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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那太医又怒又惊地转过身,正要大骂。
却看到朱榑大步流星走进来,一只脚上的皂鞋不见了,头上的武冠也不知道甩哪去了,便算是齐王,也不能这样对待他。
“齐王殿下,此乃御药!!!”
“呵,本王是刘伯温的学生,皇后嘱咐本王要礼贤下士,把药给本王吧,不然皇后和母妃要训斥本王了。”
朱榑堆着笑容,等也不等,直接从锦盘上拿走茶壶和杯子,仔细嗅了嗅问道:
“嗯?”
“香味像茶啊,真的是药吗?”
看见朱榑往自己嘴巴送去,太医胆汁都快吓出来。
幸亏,朱榑只是闻了闻,不过,交给刘伯温时却手一滑,瓷壶和茶杯,摔个粉碎。
这一幕,所有人始料未及!
太医满脸惊讶,又有些气愤,看着洒一地的药汤。
刘伯温神色始终平静,他在想朱榑怎么会来?昔年他担任御史中丞,抓了不少人,有贪官、有家眷、有士绅…………
淮西功臣对他恨之入骨,就如同隔空执棋的两个对手,如果他是胡惟庸,也不会放弃这次落子的机会。
“是陛下让齐王来的?”
“不是。”朱榑看向旁边的太医,说道:“父皇召本王了,你们也一起回宫缴旨吧,药汤洒了,本王不跟你们计较,等着父皇降罪吧。”
太医:“……”
太医原本就惶恐的神色,变得更加惶恐。
总算把这个谋臣,压到箱子底下了,刘基啊,你可要熬死李善长啊……朱榑心里暗暗祈祷。
太医垂丧叹了一口气,只好回皇宫复命。
朱榑回到皇宫,来到奉天殿见朱元璋,随同一起来的,还有那个太医和检校。
朱元璋听说朱榑抢了拱卫司的马,冲到刘基家里,还摔了药壶。
他眯着眼睛:“咱想听听,你如何辩解?”
不能告诉父皇有人给刘基下药,这样他会问我如何知道的……朱榑想了想。
“太烫了,我没抓稳。”
“可咱听说,你火急火燎的奔出宫去,连咱的召见,也不顾。”
“是因为我听说刘伯温病了。”
“父皇,再给刘伯温赐一次药吧,我看他是真的病了。”
朱元璋深深地凝视着这个儿子,神色担忧,他也不希望刘伯温死去,于是,再次命太医给刘伯温熬药。
朱榑从奉天殿出来,就跑去了大本堂,大本堂的侍讲还在讲学,不过里面的皇子和勋贵子弟们,摇头晃脑,睡觉的睡觉。
马皇后虽然严加管教,但她不在时,侍讲也没有办法,打又不敢打,说了又不听。
“兄长!”
朱榑站在大本堂殿门前,侍讲看了一眼,见是顽劣的齐王,只能装作没听见。
“兄长啊,你可否帮我看一味药?”
“看…看什么药……”
朱橚怔了一下,装傻充愣,转而四周看看。
这位五皇子很好学,但他的热情,仅限于医术典籍。
朱橚识字后,偶然发现一本医经,对里面的药草感兴趣。
于是他就开始研究药草。
后世的朱橚编著有救荒本草,袖珍方,普济方,正是这位五皇子的特殊爱好,对后世医药事业发展作出巨大贡献。
此时,这位五皇子有些慌张,他忐忑看着朱榑。
“七…七弟,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朱橚回过神来,神色失措,他每次去文华殿,会趁编修不注意,偷偷翻阅里面的医术典籍,夜里回到寝殿,再偷偷抄录在纸上。
没有人发现他这个秘密。
若放在后世,这位皇子的癖好是值得嘉奖的行为。
但眼下在大明,却是不务正业的表现,朱元璋对诸王的期望,是镇守边陲,拱卫大明江山。
可想而知,朱橚被发现后的感受。
“我不会告诉父皇,不过,兄长你要帮我辨认一味药草,对了兄长,你背过药方吗?”
