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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茉看看天色,随后低头看了看那些入口外已经被鬼军包围在苦战的藩王骑兵,不由挑了一下眉,陷入了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周云生看着西凉茉的背影,眼中闪过敬佩,连时常对抗外族入侵而熟悉各种战术的他,都必须承认杜雷是一个谨慎的敌人,光是安排塞缪尔率领兵字诀的人做出轻敌的样子引诱他毫无顾忌地深入一线天是不可能的。
杜雷在到达一线天之前就已经派出先锋营过来探查一线天的地形,同时探查是否有人为制造的石块,在确定一切都没有人动过的痕迹之后,他才会相对放心。
而九千强骑兵师不可能全部都在同一时间进入这狭窄的一线天之中的,在杜雷率领先锋几百人已经出了一线天的时候,仍旧有将近两千人仍旧在一线天之外。
所以在这个时候,西凉茉才命令宿卫引爆了山石,除了利用无数碎石和爆炸将敌人置之死地,还利用定向爆破炸落巨大的山石方才能将这条被迫蛇形前进的队伍截成三段。
没了蛇头的蛇身就是任人宰割的肉罢了!
如今“蛇头”、“蛇身”都已经基本上收拾干净了,如今就剩下这些仍旧在负隅顽抗的“蛇尾”。
但将死之虫,不足为惧。
周云生不得不佩服西凉茉,面前的这个少女,成长的速度快得惊人,又或者说她拥有这方面的天赋,善于吸取教训,从不久之前那次因为冲动而导致围捕天理教魁首的行动失败,到现在这一场精心谋划,几乎堪称完美的埋伏歼杀战,她的成长速度让他这样的老手都颇为惊讶。
只是,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周云生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苦战强骑兵的身上,随后,他的目光也落在那些已经陷入鬼军包围苦战的强骑兵们,虽然骑兵对步兵一向具有绝对的优势,只有重步兵才有可能对抗强骑兵,但是这样的定律并不适合用在鬼军们的身上。
鬼军斗字决的人擅长轻、短、巧的战斗方式,而短距离的爆发性力量与速度,让强骑兵们甚至还没碰到他们,就已经被踹下了马,或者被鬼军们手上的鬼网蛛丝扯下马匹,鬼网蛛丝是沙漠之中食人鬼蜘蛛偷袭过路暂时寄居在各种地堡里的旅人们时吐出来的丝线,粗如缝衣线,而且有追逐人体之热的奇特特性,不惧怕刀剑,只怕火。
后来被第一代鬼军盗沙漠王墓补充金银之时,被捕获,然后人工圈养,取其蜘蛛丝炼制出了如今的鬼网蛛丝。
一名鬼军甩出的鬼网蜘蛛丝随便就能裹住五六名骑兵的脖子,将他们直接拖吊起来。
所以区区两千强骑兵对上三百鬼军斗字诀的人根本如同玩儿似的,原本该让步兵们恐惧的强骑兵们成为了新生代的鬼军们初次与正规军交手的练手玩物,毕竟以前都只是小规模地挑逗赫赫人与犬戎人,到底从未曾与这么大规模的正规军交手,年轻的鬼军们都兴奋极了,常年生长在艰苦沙漠中的年轻人,比他们的父辈更悍野得多,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血的野兽,在见血之后被鲜血激发了嗜血的欲望。
如今如初学捕猎的年青野兽们在挑逗着自己包围圈里的猎物,品尝着对方的惊恐、兴起时恣意划破对付的咽喉。
杀戮像是一种游戏。
西凉茉却忽然朗声下令:“从现在开始,要活的俘虏,活的战马!”
看着那群年轻的野兽们眼里闪过不甘心与意犹未尽,手里嗜血的弯刀蠢蠢欲动,西凉茉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我要的是完整的、活的俘虏,不要缺胳膊断的,能抓住这样的俘虏,才是真本事!”
果然,此言一出,仿佛激起了鬼军们的竞赛心思,倒是熄了那种斩断对方手脚也算做活的念头!
年轻的兽们使出各种卑劣的手段,开始比赛谁能抓到活的猎物,并且迫使对付没有反抗能力!
但是同时,强骑兵们也出离地愤怒了,他们竟然被当成了游戏里的猎物,实在不可容忍,竟然红了眼,疯了一般死命地搏斗起来,仿佛要与对方同归于尽一般。
这样的状若疯虎的对手,倒是让斗字诀的鬼军们像是面对刺猬的老虎,竟然一世间下不去手。
西凉茉看着这种僵持的状况,唇角却弯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周云生忽然有点明白了,他碧绿如翡翠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浅笑:“怎么,在收绳子?”
