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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我是黄文,刘景浊虽然没露出那瞠目结舌的表情,但也愣了好半天。
猜想与事实根本就是两回事,况且刘景浊根本就是诈一下他而已,没成想确实得到了这个答案。
刘景浊推开茶杯,喝了一口酒。
绕一大圈儿,原来你是籴粜门的祖师爷
刘景浊盯着老者看了许久,又问了句:“红树城”
黄文笑道:“是我的。”
此时此刻,有些从前怎么都想不通的事儿,总算是能串起来了。
为何潭涂会被送来迷离滩,为何当年在此,遇见了曾与父亲有过交集的楚剑云。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呢喃道:“我捋一捋,八千年前你创建籴粜门,与玄女东海一战之后,玄女散道斗寒洲,那时起,斗寒洲一洲剑运,便在你手你神灵之身在东海自愿死在玄女剑下,脱胎换骨成了个茶铺老人,自称黄文之师,培养籴粜门最初的几位元老修士安子前辈剑术天赋卓绝,故而你送了他一份泼天机缘之后,你就慢慢淡出了籴粜门,以另一个身份筹建红树城,成了城中这小小茶铺一老翁”
黄文点了点头:“大差不差。”
刘景浊又道:“楚剑云之前,帮工之人是我丈人”
黄文再次点头,“不差。”
刘景浊皱眉道:“灵犀被白小豆所得,也是你的手笔”
黄文点头道:“这倒不是,灵犀自愿认主,我顺水推舟而已。”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后来籴粜门一系列生意,其实你都知道龙丘棠溪生来便有的剑运,以及水神残存真意,与你有关吗”
黄文轻声道:“我知道,但我没插手,天底下知道我存在的人,没有几个。”
刘景浊破口大骂:“狗日的牧沉桥啊!忽悠我!”
此时黄文又灌一口酒,呢喃道:“知道你着急得知一个真相,但这个真相……很难知道了,至少我猜不出来。但事情,还是,我来说吧。”
说着,他起身走去门口,伸手关上了店铺大门。
“第一场伐天之前,火神斩杀人族炼气士,嫁祸玄女,其实算不上嫁祸,玄女自己担了骂名。后来剑神来到中土神洲,我就知道了紫气的事情。后来有个与你一样,自后世而来的剑客从两界山练剑返回中土,我与他聊了聊,于是他也知道了紫气的事情。再后来,你斩杀天帝,脱困于两界山东来之时,我就已经抛弃神灵身份,藏身酆都罗山了。”
刘景浊呢喃道:“怪不得我没见到过你。”
黄文继续说道:“很快过去了数万年,大致在你消失在豆兵城以南之后,我便踏入轮回路,成了黄文了。最后一场伐天,刘顾舟去往俱芦洲前,来过这里,我与青帝皆在。我们都知道,天底下能压制紫气的,只有你,但你是后世来人。刘顾舟知道你被困在了海底,他当时或许已经猜到了,你会是他后世的儿子,但他说,我们不能救你,还要拦着人救你。为什么要拦着,他并未明说。他当时来,只求我们一件事。”
刘景浊皱眉道:“就别卖关子了。”
黄文深吸一口气,呢喃道:“他说,他定会有来生,若未来相见,请我们助他一臂之力。后来见火神那般壮烈赴死,成了人的我,也有些血性了,于是有了天穹之后,黄文便有了个筹建籴粜门的计划。本意其实极其简单,就是为人间创造强者。那时九洲虽有天穹压制,大十万大山之中,紫气蠢蠢欲动。需要有人去那地方守山,于是在那只白猿之前守山的,便是青帝了。后来我本体在此,分身的年轻黄文与玄女在中土相遇,你也知道,活得太久,特别是有了情感之后,很累的。玄女想要一死了之,我便设计诈死,以半条命为代价,让她信守承诺散道斗寒洲。现在想来,她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不想留下了而已。于是她只留下了一道真意在中土南边,本体毅然决然散道斗寒洲。我欲造强者,郑红烛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但……你知道,人心是个很难琢磨的东西,天底下也就出了那么一个安子。高阳一脉那人,与我当时关系不错,我本意是既然已死,倒不如放手交给后辈,谁想得到,数千年的演化,出了个籴粜门,成了你瞧见的那模样。”
刘景浊呢喃道:“牧沉桥,是你想拨乱反正的筹码,却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你当年泄露籴粜门的消息,也是想让我帮你除掉这棵长歪了的参天大树”
黄文摆手道:“最早的一场戏,分身是大师兄,还有几个弟子,并灵山下那个就是其中之一。还有莫囚……他们最初也不坏啊!”
