的一个道理:解决问题的思路往往藏在问题中。
韩诺想了想问题的关键,发现要破这个局并不难。只要自己能成功筑基,那么就能开辟自己的洞府,如此一来交易达成的条件就具备了。而一旦从老妇人那里得到五灵齐修之法的线索,则作为问题根源存在的老妇人,就可以除之而后快。毕竟他第一次杀人,并没有特别奇怪的感觉,没有被迫防卫的正当感,也没有失手杀人的愧疚感,仿佛是杀死了一个游戏中的非玩家角色一样。
这么一想,韩诺就睡得着觉了。
在这之后,他花了一些时日跑了几趟松露观,作为观主的萧云山非常客气地接待了他,并通过风道人又向宗门举荐了韩诺一次。而另一边,韩诺找到了文郡守帮他安置老妇人和小姑娘。
文郡守并没有忘记他对安丰城的功劳,并在两套非常精美的冰纹瓷茶具面前,信誓旦旦的表示只要他还在安丰城一日,她们便会平安无事。当然除了两套瓷器,韩诺还送了文郡守一些肉眼可见的好处,而文郡守也很给力的帮他物色了一处位置相当不错的宅院。
两个月的时间,就在等待中度过了。这两个月韩诺并没闲着,他先是设计并让工匠制作了一条义肢。有了这条义肢,老妇人总算是可以抛开拐杖过日子了。而凭着韩诺的设计功底,他也很快画出了一些更完善的义肢图稿,这使得他很快又拥有了一家以义肢为主营产品的店铺。当然经营这店铺的人便是老妇人,而文郡守则是这店铺的股东之一。
韩诺对于这种情形的出现,是司空见惯的。这个世界的行业太少了,任意选择一个需求都可以成功。因为修仙者们根本不会解决凡人的痛点,他们只研究那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而对于拉人入伙这件事,韩诺也是做得习以为常,毕竟他以前生存的世界,人们见面打招呼都是说‘恭喜发财’。所以只要你拉他一起发财,凡人们是无法拒绝的。
而在某一日,韩诺正在画着一副图稿,这图稿上是一辆像摩托车一样的交通器具。但这东西没有轮子,只保留了其拉风的外形。这是韩诺准备在筑基成功后制作来替代飞剑的飞行器具,因为他觉得既然都走上了修仙这条拉风的路线,那么许多东西就不能不以酷为标准了。
正在他为是否保留可以双手把持的龙头而发愁时,一道符箓无视宅院的地形和房门飞到了韩诺面前。他伸手将符箓捞在手中,便知晓了符箓中包含的信息,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出了房门。
片刻后,韩诺便到了松露观。萧云山正站在道观院中的大树下等着他,而另有一个与萧云山站在一起的人,便是韩诺许久未见的风道人。一见韩诺,风道人满脸喜悦地迎了上来。“韩小友,好久不见!”
“风前辈,一向可好!”韩诺赶紧向前行了一礼。
“好!好!在下此次路过安丰城,可是又听说小友做了许多好事啊!”风道人哈哈大笑道。
“哦?在下可是整日杜门不出,哪里做得什么好事竟惊动了前辈?”韩诺疑惑地问。
“听说你开了一家可使残废之人续木为肢的店铺,让那些在战场上失去手脚的丁壮得以再生,可有此事?”风道人劈头便问。
“这事只是无心插柳。”韩诺谦虚到。
“那你义拯流民,不但布施粮食给城外那帮无衣无食的流民,还将他们招入作坊,给他们生计,此事可是无心插柳?”风道人又问。
“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韩诺不好意思的说。
“如小友此言,我们这松露观中之人,倒是连手都没有啊。”风道人哈哈一笑。
“前辈此言,羞杀在下了。”韩诺立刻惶恐地施礼道。
“小友不需介意,老夫只是开开玩笑。今日老夫找你过来,是有个天大的造化要送与你。”
“请前辈明言。”
风道人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打开后竟是一颗有着五色花纹的丹药。
“这是?”韩诺和萧云山不约而同的问了出来,只是韩诺的语气更加偏向疑问,而萧云山的语气更多的是惊叹。
