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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为了追查杀害屈皇后的凶手,楚礼渊和烛蚀穷尽下半身一直都在不舍地追查着,却不想在弥留之际,纣商主动地找到了自己,将所有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他!烛蚀从得知纣商便是自己多年追查的凶手后,从开始的憎恨、然后慢慢的释怀、甚至到了最后的原谅,他说不清也道不明,当真正面对自己此生最为仇视的仇人之时,自己竟然会有着这样的情绪波动和变化!所以,在楚礼渊将纣商交由他处置之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做,除了因为他对屈心赤的抚养之恩外,更是因为他不清楚屈心赤和纣商的感情,如果自己成为了处决纣商的刽子手,屈心赤是否会将仇恨的种子延续到自己的身上!
对于已经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他而言,屈心赤活着的消息,在十多年来身处仇恨深渊中的他而言,无疑是漆黑夜空中一盏指路明灯,他、楚礼渊、甚至纣商,不过是将要谢幕的残烛,未来应该是屈心赤的,只要他好好的,自己心中的那些仇恨,就随风消逝吧......
但烛蚀终归只是他烛蚀,又或者说,他不过是屈皇后所认的一个义弟,楚礼渊才是她的丈夫,他无权代表他原谅纣商!然而当他再次向楚礼渊询问如何处置纣商的时候,楚礼渊没有了上一次和纣商相见那般激动的情绪,反而显得极为平静地道:“这么多年来,朕和你不停地追查刺杀皇后的凶手,其实就是放不下心中的那股执念,现如今,没有什么比心赤还活着更好的结局了,至于纣商,念在他抚养心赤有功的情况下,朕,就赦免他了吧!”
阁老闻言,老泪纵横道:“臣替纣商谢过陛下了!”
而对于烛蚀和阁老决定唤醒他而采取的饮鸩止渴之法,他更是毫无责怪之意,反倒是看的极为透彻,毕竟自己身体的情况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末了还不忘安慰他们深明大义,在自己尚能恢复清醒之时,有机会和屈心赤相见!
“义心、义心......”楚礼渊自顾自地念着这个名字,突然不禁笑道:“纣商那个老家伙,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向朕暗示心赤的身份了,难怪他第一次向朕介绍心赤的时候,说他叫‘义心’,那时候朕还奇怪,莫非他不知朕的大皇子就叫楚义心吗!”随即又不禁感慨道:“世事难料,没想到,他当真是朕的大皇子啊!”
烛蚀、阁老闻言,不禁相视一笑!三位风烛残年的老者谈话间,宫人上前禀报道:“禀陛下,幸好一切来得及,义王已经在入宫的路上了!”
楚礼渊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随即对阁老道:“阁老,朕第一次以父亲的身份和心赤相见!”看了一样自己裸露的胸膛之上遍布的银针,继续道:“如此这般,既显得不雅,又不太庄重,还请阁老替朕把这些银针去掉,朕要体面的与他相见!”
阁老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忧虑,下意识地看向烛蚀,却见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显然,烛蚀虽然心知若是去掉了这些银针便意味着楚礼渊离大限之期就不远了,但他更知道,体面的和屈心赤相见,这或许就是他最后的心愿了!阁老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烛蚀都不愿意出言劝慰,那么自己相劝则更加毫无意义了,但作为药剂的调制之人,他深知药剂的反噬效果会有多么的厉害,于是提醒楚礼渊道:“陛下,没有了银针的功效加持,您的身体可能需要承受不少的痛苦,若是您承受不住了,定要跟我说!”
“恩!”楚礼渊毫无惧色地点了点头,随即阁老便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身上的银针一一拔出,当所有银针去掉之后,楚礼渊的眉头明显地皱紧了几分,片刻之后,待稍微适应了这些身体的痛感后,方才慢慢道:“烛蚀,你替朕更衣!”
宫人在传达完楚礼渊的旨意后,原本是打算陪着屈心赤一起进宫的,但他拒绝了,只说稍后会自行进宫后,宫人便先回宫向楚礼渊复命去了!
屈心赤之所以这么安排,其一是因为在他看来,与楚礼渊父子相见,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时间,但更多的是,想到即将要面对的父子相见,即便睿智如他,一时间也没做好心理准备!其二便是凰影、沧龙、凰羽等军机处以及心语阁这些营救自己的人,他担心他突然离开之后,他们会受到自己的牵连而被帝都军队所要挟,于是吩咐他们在自己进宫面见楚礼渊之时,他们便先行离开帝都!
行走在皇宫的路上,看着这些昔日熟悉的景象,屈心赤不禁感慨万千,当初自己的决意离开,却不想这些原本应该存续于记忆中的事务,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更重要的是,还有那更为熟悉的人,想到他便是自己的亲身父亲,一时间,顿感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禀陛下,义王求见!”
