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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东西,竟敢当众殴打朝廷命官,你武不能征战沙场,文不能安邦定国,有何依仗?”
李二噌一下,直接从软塌上站起来,用手点指李愔,口中厉声喝问。
李愔站在那就跟没事人似的:“嘿嘿,儿臣最大的依仗,当然就是父皇。”
谁叫你是俺老子呢?
大殿中的那些大臣,都暗暗摇头:陛下英明神武,怎么偏偏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看来还是前人说的有道理: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
李二连踹死李愔的心思都有了,不过朝堂之上,也不好当众动手。
这时候,受害者长孙丕忽然开言道:“陛下,梁王尚且年幼,微臣也只是受些轻伤,就不必责罚梁王殿下了吧?”
李愔最瞧不起这种阴阳人:现在装白莲花,搞冰清玉洁,那你干脆就别来这告状啊?
长孙丕这话听在李二耳朵里,就如同针扎一般,格外地刺耳,他眼中的怒火更盛:
“削去梁王的爵位和封地,身为皇子,不知体恤臣子,如何治理封地?”
大殿里面,瞬间寂静无声,最后还是长孙无忌带头,称颂一声:“陛下圣明。”
再看看群臣,都是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
圣明你个腿,长孙老儿,落井下石,这笔账,老子记下啦!
至于什么梁王不梁王的,李愔倒是不太在乎,等过上一两年,肯定还得再封个别的王什么的。
于是他把捆绑的双手伸到程处亮身前:“姐夫,该罚的也罚完了,你先给松开,某还要试试改进的曲辕犁,耕地好不好用。”
犁田之物,自然不能带进大殿,李愔活动活动手脚,假意四下查看一番,当然是没看到踪影。
他顿时急了,抽冷子撞向侯君集的腰眼儿:“好你个老匹夫,竟然敢毁坏我的宝犁,就算把你千刀万剐也赔不起!”
李愔有心算无心,肩膀重重撞在侯君集的后腰。
撞得侯君集身体向后一仰,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猝不及防之下,后脑重重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大殿的地面,铺着的都是条石,肯定比脑袋硬。
侯君集这下真磕疼了,嘴里哇哇大叫着跳起来:“你个小混蛋,某家今天劈了你!”
他是武夫出身,沙场上杀人如麻,大怒之下,也是口不择言。
李愔坏得很,吱溜一下,钻到一群大臣堆里。
侯君集随后冲到近前,却被一人拦腰抱住:“老侯,冷静。”
抱住侯君集的,正是程知节,就是那位程咬金,他一身蛮力,侯君集自然挣脱不开。
“梁王殿下,你怎么可以跟大将军动手呢?”老程嘴里嚷嚷着,还向李愔叽咕两下眼睛。
李愔自然心领神会,又飞起一脚踹在侯君集的肚子上:“你坏了我的大计,老子今天跟你拼命!”
这一老一小配合挺默契,一个拉偏仗,一个趁机占便宜。
好好的一座太极殿,愣是被他们变成了市井流氓打架的场所。
反倒是侯君集现在冷静下来,口中高呼:“陛下……”
“都住手!”李二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回响。
老程这才顺势撒手,李愔也见好就收,还用眼神和老程交流一下,只有侯君集气愤难当,扑通一下,单膝点地:
“陛下,臣老迈,请求解甲归田!”
他自觉受了大辱,胸中气愤难平,只是此举有些莽撞,有逼宫的嫌疑,瞧得一旁的长孙无忌暗暗摇头。
李二都快气疯了,用手指着李愔:“孽子,屡教不改,竟然敢殴打朕的爱将,来人啊,拉出去,杖刑!”
不打这一顿板子,只怕大臣们心怀芥蒂,所以必须打,狠狠地打,以儆效尤。
“慢,父皇且听儿臣说来,这曲辕犁,是儿臣苦思冥想,费劲心力,这才加以改进,耕田之时,可节省一半力量。”
李愔可不想挨棍子,立刻摆出一副大义凛然之势:
“如今耕牛不足,即便是一个寻常男子,也能拉着此犁耕田,效率成倍提升。”
“如果将此犁推广开去,我大唐每年能增加多少良田,四海之内,再无闲田,百姓丰衣足食,我大唐何愁不强盛于天下?”
李愔越说越是愤慨,用手朝侯君集一指:“可是这个匹夫,竟然毁我大唐百年基业,其心可诛!”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此时此刻,竟然展现出胸怀天下的气概。
大殿内的文武大臣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还是方才那个顽劣少年?
高,实在是高!
老程暗挑大指,愈发觉得这位小梁王,符合自己的胃口。
连侯君集都有点蒙:按照你这个说法,某好像真该千刀万剐?
某还不信了,你那个弯弯曲曲的破犁,有你说的这般神奇,定是你为了逃脱罪名,夸大其实!
