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薪柴之争(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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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识逸已经基本适应了乘上装甲的摇晃感，即便是全速前进，碾碎的道路，飞溅的碎石不停的打在他脸上他也不再会有任何不适。此时城市的南面已经传来了连绵不绝的炮火声，施长恩的部队遇袭，他们正以最高的速度驰援。远处的爆炸声回荡在空旷的城市中，远远看过去只能看见残垣断壁中不断升起的黑色浓烟。

“你知道肩扛式的反装甲武器怎么用吗？”另一只腿上的彼得法诺还嚼着口香糖，模糊的口音让武识逸以为他在问毒气怎么用。

“打靶射过两次。”

“那等于不会。”他说着摇摇脑袋，“我劝你到时候不要发射，这是个博弈，装甲有热诱弹，你就只有一条命，被发现了架炮溅起来的碎石都能把你打穿了。”

“那我能干嘛？”

“活着，没给你命令就什么都不要做，好好看着好好学，我都三次上战场就买了一颗地雷，你运气好，我们处于优势，不缺你一个。”

随着逐渐靠近战场，武识逸能够透过防护服闻到淡淡的火药味与钢铁燃烧的臭味，有些炸起的泥土就落在他们几百米处的前方。他们很快离开装甲，带着单兵反器材武器在掩体中缓步前行，踩着残砖碎瓦，看着一道道扬起的灰尘吹过眼前。

在武识逸大约一公里的前方，他第一次真真的近距离看到了大型装甲的生死战斗，墙后的装甲突然冲出，伴随着刺耳的巨响，导弹从肩部的一阵火光中冲出，但只听不远处装甲腰际钟声一般的爆破，无数碎片像是一张网一样铺开，在几十米之外引爆了飞行的导弹，一面火墙爆炸在半空中，随之而来更近的一声巨响，墨绿色的穿甲弹就在他眼前旋转着发射，火焰穿透了反应装甲，高温膨胀的空气直接将对方装甲撕裂开，巨大的驾驶舱像是一个皮球一般在空中翻滚，几经碰撞最后停了下来。

环顾四周，每一团燃烧的钢铁都是一个庞然大物留下的尸体，人的血肉在他们面前看起来是那样的渺小又是那样的不堪一击。战斗似乎进行到这里便结束了，炮声停息，只剩下风鼓动着燃烧的火焰。几台装甲走向前，看着那个已经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驾驶舱，举起机炮，准备结束他最后的痛苦。

“战斗结……”

轰！

突然一个声音抢先而发，来自他们的左手边，一个更细，更远，更尖锐的声音乍现在风中，反应过来的装甲迅速向那里倾注火力，随着坍塌下去的楼房，一阵血雾扬起，他们很快又将周围的所有建筑扫射了一遍，子弹就在武识逸头顶两三米的敌方飞过。

那些装甲转过身，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施长恩的舱盖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弹孔，鲜血如同一个巨大的红色爪印留在舱盖侧面，一旁的装甲立马把舱盖打开，武识逸只能远远的看见他们乱成一团，透过那些忙碌的缝隙，他看见了自己一生都忘不了的画面，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头颅，白骨，血肉，脑髓夹杂在一起，甚至或许还有破碎的眼球。

只是一眼，武识逸就立马回过头，强烈的恶心伴随着恐惧直接涌上了他的大脑，拿着枪的手不住的抖动着，先是四肢，逐渐的，就连胸腔，舌头也开始麻木起来，他无力的瘫倒着，呼吸越发急促，逐渐缩窄变黑的视野中的一切都被解构为无数闪烁的噪点，他逐渐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声呼吸都愈发艰难。

“嘿！嘿！嘿！”彼得法诺使劲的拍打着武识逸的面罩，“没见过死人吗？别吐在防护服里了，吐了就真没救了。”

“我……那个……血……”武识逸的大脑已经无法组织出清晰的语言。

“我靠，前几天你们队长死了，你不也很正常吗？”

“血……眼睛……”武识逸还试着用自己无力的手向彼得法诺演示自己看见的景象。

大概过了十分钟，武识逸才逐渐缓过来，呼吸变得平稳了些，刚刚跑出去一会儿的彼得法诺又跑回来，气喘吁吁的说：

“我刚刚去问，他们都说那是施队长，我靠，不会吧，打那么准？”

“真的吗？那我们怎么办？”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无力。

“来来来，喝点水，看你这样。”说着他往武识逸的水箱中加了一瓶水，又打开了面罩旁边的送水按钮。

他们并没有得到太多的休整时间，他们很快再次集合，重新赶向净化站。显然所有人的士气比刚刚要低了许多，仿佛就连装甲发动机的声音也变得微弱了几分。武识逸攀上装甲问道：

“拓师姐，施队长真的牺牲了吗？”

“嗯。”

“我说吧，我的消息很灵通的。”这时彼得法诺接过了话。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施队长身边一个叫纳赛尔的人接过了指挥，是个老兵，他操控装甲很强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赶回净化站，修好它就算完成任务了。”即便是想要强打精神的拓此时都显得有些失落。

“他们怎么知道那是我们的指挥官，还一直埋伏着，就刚好是猜的吗？嘿，嘿，别那么看着我，我又不是那种不会伤心冷血的人，我只是觉得奇怪好嘛？这是个战术问题，天知道战斗是不是真的结束了。”

“你是说……还有人埋伏着吗？”武识逸问道。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看，我们来的时候，一个肩扛火炮都没看见，我们在净化站打的时候怎么那么多呢？他们全部打完了？”

“拓师姐，你觉得呢？”

“我想他们只是单纯的打完了吧，不然刚刚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的远程炮火不也所剩无几了吗？”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返回了净化站除了机台有损伤的装甲在修整之外，其他的已经开始净化站的修复工作。在武识逸休息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也是这段时间他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来电显示写着：徐讷亭。

“是武识逸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谨慎。

“是我。”

“你还活着真好，我联系不上你们队长。”

“他……牺牲了。你会给我们增援吗？”

“我会尽力的，我保证会有增援。”

“但是……”武识逸觉得鼻头突然一酸，无数情绪冲上心头，“你当时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儿来?你知道我没有任何军事经验，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为什么？”

“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真的很抱歉。”

武识逸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有点失控了。”

“活下来好嘛，我一定会给你们支援的，一定。”

“嗯，谢谢。”

“对不起，武识逸，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