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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福客栈,生意依旧好。不过客栈里少了个少女,总是缺了几分活泼气氛。
刘景浊与妇人坐在一张桌子,一边喝酒,一边问着有无人捣乱什么的。
说了许久,刘景浊这才笑着说道:“我刚刚回来,还没有进宫,先来的嫂子这儿,主要是想赔罪。路上我碰见了佟泠,算是揍了她一顿。”
妇人哑然失笑,给刘景浊倒满酒,这才说道:“那死丫头,要不是给小北姑娘揍了一顿,都不跟着走呢。殿下揍她,肯定是因为不听话,自家晚辈,揍了就揍了呗,还要专门跑来说一趟啊?”
刘景浊又喝了一杯酒,笑着说道:“佟泠天赋尚可,要是用心点儿修炼,日后前程会很不错。”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走上了这条路,当上了神仙,佟泠以后肯定会回家少,不过我跟她说了,要是在京城附近,就多回来陪陪你。我等太子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就会离开,应该是不会再进长安了,嫂子若是有什么难处,放心去随意一个衙门口找人,他们要是不管事,你就传信流离郡,我管。”
妇人只是笑着摇头,说道:“天子脚下,我又能有什么事儿?殿下放心。”
至于为什么不会再返回京城,这是殿下的事儿,问那作甚?
喝完了一壶酒,刘景浊便走了,说要再去一趟钟家嫂子那边儿。
走出客栈,刘景浊立刻察觉到了躲在远处一颗树后面的张探骊。
想来想去,刘景浊还是没去打招呼。
那位张秘术丞,除非等到哪天佟泠亲口说话,否则必然没有希望的。
一旦有闲暇时间他就会跑来客栈附近,有时候还能远远看一眼妇人,可更多时候,他就只能蹲在那棵树后面,看着那间开了十来年的客栈。
去往小巷的路上,方杳牧几次三番要凑来,皆是被刘景浊骂了回去。
算是给颜敬辞跟谢白头提了个醒,他们三人没有卸去官身之前,最好离自个儿远远儿的。
原本今年是要再次封禅五岳四渎的,可这等大事,居然推到了明年。刘景浊当即便想到了,老头子是要等到新皇登基之后一并封禅了。
拐弯抹角走去面铺,龙丘棠溪已经带着白小豆去买买买了。
正好是一阵儿忙的时候,刘景浊便帮着端碗擦桌子,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这时钟孝泉也补了方才没来得及的礼数。
少年人对着刘景浊作揖,笑道:“殿下终于回来了,我真不是做先生的料,饶了我吧。”
乔樱草瞪着眼骂了一句,转过头对着刘景浊说道:“这死孩子觉着自个儿读了些书,架子大的很啊!殿下你可得帮我收拾收拾他。”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跟我走走?”
就喝了一杯茶,便又领着钟孝泉走出小巷。
刘景浊时不时取下酒葫芦灌一口酒,光是闻着酒味儿,钟孝泉便有些头疼。他有些想不通,殿下咋个这么能喝酒?
“殿下,酒要少吃。”
刘景浊笑着接了下半句话,“孝泉,事要多知。”
少年人赧然一笑,论考试,他不觉得殿下能考过自个儿。可论读书,肯定是殿下读得多嘛!
刘景浊轻声道:“看到那些邸报了?作何感想?”
钟孝泉斩钉截铁道:“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刘景浊笑了笑,“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顿了顿,刘景浊接着说道:“你以后肯定是要当官儿的,以现在景炀对官员的任用,即便你中了头名状元,也还是要一步步去历练,所以想坐什么位子,你决定不了,但当什么样的官,你说了算。我打个比方啊,假如日后你做了一任县令,碰巧那地方有个与你志趣相投的人,后来再有如我今日这般传言,你信还是不信?”
少年人一下子沉默了起来,刘景浊便又笑着说道:“我是江湖人,自认为看人准,有些事我可以臆断。但你是要当官的,这样便不行了。你越是相信他,越要查他,查清楚了,证人清白,这才算是尊重。”
少年人停下步子,作揖道:“懂了。”
刘景浊摇摇头,“远呢,当文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必修,以后你慢慢就能学会。但有些事情,不想学是学不会的。再打个比方,你还是一地县令,一县之地,你总管所有事宜,虽说会有人辅佐你,但你若是不知道麦子几时熟,种子几时洒,能行吗?就如你当了一年教书先生,这难道不是一种书外的学问?”
年轻人拍了拍少年人,微笑道:“我们当然要做自己擅长的事儿,但也要多少了解些不擅长的事儿。有些事情纸上得来终觉浅,行万里路见万种人,这是路上的学问。”
少年人咧嘴一笑,轻声道:“殿下比我更适合做教书先生的。”
说着,钟守矩便没忍住问道:“有传言说,太子即位之后,会驱逐椋王殿下,是真的吗?”