不用侯君集辩白,长孙无忌就站出来:
“既然梁王,既然李愔皇子制作的新犁如此神奇,不如我等亲自尝试一番,如果真有奇效,那才是天佑大唐。”
上方的李二,居高临下,目光飞速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将每个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好半天,他才微微点头:“可。”
距离黑天,还有一个多时辰呢,所有人直奔内苑,李二连步辇也不坐,直接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
至于那架曲辕犁,根本就是完好无损,被两名军士抬着。
等到了内苑中那片荒地,只见几位王子,正在那里耕田,一个个都累得汗流浃背,衣服也脏了,脸也花了,好不狼狈。
“诸位兄长,饮水啦。”
小兕子脆生生地在地头招呼着,然后她就听到动静,扭头一瞧,立刻绽放出花朵般的笑容:“父皇。”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声:“六哥!”
小兕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儿,噔噔噔向着李愔跑过来。
而那些皇子,则在太子的带领下,一起给李二见礼。
李愔连忙略略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将小犀牛抱在怀里,撩起衣襟,帮她擦擦脸上的泥土:
“兕子真能干。”
小兕子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掰着胖嘟嘟的手指:
“都是诸位兄长干活,六哥,这是你的不对,兄长都在此干活,你怎么不见影儿?”
“是六哥的不对。”面对小兕子的啰里巴嗦的数落,李愔却非常受用。
他贴贴小兕子的脸蛋儿,将她放到地上,然后拱手道:“诸位兄长辛苦,请受愔一礼。”
“哼,若非母后有命,某才懒得帮你!”
四皇子李泰撇了撇嘴,他手上都磨出水泡了。
李愔也不在意:“嘿嘿,泰哥儿,改天请你吃好东西,算作谢礼。”
“休要聒噪,先试验新犁!”李二板着脸。
李愔也就不再废话,把那头母牛牵过来,套上曲辕犁,他调整了一下犁评,这个是新增的构件,能调节犁田的深浅。
只见李愔一手扶犁,嘴里吆喝一声:“驾!”
那头母牛便不大情愿地迈开步子,开始犁田。
李泰在旁边插话道:“此牛劳作一整日,已经乏力,如何还能拉动犁铧?”
“岂能如此不惜物力。”侯君集也在旁边帮腔。
可是结果却有点出人意料,那头母牛慢吞吞地拉着犁,尾巴还不时悠然地甩上两下,好像并没有多么吃力的样子。
李愔也有意卖弄,没到地头儿呢,就吆喝老牛转弯,他手里的曲辕犁,也十分轻巧地转了过来。
这下倒是叫众人眼前一亮,不管这新犁好不好用,起码在腾挪之间,比原来可方便多了。
“此犁在狭小的江南水田之中,定能大显身手。”大臣中间,有人捻须称赞。
众人一瞧,原来是大学士虞世南,此老乃是江南名士,自然有发言权。
侯君集不信邪,上前查看,以为犁得太浅,所以省力。
李二也是一般心思,不过在上前查验之后,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新翻的荒地,比原来诸皇子所犁的田地,还要深上几分。
等李愔施施然重新回到田边,李二忽然开口道:“你说这新犁,人力可以拉动,朕今天就要试上一试?”
若是皇帝扶犁耕田,倒是未尝不可。
可是亲自拉犁,那与牛马何异?
“陛下不可,龙体至重,不可行此粗鄙之事。”长孙无忌连忙相劝。
李二却摆摆手:“辅机此言差矣,农桑乃国之根本,若是新犁果然是人力能够驾驭,朕甘愿当牛做马。”
“陛下圣明!”长孙无忌跟随李二多年,当然知道陛下的性子,立马见风使舵。
李二将袖子高高挽起,迈开大步,走到田间,将绳子套在自己肩头。
此刻,红日西陲,在内苑之中,当今天子李世民亲自拉犁,后面有李愔扶犁,此情此景,必传播天下,流传后世。
李二是马上皇帝,又正是壮年,力气十足。
而且这曲辕犁,确实比原来的直辕犁轻便许多。
只见李二健步如风,比刚才的老牛耕得还快。
“哈哈哈,好犁,好犁!”李二一口气拉到另一端的地头,然后张开双臂,仰天大笑。
刚才的气恼早就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意想不到的喜悦。
李二好战,深谙兵法,打仗就是打后勤,而后勤之中,尤以军粮为重。
只要粮草充足,无论是北面的突厥,还是西面的吐蕃,亦或是东边的高丽,大唐铁军,尽可诛之!
这一刻,因为一架新犁,令李二的万丈雄心,彻底迸发。
李二激动,大臣也都疯了。
众臣子都是老臣,自然能猜到李二的心思。
武将们都以手捶胸,豪气干云。
侯君集第一大吼:“有此宝犁相助,我大唐只需秣兵厉马三载,君集愿为陛下平定天下!”
李愔瞥了这家伙一眼,摇晃摇晃脑袋:这老侯,还是功利心太重。
你看人家卫国公李靖,就知道韬光养晦,脚上长个鸡眼,就抱病在家,颐养天年。
既然瞧着侯君集生气,李愔当然不能叫他好过:“侯将军身先士卒,也试试新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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