“这是一粒筑基丹。”风道人笑了笑。“当然,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筑基丹。这枚筑基丹,不知因何缘由,花纹和普通的筑基丹不同。按炼丹长老的说法,可能有些意想不到的副作用。但它终究是一枚筑基丹,对于一般的散修来说,却是有钱难买的稀物。”
“既如此,风前辈要在下做些什么?”韩诺皱了皱眉,对于风道人言语中的信息有些揣摩不透,索性直接问了一句。
“小友此话,就让老夫有些无地自容了。”风道人撇了撇嘴,“哎,当年受小友赠果之恩,本想用荐仙令报答,奈何黄瀚没能将荐仙令送到小友手上。如今得知小友前来投拜,特地从宗门炼丹长老手中换了这粒筑基丹,想以此了却心中之愿。”
“若如此,前辈便无需挂怀了,在下已蒙前辈指教,在修仙之途上得了造化,足以抵那一果之缘。前辈若真要赠我此丹,请一定要开个价,否则在下断不敢无功受禄。”韩诺双手抱拳,低着头向风道人说到。
要说此刻的韩诺不动心,那是假的。但是韩诺还是更相信人性,相信禀性难移。风道人当年能以一本基础功法,卖了自己千金。如今一粒筑基丹,断不可能随便送与自己。所以他尽可能的和对方废话,想要套出点有用的信息来。
不过风道人并没有与他继续推让,而是强行将盒子塞到了韩诺手中,然后便拉着他和萧云山二人一同进了偏厅。三人仿佛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无话不谈,从修仙逸闻聊到宗门发展,俨然已将韩诺当成了一个同门。
这场晚宴持续到接近亥时,风道人突然起身和韩诺二人作别,称自己要回房做功课了,便径直离去了。萧云山见风道人如此,愣了一下,随即半眯着眼睛默不作声了。韩诺低头想了一下,也站起身来向萧云山作别,萧观主没有挽留他,对他施了个礼便唤来黄松子送他离开了。
片刻之后,韩诺便回到了自己房中。不过此刻的他,显得焦躁无比。他手里拿着那个装着五色筑基丹的盒子,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时不时地挠挠头。大约过了一刻钟,他终于停了下来,“人心也太复杂了,我这脑子是想不明白了!”他恨恨的说道,从袖中掏出一张符来。
没过多久,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韩诺隔空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刚收到传音符的老妇人。
“公子此时唤老身前来,莫不是入宗门的事情有了着落?”老妇人径直走到房间正中的桌边坐下,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二人间的称呼也变得亲近了些。
“明姨可知此间是否有可以窥探他人记忆的法术?”韩诺劈头便问。
“公子此问,是想对何人施此法术?”明姨面上一闪而过些许警惕的神色。
“明姨可识得此物?”韩诺将手中的盒子放到明姨面前,也在桌旁坐了下来,并顺手又给明姨倒了一杯茶水。明姨将盒子打开细细打量了一番,抬起头来静静地盯着韩诺。韩诺见她不说话,便将松露观之行说了一遍。
“公子可知为何从炼气到筑基,需要服食筑基丹?”明姨将手中的盒子盖了起来,见韩诺摇摇头不说话,便接着说了起来:“修行之人,将天地元气吸入体内,通过奇经八脉,最后使元气汇入丹田。其过程如抽丝一般漫长困难,但一旦消耗起灵气来,却如裂帛一般迅速。未筑基的炼气士,元气淡薄,一旦过度使用灵气,就可能导致境界跌落,此之谓根基不牢。”说到此处,明姨喝了口茶顿了顿。
“不知何时,有人发现通过服食一些药物可以令丹田内的元气凝为液状,而凝为液状的元气除了可以提供更多的灵气以外,也比气状稳定得多。于是渐渐有人研究出了筑基丹这种丹药,而丹田内的元气成为液状,也成了筑基成功的标准。”
“这道理我懂,我在书里见过。”韩诺不耐烦地插了一句。
“可公子不知的是,这筑基丹历来便分两种。一种是普通的筑基丹,无五行之分,不管修习的是何种功法,都能增加筑基的概率。而另一种,叫五行丹,是特别为不同属性的灵根炼制的,能大大增加此类灵根的筑基成功率。”明姨继续解释到。