刘景浊只是说道:“我不适合当官,更不适合当皇帝,我是个剑客,逍遥自在才是我所欲也。孝泉啊!以后到了流离郡,路过扶舟县时,记得去青椋山看看,以后我就在那儿了。”
走着走着,便又到了一处小巷。
耳畔传来方杳牧声音,“就是这里了,殿下如今境界?”
刘景浊传音答复道:“一个神游修士而已,我还拿不住了?”
钟孝泉疑惑道:“这巷子里住着的,都是些外乡人,殿下来这里作甚。”
结果刘景浊一把拽起钟孝泉,飘飘然落在一处小院儿。
离开小院儿时,送了少年人一方上刻“见微知著”的印章,刘景浊便径直走去了夜市。
少年人楞在巷子口,久久未能回神,方才一幕,让他有些不敢确定殿下到底是不是邸报所传那样。
落地之后,挥剑,割去人的头颅,一气呵成,殿下脸上颜色都没变。
之后殿下甚至挥手扯出其魂魄,以烈焰炙烤,那哀嚎声音传入耳中,钟孝泉只觉得一股子凉意遍布全身。
少年人失魂落魄返回面摊儿,乔樱草一看便知,这是殿下给这孩子上了一课。
等妇人听过发生的事情,钟孝泉本以为娘亲会大吃一惊。没想到却听到自己的娘亲十分平淡的开口:“就这点儿事儿就吓成了这样?那你还是回老家种地去吧,考什么试,当什么官?”
钟孝泉实在是没想到,一向柔弱的娘亲,今日怎的这般言语犀利。
结果乔樱草接着说道:“殿下比你还小的时候,早就跟你爹他们在战场上厮杀惯了,你要是见过你爹那一身刀剑伤,你就不怕了。”
钟孝泉倔犟道:“我在意的是,殿下为何出手杀人。”
乔樱草轻声道:“都不知道,就胡乱猜测?”
少年人一愣,看了看手中_印章,随即苦笑一声。
夜市那边儿,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玩儿的正开心呢。
见到这一幕,刘景浊便转身去往一处炮坊,买来一大堆烟花爆竹。
白小豆与龙丘棠溪各自手持一串儿臭豆腐,走着走着便瞧见道路尽头站着个青衫剑客。
白小豆扯着嗓子喊了句师傅,惹得路人皆转头看去。
小姑娘如同脱缰的野马,撒丫子狂奔过去,纵身一跃,死死抱住刘景浊,死活不愿撒手。
刘景浊无奈道:“这才一年多不见,咋个就胖成这副模样了?好重啊!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了?”
白小豆努着嘴,忍住不掉眼泪,可开口时还是有些更咽。
“我可想你了。”
这天不是节日,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也不知怎的,城外放了足足半个时辰的烟花。
离那些绚烂烟花最近的地方,有个小丫头肆意狂奔,高声呐喊。
不远处,一对神仙眷侣并排站着,两只手不知不觉越靠越近,于是一只大手死死攥紧了纤细玉手,两人就这么看着天上烟花绚烂,地上孩童欢跃。
龙丘棠溪有些心疼,她知道,他在与这座城告别,此后怕是很难再回来了。
宫城之中,那处小院儿里边儿,父子俩亲自下厨。皇帝陛下厨艺不精,遭太子嫌弃,于是皇帝便皱着眉头,干脆只烧火不动手了。
刘景浊到家之前,有个读书人领着个小童子率先到了小院儿。
太子妃一脸惊讶,“大哥怎么回来了?”
余恬赶忙说道:“你别起来,坐好了。我侄女儿快要出生了,不回来怎么行?金陵能有多远?”
厨房里边儿,赵炀高声喊道:“瞎说什么,肯定生个大胖小子。”
赵坎冷不丁开口:“我喜欢闺女。”
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各自牵着白小豆一只手,同时迈步进门。
“我也喜欢闺女。”
龙丘棠溪有些局促,又被这家伙骗了,稀里糊涂怎的就跟着回家了?
双鬓斑白的皇帝几乎是小跑着出来,赵坎也差不多。
小童子悄悄缩去一旁,这二殿下,他是真怕啊!
白小豆扯着嗓子喊道:“大伯回来了唉?我师傅跟师娘也来了。”
小丫头跑过去蹲在太子妃身边,转头看向余恬,此处无声胜有声。
大伯,得抓点儿紧啊!
龙丘棠溪干笑一声,轻声道:“我是龙丘棠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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