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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漠北刑侦支队,刑事侦查一大队。
本次案件中,所有参与“团灭”计划的人来到了会议室中,神情紧张地面对着两名省厅前来的专家。
这两名省厅专家的行事风格比较奇特,选择了一种“回避”政策会议,那就是本案的直属领导进行回避,只允许所有参与本案计划中的成员参会。
两名专家坐在椅子上,在听完徐天南几乎疯狂而又冒险的计划后,不可思议地问道:“所以当初,你假造那起枪击案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让法医组顺利进入陈家的别墅中,从而找机会让李香兰躲藏在那里?”
徐天南点头解释道。
——“是的,因为之前我们就曾去过那个住宅区进行调查,当时的房屋销售人员在无意中向我提及了一件事,那就是陈炎在当初装修别墅时,特意在二层的顶部设计出了一个隐蔽的空间,用于存放一些贵重物品。”
——“也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时我就觉得这是一个将来可被利用的条件,于是后来在假的枪击案发生时,我断定马邦德一定会守在别墅现场内,所以我也只好让文四宝警官找借口把他支走,才使得李香兰换上法医组的衣服,顺利混了进去。”
省厅专家又问道:“那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在李香兰躲藏的两天里,有可能会被对方发现吗?”
“这种可能性不大。”徐天南道:“首先,我们通过一系列装神弄鬼的操作,在陈家洛的心中埋下一颗恐惧的种子,以便让他相信李香兰真的化作为了厉鬼上门寻仇。但通过我对陈炎的分析,对方是一个极度自负的生意人,他必然不会相信自己儿子所说的那些鬼话,只会认为儿子因过分恐惧而产生了幻觉,绝不会怀疑李香兰真的藏在了家中。”
对方听完后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似乎以赞许的语气道:“徐老师,你对局势的发生,有很强的预判性,这点值得我们学习。”
另一名省厅专家问道:“那关于这次计划中的坠崖部分,你是如何计划的?”
徐天南解释道:
——“我们在经历了张狗三被杀案后,我就认为马邦德是一个心狠手辣、为了保护陈家洛可以做出任何事的人,甚至不惜以杀人来换取对方的安全。那么我就选择了以陈家洛现如今面临的两点威胁作为切入点。”
——“其一:陈家洛面临的第一个威胁就是来自于我们警方,警方在这起案件中始终保持着对他的高度怀疑,但马邦德对于我们警方的调查手段非常清楚,他知道我们绝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逮捕陈家洛,所以他只需杀害张狗三即可切断我们警方的唯一线索。
——“但其二才是重点,正因为马邦德这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陈家洛,所以我才会利用他的这一特点,先对陈炎情妇的宠物狗下手,然后再让陈家洛陷入一个假的‘枪击案’中,这一切的做法,都只是为了让马邦德明白他现在面对的敌人,是一个持有枪械并且不顾一切的危险女人,那么以他一贯的作风,必然会为了陈家洛的安全而选择杀害李香兰。毕竟一个宁可舍弃性命也要复仇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威胁性远大于警察。”
——“因此,当马邦德故意没有向警方透露李香兰的住址时,我就知道他已经决定下手了,所以我才会故意在李香兰的住所露面,然后让慕容水假扮李香兰,与我一起前往大峡谷那个人迹罕至的方向,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诱马邦德对我们下手。”
——“对于以上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先要解决马邦德的问题,这个人不仅冷静而且警惕性极强,所以绝不能不能让他留在陈家洛的身边,必须要先找机会将他羁押。”
徐天南说完,突然从沙发后面抱出了一条白色的宠物狗,伸出手指在狗狗的舌头上弹了弹,解释道:“当然了,有件事不得不提,那就是杀狗照片上的血液和李香兰最后抹涂在陈家别墅里的血液,都是慕容水从市场上买的鸡血,环保又无污染。”
“那尸体呢?”专家问道:“坠崖时的尸体是哪来的?”
徐天南挠了挠头,支吾道:“这……坠崖时的那两具尸体是从我们大学的法医楼里借来的,你们也应该知道,法医楼的地下室都有一个‘尸池’……我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了借条。”
对方二人互相看了看,实在不知道这次的结案报告该怎么写,若完全按照徐天南所述的过程写的话,恐怕这个计划中的每一个环节都违反了侦查工作纪律条令。
对方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徐老师,你作为漠北行政支队特聘的刑事侦查学专家,你知不知道在警队中,无论任何时间都要是以救人为第一目的,但正是因为你这次的计划,导致那个叫李香兰的女人险些丧命,你这样的做法,俨然已经违反了我们警队的纪律条例。”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话以后,瞬间都担心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在这次的计划中,最危险,也是最难以把控的一个环节,就是引诱陈家洛向李香兰开枪,此环节若有任何偏差,李香兰很可能就会命丧当场。
虽然现在的结果还算是圆满,但这两名省厅的专家是否会揪住这一点不放,还是个未知数。
徐天南没有正面回答对方问题,只是习惯性地将十指相扣,大拇指抵在嘴边沉声道:“李香兰的妹妹死于陈家洛手中,我想请问两位领导,如果你们的至亲被害,但凶手却依靠他的力量与金钱逃避了法律的制裁,那么你们是选择背负着这段痛苦过完一生,还是以自己性命为筹码,去搏一个有可能使凶手落网的未来?”