“那这么说来,这颗筑基丹对我来说是量身定制的了?”韩诺舒了一口气。
“非也,这颗筑基丹,可能会使公子修为骤降。”明姨摇了摇头,“五行丹,最开始是为只有一条灵根的天灵根打造的,若是木属性的灵根,便有对应的木属性的筑基丹,错食其它属性的筑基丹,就会导致修为大降。而那风道人给你的这粒五行丹,是罕见的只对五灵根俱全的人有用的五行筑基丹。若公子服下此丹,功力至少散去六成。”
“我就觉得我的直觉是对的!”韩诺一拍大腿低声骂了一句。
“公子究竟是如何认识此人的,对方为何要对公子做如此之事?”明姨将手里的盒子推至韩诺面前。
韩诺抬头看了看盒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一股脑的将之前和风道人相识的整个过程都说了出来。
“所以,公子从毫无根基,到炼气圆满,真的只用了三年?”明姨静静地盯着韩诺,左手手指却不停地在自己大腿上轻快地点着。
韩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他之所以会深夜找来老妇人,无非是因为老妇人虽然比他经验丰富,但其在修为上却弱过自己。人,总是会对比自己弱的人多几分信任的,原因无它,易掌控而已。
明姨见状,长长的叹了一声,“若如此,公子未来之路,恐怕就有些凶险了。”
“此话怎解?”
“那风道人皓首穷经都未修至炼气圆满,若不是公子所赠的奔仙果,他恐怕此生连筑基都无望了。在这样的人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三年便炼气圆满的存在,恐怕任谁都会有些遐想。”明姨站起身来,向韩诺裣衽一礼,“恕老身僭越,敢问公子是否有何逆天之宝可加速修炼?”
韩诺见状,立即起身扶了明姨一把,“明姨何出此言?”
“对于低阶修士来说,身怀重宝便是取祸之门。若公子不告知老身,叫我和馨儿如何与公子共进退?”明姨的言语颇有些激烈。
韩诺稍微对明姨的反应有些傻眼,沉默了半晌,说了一句:“明姨你给我一点时间思考一下吧。”
明姨听他此言,默不作声的转头离去,就在她快要迈出房门时,韩诺叫住了她,“明姨,是什么理由让你想要重新开始修炼的?”
明姨立在了门前,回过头幽怨地看了韩诺一眼,“老身何尝放弃过修炼,奈何千万遍的尝试,丹田内却一丝元气都无。却不知为何,公子那一粒丹药下肚,体内便有了一丝真气。时也!命也!”
韩诺闻言,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丹药来,从中取出了一粒放在手中。“可是此物?”
明姨见状,又折返回来从韩诺手中拿过丹药。她看了一眼,有些没看真在,又将丹药捧到灯前认真看了一眼,“益元丹!”明姨脱口而出。
“正是。”韩诺轻描淡写的说。
“公子可知此丹药的价值?”明姨睁大了双眼,“而且,公子如何会想到在那种情况下给老身服用此丹?”
“有何不妥吗?”
“当然不妥。首先,这益元丹对五阶以上的炼气士都有助益,在坊市间是上架即空的存在,你却用来给一个老乞丐婆治病。其次这益元丹威力霸道,普通凡人食之可能爆体而亡。”明姨颇有些大难不死的感慨。
“此事……看来确实是在下莽撞了。只是在下也曾像明姨当时那样虚弱过,而且我也看出明姨曾修炼仙术,便以为此丹能起作用。”韩诺看了眼手中的药瓶,憨憨地笑了笑。他这一笑,令明姨也颇无奈地笑了起来。“那照这么说,这益元丹不是正好对你有大用处?”
“若是公子有多余,便赏赐点养元丹之类的丹药就够了。”明姨听韩诺如是说,心里倒生出了一些念想来。韩诺倒也不含糊,立刻从身上拿出了四五瓶丹药来,连同手上的益元丹一起递给了明姨。明姨得了丹药,欢天喜地的告退而去了。
待明姨离开后,韩诺看着桌上的盒子又思量了许久,终于,他还是打开了盒子,将盒子里的筑基丹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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