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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赟革背上沉重的宇航服从充满恶臭的房间走出,这是他在特安拓乐迪大矿厂工作的第三十二天,每天他们工作15个小时,他自己早已没了时间概念,所谓的15个小时也是老尹告诉他的数字。
每当铃声响起,懒散的守卫便敲着墙叫醒他们,穿好防护服之后便走出昏暗的地下室,一辆一百多米高的超大型卡车停在他们面前,几张羽翼般的巨型挡板缓缓伸出,那是他们在这颗时刻闪烁着万丈雷霆的星球上唯一的庇护。
很快,他们被驱赶到挡板的阴影下,结成队,缓缓朝矿井中走去。文赟革的左肩依旧不时会传来疼痛,因此他没有系上宇航服左肩的肩带,所以从后面看起来,整个人都垮下去,像是扛着衣服在走。
他们要行走的距离根据当天的天气预测决定,去往每天雷暴较少的矿区,在工作中他们有时可以看到蓝色的槲湾缓缓旋转方向,看着那颗星球难以启齿的红色斑点悄悄显露出来。
在所谓的十五个小时中,这个百米高的卡车是他们的矿车也是他们的厕所,食堂,医院,唯一能够栖身的地方。这天他们去到的是北边三公里外的4号矿厂,这是所有人都不想去的地方,那里总能刮起很大的风,工具,矿石,甚至是人有事都会被吹走,这种时候他们的监工总会对他们说:谁把吹走的人身上的宇航服捡回来,就给十根烟。
矿区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凹陷,他们需要跟着大矿车一圈一圈的绕下去。等着矿车停住,他们漫长的工作就开始了,尽管这是雷暴最少的区域,他们的头顶依旧被金黄色包围着,几公里外轰然降下的雷霆依旧有一种骇人的响亮。
每天都有人在漫长痛苦的工作中倒下,每当这时监工便会走到他们背后,抓着他们宇航服的穿脱开口,如果此时那人立刻爬起开始工作他们就踹上一脚然后走开,若是那人没有反应,他们便直接脱下宇航服,空留一具尸体。
老尹总是会把自己采到的矿石分给文赟革一些,凭借着老尹的帮助他每次才能勉强完成指标,否则他会因此一整天吃不到任何东西。来的这些天他几乎完全仰仗着别人的帮助活下来,刚来那些天他没有工作自然也没有食物,全靠一个瘦弱的男孩给他吃的。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男孩是守卫的男宠,母亲嫉妒他和继父的关系,便把他送了上来。在这儿的人大多数和他一样被骗了或是陷入某个圈套,大多数都是那些小移民区内所谓的“偷渡服务”,他们以为会到达道昌,但是他们一觉醒来却到了这里。还有小部分像是老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试图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找到某个贝德下属公司老板恶意并购的证据,走在街上两眼一昏便到了这里。
一开始许多人都来问他是不是真的是道昌人,这并不是他们仰慕道昌的人,而是这座矿厂生产的是制造净化剂的原材料,所有人都知道这座监狱一般的工厂多少和道昌有关系,他们不相信会有道昌的人被送进来,直到看见文赟革和他们所有人一样被监工打倒在地。
每当文赟革筋疲力尽的回到那个大房间,他会强压着疲惫,把自己一天所看见的所有信息背一遍,守卫离开的时间,矿车的固定停顿,每周物资车过来的方向……起初他写在一张纸上,但被老尹发现后一口吞下,告诫他想跑可以,但是不要把大家的命都丢了。
现在他很清楚,整颗星球只有两个发射站,八号矿厂附近,距离他们三十多公里的发射站运输物资,而运人的发射站他只知道是3号矿井一直往北走,不知道有多少公里,只是听到“狱友”们说:往那儿走的人都没回来,但是他们的宇航服都回来了。
每当躺在床上文赟革都会在脑海中思考逃跑的方法,他也试过发动其他人,但是正如老尹所说,他们几乎都毫无想法,每天都是回到床上,赌几根烟便倒头睡去,但是他们也绝不会出卖文赟革,他们只是毫不理会,假装没听见,等着他识趣的走开。
文赟革也问过老尹,却被明确的拒绝,他说自己就是要留下来,为了帮下一个像是文赟革这样一无所知被拐到这里的人。文赟革有些绝望,他深知光靠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颗令人窒息的星球。守卫的人不多,只有四个,听说他们有枪,但是几乎从来不带。矿车上的监工也不过十人,没有枪,只有棒子,而他们有足足67人,全然没有害怕他们的必要。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肯跟你吗?”下铺的老尹突然说道。
“为什么?”
“因为他们回去的生活也没有多少不同,他们一无所有,回去以后不过自由些,但是呆在这儿他们起码不至于失去性命。”
“每天拼死拼活,就为了一碗臭了的粥,在那些狗杂种面前生活还不一样会死。”
“看到那个睡觉翘着脚的人了吗?”
“看见了。”
“他得了种病,老是忍不住偷东西,在槲湾被抓了六次,每次都被毒打一顿,最后一次被打断了几根肋骨,他们社区的人把他卖了上来。这边他也老偷东西,但是我们都不在乎,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还回来。这里的很多人都和他一样,很穷,但可能不坏,可是他们就是没法适应下面的社会。”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里也应该由我们说了算不是吗?而不是那些狗杂种!”
“所以你现在不是想跑而是想改变这里。”老尹说着咳了两声。
文赟革透过吊灯的铜照看着反射的自己,此时的他已经沧桑了许多,眉宇间藏污纳垢,垃圾堆一样的头发和乱糟糟的胡子占据着他上下半张脸,尖锐的鼻子此刻也仿佛变得迟钝,皮肤无力的松弛着,眼皮半和,瞳孔中毫无光泽可言,过了好久他才微微的张开自己干燥的嘴唇: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接受这样的生活,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被谁骗了。”
【作者题外话】:最近有些事务,更新时间有些完,在此向各位读者致歉,感谢各位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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