对方二人沉默片刻,其中一人回应道:“我会选择相信公安机关,相信法律,相信正义早晚会到来。”
“领导!”徐天南突然打断对方道:“迟到的正义绝不是正义,一个人犯了错,就理应受到惩罚,同样的,当一个人犯了错却没有及时受到惩罚时,那么受害者家属多承受的每一秒苦难,都是打在我们执法者脸上的巴掌。
省厅专家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可是徐老师,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基于一种法外的正义,这种偏激的做法,往往会因个人的情感因素而使得审判无法变得公证,你同样也是在亵渎我们执法者的使命。”
徐天南笑了笑,解释道:“如果二位领导一定要这样讲的话,那我就不妨在这里把话说开了吧!”
说完,徐天南先指了指文四宝,“文警官,他在本次案件中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怀疑陈炎违反了《枪支管理法》,同时把马邦德带离了现场并做了笔录,我相信这并不违反警队的纪律。”
徐天南又指向李孟雪与许无敌,“法医组的两人,他们只是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有关枪击案的子弹,当然了,这也许与他们本身的能力有关,我相信这也并不违反警队的纪律。”
徐天南又指向三名学生,“这仨人只是在百乐街别墅小区的门口,做了一场搞笑的法事,唔……暂且称之为法事吧,这种事就连治安处罚的程度都够不着。”
徐天南又指向了慕容水,“慕容水所做之事,无非就是打破了人家的路灯,并且她最后还保护了李香兰,救了对方的性命。”
徐天南最后指向李香兰,解释道:“香兰姐所做之事,是这些人里最严重的,那就是假扮法医组成员非法侵入他人住宅,但是并未实施抢夺、偷窃等行为,我们可以对她处以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外加罚款。哦对了,还能给她加上一项罪名,那就是把别人的狗毛剃了,这种情况也许叫那个……故意损毁他人财物吧。”
说完了以上这些话,徐天南最终问道:“请问二位领导,以上所有人做的事只有这么多,不仅没有任何人持有主观故意的伤害行为,甚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何来法外的审判与正义?”
又是一阵沉默,其中一名省厅专家对另一人道:“我想问的都问完了,你呢?”
另一人想了想,突然问道:“徐天南老师,以上情况我已了解,并且在我个人角度而言,我非常佩服你能设计出如此缜密的一个计划。但是这毕竟是我个人的想法,我有义务将你们违反纪律条例的事实如实记录,并汇报给警务督察总队,由他们来具体裁定是否要对在座的各位进行处罚。”
正当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时,这名省厅专家却突然又对徐天南道:“不过在我将这些事汇报给督查总队前,我最后给你一个说服我的机会,如果你成功了,那么我就会对在座的所有人不再进行追究。”
这名专家说完后,又重新坐了回去,将刚才记录在调查函上的情况依次码放在桌面,继而打开公文包,按照纸张从大到小的顺序,将所有调查函整齐地放进了公文包的数个夹层内。
徐天南思考了几秒后,突然道:“你有一个女儿,6岁以上12岁以下。”
省厅专家扶了扶眼镜,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徐天南坐在桌子对面,拿起一支铅笔指向了对方的手指,言语快速地道:“你的头发与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没有一丝污垢,说明你在一个非常注意警容的环境下工作,当然了,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是你左手指甲两侧的缝隙中,却残留了少部分不易察觉的粉色指甲油,也正是这一点指甲油让我读到了你身上的重要信息,那就是你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同时也是个愿意陪女儿玩涂指甲游戏的父亲。”
省厅专家面色一阵尴尬,将左手藏在了右手之下。
徐天南又道:“介于指甲油这种东西含有邻苯二甲酸酯与甲醛等有害物质,所以一般的家长不会让6岁以下孩子去触碰,再加上现在孩子叛逆期来临的都比较早,大约在12岁左右,而一个叛逆期的女孩是不会拉着父亲玩涂指甲油这种游戏的,因此我才推断出你家小公主的岁数在6-12岁之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领导你脚指头上的指甲油应该还没来得及洗掉吧。”
话音刚落,另一名省厅专家“噗”地笑了出来,因为就在昨天晚上,他们二人住进了省厅安排的公安招待所内标准间时,当时他就发现了对方脚指头上那十个粉嘟嘟的脚指甲。
此刻,徐天南并不理会对方尴尬的神色,继续又将铅笔指向了对方的公文包,解释道:“就在刚才你整理公文包时,我就发现你不仅是一个对自己警容在意的人,同时更是对身边一切显露在外的物品都有着近乎强迫的摆放执念,就连公文包中的铅笔、碳素笔、钢笔,甚至每一张不同大小的纸张,都有着自己固定的位置,往往具有这种心理的人的善恶观念非黑即白,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所以在李香琴的这件案子中,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希望犯罪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徐天南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综上所述,对于你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热爱家庭的父亲来说,我相信此刻你比任何人都憎恨那种杀害他人至亲的罪犯。而在李香琴的这件案子中,很显然凶手如果在李香琴死后不再犯案,那我们警方无论如何也不能找到将其定罪的证据,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设局引诱对方再次犯案,然后在刑拘的14天内,将过往的所有罪证一并查清,因此在我看来,这就是对于本案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希望领导你能赞同我的观点。”
片刻的沉默后,这名省厅专家笑着摇了摇头,对另一名同事道:“安排一下今晚回去的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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