西凉茉微微点头,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周云生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他毕竟比她还要有实战经验多了。
“他们像一把刀子,或者说最年轻而凶猛的兽,但是如果这把刀子习惯了无所忌惮地见血,野兽习惯了无所顾忌的屠戮,那么也许总有一日,他们会失去了人的心,伤到自己,过刚易者!”西凉茉幽幽地道,她顿了顿,又轻笑起来:“何况,他们也要学会,怎么去通过合适的方式完成主将的要求,却又不会伤害到自己。”
她的斗字诀虽然也主刺杀,但是她并不希望他们变成司礼监魅部杀神们那样的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
周云生深以为然,微笑:“小小姐有心了。”
之前他比他的同伴们都要更早地接触人情世故,他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最直接的领导者,但有些事情的领悟,他却不能代替他们去完成一些感悟。
虽然情况很棘手,但是鬼军斗字诀的年轻野兽们还是‘历尽千辛万苦’地把剩下的强骑兵和马匹们都给俘虏了。
一名年轻的斗字诀分队小统领类的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在西凉茉面前,平凡年轻的面容上却都是骄傲:“禀报小小姐,斗字诀三分队已经全部顺利完成您的命令!”
西凉茉看了看那些被揍得鼻青脸肿趴下,或者抱住肚铁青着脸子蹲在地上,或者手脚被鬼网蛛丝给缠住了死命挣扎的藩王强骑兵们,她赞许地笑了笑:“很好,咱们该去和兵字诀会合了!”
“是!”
得到赞赏的斗字诀鬼军们都露出骄傲而满意的笑容来。
等西凉茉赶到天阳关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上百匹马儿在悠闲的吃那些沾染满了鲜血的草,而它们的主人则身首分离地躺在了地上。
主将杜雷被高高地吊在了树上,剥了上衣,一身狼狈血污。
西凉茉看着他的模样,微微颦眉,淡淡地下命令道:“去把人给我放下来。”
塞缪尔和白起两人在地上画着正字,比着谁砍下的头颅多,原本见着西凉茉过来,正是高兴地凑过去,打算禀报自己的战绩,听见西凉茉这么吩咐,便先去将杜雷放了下来,放下来后,他们才发现杜雷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
白起顺手操起自己腰上的葫芦对着昏迷过去的杜雷当头倒去。
“哗啦!”杜雷方才醒来,迷迷糊糊地看了周围一眼,仿佛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处境,他梭然瞪大了细长的眼,朝着最先看见的白起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奸贼,本将军真是有眼无珠!”
白起身上还穿着一身晋北军的蓝色校尉服吗,他蹲在杜雷旁边,倒也不恼,笑眯眯地摇晃着自己的食指道:“将军此言差矣,您身边的那位校尉大人在几日前就已经先在黄泉路上等你了,我只是剥了他的面皮下来而已。”
那种诡异的白色笑脸面具,是鬼军们特有的面具,用一种柔软的白麻浸染了特殊的致幻剂制成的,在某些时候起到一种迷惑与震慑敌人的作用。
杜雷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错愕地楞了片刻,随后低低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到底是——是本将军有眼无珠啊,多年出生入死的身边人都能认错!”
“杜将军不必妄自菲薄,您是晋北大将,只是跟错了主子而已。”西凉茉凉薄的声音在白起身后响起。
杜雷抬眼看去,白起身后站着一名俊美的少年郎,黑衣黑裤,眉目如画,只是一双大眼里却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
那一身的气息……
“你是他们的领兵人?”杜雷眯起眼。
西凉茉淡淡点头:“没错。”
杜雷再问:“这次围歼是你策划的?”
西凉茉再次点头:“是的!”
杜雷看着西凉茉顿了顿,随后仰头冷笑起来:“好一个将才,只可惜明月照沟渠,明珠暗投,竟然会给九千岁那狗阉人效力!”
西凉茉懒得和杜雷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问:“将军觉得原本应当去边关支援的军队却在这个时候被三藩王用来逼宫,就不是明珠暗投了么,或者——叛国?”
杜雷一愣,随后冷笑一声:“狗贼,你们说什么都可以!”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问:“将军可愿改投千岁爷麾下?”
杜雷想也没想,厉声冷叱:“休想,本将军宁愿血溅三尺!”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露出幽凉的笑来:“是么,那也由不得你了。”
领着众人换好了早已准备好的藩王骑兵衣衫,西凉茉一身黑色校尉服站在那山谷之上,看着一线天中血肉模糊的惨烈之景,忽然轻叹了一声:“把旁边的那些山都炸平了,算是做个天冢,送这些骑兵们一程,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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