楚礼渊闻言,紧闭着的双眼瞬间睁开,原本浑浊的双目似乎也多了几丝明亮,随即有些激动道:“快请他进来!”
当屈心赤迈入楚礼渊的寝宫,父子二人四目相对时,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楚礼渊微笑之中满脸尽是慈爱之色,屈心赤看似古井不波的面庞之下,确实不停颤抖的内心......
好半天后,屈心赤才有些生涩地缓缓道:“父亲!”
“诶!”楚礼渊听到这一久违的“父亲”二字,不由得有些手舞足蹈道:“心赤,快过来,让朕瞧瞧!”
屈心赤缓缓地来到楚礼渊身旁,楚礼渊伸出有些干枯的手掌,抚摸着他有些憔悴的面庞道:“孩子,你受苦了,都是朕的错,这么多年,朕没有对你尽到一丝一毫身为人父的责任,反倒是......”楚礼渊叹气道:“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朕却曾想要......”
屈心赤摇了摇头道:“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好在老铁眷顾,咱父子两有生之年还能相见!”
看着短短一个多月楚礼渊明显的变化,屈心赤不由关切道:“父亲,您的身体......”
“不碍事!”楚礼渊宽慰道:“能在这时候见到你,朕的身体已经好了一大半了!”一旁的烛蚀和阁老闻之,一时之间情绪有些失控,为了避免屈心赤有所察觉,无不转身,屈心赤以为两人触景深情,感动的情难自控,也没有在意。
“父亲......”屈心赤原本想问问楚礼渊身体所犯是何种疾病,却被楚礼渊打断道:“心赤,你是不是该改口了?”
屈心赤闻之,呆滞好一会儿后,才有些生涩道:“父皇!”
“这才像话嘛!”屈心赤陪着笑了笑,楚礼渊由衷感慨道:“心赤啊,你才是朕真正实实在在的大皇子,朕已经决定,立你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我大楚的基业,就要托付给你了!”
“父亲,这......”看到楚礼渊假意生气的表情,屈心赤改口道:“父皇,儿臣与您相认,并非为了这所谓的太子之位!”
楚礼渊慈爱地看着屈心赤道:“父皇知道,当初连大楚第一王的地位你都可以毫不眷恋的抛弃,朕自然相信你并非一个醉心权术之人,但父皇无能,不能恩泽于天下的百姓,留下了大楚如今这个糟糕的烂摊子!若是未知你我乃是父子之前,朕或许有所犹疑,到底是将这皇位传给义心还是义道,但既然上天庇佑我大楚,那么未来大楚的皇位必将是属于你的了!你天资聪颖、为人豁达,乃是千载难出的济世奇才,大楚交给你,方能够令她重回昔日荣耀!所以,你万不可拒绝朕的旨意!”
屈心赤闻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父皇,您有所不知,我自幼身体有所隐疾,性命旦夕之间或许归于尘土,继任大楚的皇位,我知道您心存补偿我之意,但此举却是有负于亿万大楚帝国的黎民百姓,所以,儿臣还望父皇三思!”
面对大楚帝国的皇位而不眷恋,同时还一心系着黎民百姓,楚礼渊闻之,不禁对屈心赤更是多了几分满意,随即道:“此事我已经听烛蚀和阁老说了,此隐疾也并非没有医治之法,你此番离去之后,便直接前往古台岛一心医治你的隐疾,待三年之后你归来时,朕便将大楚帝国的皇位传位于你!”
“父皇......”
“心赤,朕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推辞了!传位的诏书,我已经令烛蚀拟好了,你就安心地去治疗你的隐疾吧!”
屈心赤回头看向烛蚀,听闻楚礼渊话语的烛蚀,早已泣不成声,抹着眼角的泪水点头示意楚礼渊确实已然做了安排!
“心赤,朕,有些累了,你即刻起身,虽阁老一起前往古台岛吧!”
屈心赤看着气息渐渐有些淡薄的楚礼渊,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之感,但却又想不透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就在他迟疑时,阁老道:“心赤,我们走吧,就不要打扰陛下休息了!”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身父亲,从初始的不知所措,到此刻的眷念之情,屈心赤也不曾想过自己还有着这般复杂的情绪,在楚礼渊再一次的微笑示意之下,他缓缓站起身来,突然跪在地上向着楚礼渊磕了三个重重的头,然后随着阁老向着寝宫外离去!
楚礼渊看着逐渐消失于视线中的背影,微笑着的脸庞上,眼角却不禁留下了两行泪水......
良久,烛蚀缓缓起身轻唤道:“陛下!”楚礼渊却不曾有一丝回应。
“陛下!”
“陛下!”
“陛下......”
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的烛蚀,瞬间如风中残烛般瘫软地趴在了地上,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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