刘景浊点头道:“当年莫囚死在我老丈人手中,我不太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并灵山下那个……他说他所行之事,全是依照师兄之言。他被李怆追杀,故意留下蛛丝马迹,我二舅这才去了伏亭镇。他说背后自然有人,除了那位大先生,还能有谁”
顿了顿,刘景浊又灌一口酒:“前辈继续说吧。”
黄文点头道:“你现如今总该看得出,我能活着,全凭红树城吊命吧牧沉桥不是用于拨乱反正,那只是个与刘存念一样的孩子。当年华扬他们,不知用什么手段造出来了个白帝,他们想拿回剑运,但郑红烛不是好惹的,便也只能将目光放在艾禾与牧沉桥身上了。后来华扬那小子,带着人围杀青帝,从那时起,一切真正变了味儿了。那时我知道,白帝或许只是个被他们推出来试错的,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造出来个青帝啊!所以当时青帝发觉了什么,将青泥河一分为二,带走了神霄洞天,又以通天犀凿出一条灵犀江,以此断了他们抽取神鹿洲剑运的谋划。而艾禾兵解,再次硬生生将他们的筹划打乱了。那时我本想喊来郑红烛,将这些事和盘托出,让他铲除籴粜门。但没过多久,一个在中土杀了太后的剑客,找来了。”
说到此时,刘景浊略微有些明白了。
三千年前,正是黄龙复生父亲的那段时间。斩杀的太后,恐怕就是陈灵溪的转世身了。
对得上,八卦石石碎,太守得罪太后被罢官,黄龙洞天正式坠地,爹拉着周和去往长沙郡找寻太守张机。后来二十岁出头儿的年轻人斩杀那位权势滔天的太后,此后便声名不显了。
刘景浊忽然一皱眉,沉声道:“这会儿,你的故事才开始吧”
黄文重重点头,沉声道:“他说,籴粜门中,有人与紫气有染,先不能打草惊蛇。他又说,他要去往天外,回来再说。结果回来时,已经是千年之前了。那时他带着虞长风,好像是自离洲而来的。”
刘景浊呢喃道:“的确,刚刚斩杀了汤江一条人鱼。也……将个岁数极大的家伙丢去了十万大山,结果还被袁公削去了肉身。”
黄文苦笑道:“只觉得他很累,他也说了,好像没有更好的破局法子,只能看看能否想法子让你改变些什么了。但事要做两手准备,假设改变不了什么,就得能保证你回来。存念于此,其实也是他的意思。”
话锋一转,黄文沉声道:“但那时,青帝问了一句话。”
刘景浊皱眉道:“什么”
黄文沉声道:“青帝问道,刘顾舟不是转世,却是怎么复生的你早已道化天穹,魂飞魄散,假设你也能用黄龙那法子复生呢”
刘景浊猛地抬起右手,缺一截儿的小指,触目惊心!
一时间,早年间玥谷出售的缝合的肉身、归墟战场上被当做傀儡的刘顾舟、被孟休复生,却只有少年模样的陈灵舟,几个线头儿,一下子出现在了刘景浊脑海之中。
此时黄文说道:“记得那日,青帝与刘顾舟喝了一顿大酒,次日清晨,他们就决定要帮籴粜门,造一个青帝出来。我那数万年的老友……就这么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后来刘顾舟将青椋山那棵已经成精的海棠树炼做剑意,放在了龙渊水。四百年前,青帝……与人诞下一女,之后……坦然赴死。那孩子……”
刘景浊呢喃道:“便是龙丘洒洒。”
黄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后来,三大天骄凭空出现,龙丘晾自断神鹿王朝国运,一洲气运便灌输进了其夫人腹中。你可能不知道,你的丈母娘,是不弱于渔子的卦师。具体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她与莫囚有一场交易,是这交易换来的水神真意,这也是龙丘棠溪为何与水神长相相似的原因。”
说到此处,黄文呢喃道:“那些年里,我只听说刘顾舟提剑求尽天下合道,却只寥寥几人答应。我最后一次见他,是青椋山立山之后,方葱那丫头要嫁去景炀王朝。他亲自帮忙,筹建五龙卫,以许经由为龙师,护佑景炀王朝。离开之前,他告诉我,未必没有破局法子。但谁先跳出棋盘,还是个未知。”
刘景浊呢喃道:“棋盘……”
之后便听黄文说:“百年前听说刘顾舟战死人间最高处,姬荞被围攻致死。我是不相信的,谁杀得了他啊直到后来,你咋迷离滩外,与黄羊府修士一战,我才终于知道,你便是当年那人,他的破局法子,全在于你。”
刘景浊沙哑道:“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黄文皱眉道:“你当年斩杀神灵,可没说过这种话!”
刘景浊拿起佩剑,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
他缓步往外走去,红树城里小雨淅淅沥沥。
“我是说,这个跳出棋盘的代价……太大了。”
黄文说得并不完整,但这是他知道的全部了。
好大的一盘棋啊!倒推十万年,以早就发生的事情布局。
“将来只要我身怀造物之力,立马造一个你出来。”
这句话,是万年前在那海底,身披紫衣的青年所说。
拒妖岛大战、浮屠洲大战、开天之战,开天之后的那场齐破境,原来是为了这个
黄龙救回一个只是大罗金仙的刘顾舟,尚且用尽了自身数万年的修为。
最初的收拢各种气运,看似是献给道祖,原来也还是为了这个
佟泠九人,原来是这么用的。
好孟休,厉害。
许师兄,你也不差啊!
单手扶住河边栏杆,刘景浊并指点向自己眉心,方才记忆,便被上了一道混沌枷锁。
他自信即便自己猜对了,别人也休想窥探自己的记忆。
但托大之事,决不可再有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呢喃道:“教祖,你我之间,得提前聊聊了。”
有人笑着答复:“恭候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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