“啊,七弟啊,到底是谁跟你说的…”
“兄长啊,下次你摘药的时候,记得套个布袋在手上,味道太熏人了……”
朱橚抬起左手嗅了下,然后迅速藏到衣兜里。
他跟着朱橚来到太医院。
其实,也能通过让人试毒来判断,但朱榑有一个顾虑,太医开出来的药到底没有药效?
风寒是会死人的。
他找朱橚,因为朱橚背诵过治疗疾病的药方,还认识草药。
“这是唐朝治疗风寒的方子。”
朱橚站在一旁看太医抓药,拍着胸脯,转头告诉朱榑,风寒在古代常见,他认得这张方子。
朱榑吩咐刘九,亲自看着太医把药熬好。
朱橚坐在膳房的门槛上,“七弟啊,这些事交给太医做就行了。”
“兄长不懂。”
…………
今日,刘伯温家中罕见的来了一位客人,广元知府李望。
是刘伯温的旧友。
其实,朝中有不少和刘伯温关系要好的官员。
最有名的是杨宪,从检校一跃当了中书省丞相,也是朱元璋下令斩杀的第一个宰相。
元末,杨宪投奔朱元璋时,负责干打探消息和联络,也就是给陈友谅、张士诚和韩林儿,传达朱元璋的旨意,算不上谋士。
朱元璋让杨宪进中书省牵制李善长,可这位检校,误以为朱元璋要重用他,连刘伯温也不放在眼里,最终因独断专行,被朱元璋下令处死。
相比杨宪,李望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疏通水渠,严办地方欺压百姓的士绅。
刘伯温和李望此时坐在院中,两人下着盲棋,所谓盲棋就是没有棋盘和棋子,全凭记忆记住棋局和落子。
“伯温兄被朝廷重用了?”
“没有。”
“可我听说,你做了齐王的老师,还得到了陛下很多赏赐,你不是盼望归隐吗?”
“只是与齐王投缘。”
“当初陛下请你去集庆,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的初心没有变。”
刘伯温想起齐王给他的承诺,不,应该说是交易,他在齐王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李望落完子后看向刘基:“你的话少了。”
“昨日接了一道口谕。”
李望讳莫如深地望着刘基,朝廷隔三差五就处死官员,当官的,最怕,便是冷不丁来一道圣旨。
可后者气定神闲,仿佛述说一件平常的事,李望很识趣,没有继续问下去,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朱榑走进院子,看到一个方巾儒裳的中年男子,正和刘伯温对坐而谈,见礼后才知道是广元知府,李望。
只有户部的年终结算,地方官员才会特地跑来京城。
如今马上入冬,快是年末了啊。
事实上,李望马匹上的确有个木箱,里面放着一叠空白的纸张,盖着骑缝印。
广元府距离南京遥远,他早早入京核对账目,免得到时候出了差错,也有时间核对。
朱榑让刘九将药端出来,本来他是不想亲自来的,但这次是朱元璋的命令,父皇好像猜到了什么,刘伯温不问不闻,一口就将药汤喝完。
“先生在商讨朝事吗?”
“我很多年不过问朝政了。”
历史上,空印操作其实源自于元朝,事先在纸张上盖个官印,只要数目正确,不算犯法,为了解决两地往返问题,官员们都默认了这种做法。
刘伯温曾在元朝当官,所以,他知道元朝有空印一事。
只不过,他不知道。
明朝也有。
刘基审视着他,眯着眼睛:“你问这个作什么?”
“那先生和李望的关系如何?”
“君子之交。”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啊……朱榑斟酌了一下:“我今日在户部值房,看到很多空白的纸张,上面盖着骑缝印,敢问先生,那是什么文书?”
提醒到这个程度够了。
刘伯温眼底闪过一丝波动,立即站起来走进书房,匆匆给李望写了一封信。
信中只有两个字,辞官!
写完,刘基将长子刘琏唤来,李望骑着马,不知能不能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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