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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审讯室大门的,恍恍惚惚中只觉得有一股不平之气填塞了胸臆,想要抗争却又觉得是那么的漫无目的与师出无名。是的,他感觉一切都怪不了别人,同时又不想去怨责自己,于是再大的委屈、伤心、无奈、愤懑表现在外的也只能是一种漠然与无所谓的态度了。
看守所深墙大院,但耳边隐隐的还是传来了外面的爆竹声、喧嚣声,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好闻的味道。没错,这就是所谓的年味了,这个春节就是因为自己的绳之以法、锒铛入狱才令这种喜庆的味道变得更为浓重了。魏索咧嘴笑笑,那么的苦涩,那么的萧索。不过还好,这次自己又是戏弄了领导,恶心了领导,也算是过年了,想想刚才女领导被自己气得六神无主、七窍生烟的样,真比吃什么大鱼大肉都要补得多了……
“哐当”一声响,一个武警战士上前打开了一扇铁门,回头对着魏索竖了竖大拇指,微笑着道:
“兄弟,你可真有种,够爷们!犯了事到了看守所照样嚣张跋扈的倒也不是说没有,但像你这样胆敢拉下脸皮调戏检察院女书记员的却真是旷古第一人啊!呵呵,真是开眼了”。
“嗯嗯,确实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另一个武警战士也是摇头感慨道:“各式各样的犯人我们也算是看多了,什么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什么建衙开府的封疆大吏,不管以前多么的风光,多么的体面,到了这儿面对着检察官,照样一个个的吓得拉稀,也只有小兄弟你啊!连女书记员的‘豆腐’都敢吃的”。
“呵呵,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要吃别人‘豆腐’,也须占据着一个‘理’字的”。魏索闲着也是闲着,当下驻足而言道:“天下‘豆腐’天下人吃,只要我们有理有据、有利有节,没有什么‘豆腐’是吃不到的。唉,可惜这个道理我懂得太晚啊!提枪跃马一场空,透彻了,领悟了,偏偏身陷囹圄了,想要付诸实践却难有机会了。这真可谓是‘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啊”!
真不愧是领导干部岗位上下来的,理论武装思想,说得可真好。两名武警战士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转则前面的一名战士有些担忧地看着魏索,摇摇头说道:
“兄弟,感觉你还是没看透彻,还是没领悟到,还是错了啊!要晓得这里是看守所。可不同于外面哦。没错,在外面只要凡事讲道理,以理服人,确实是可以为非作歹、为所欲为的……”
说到这里小战士与魏索都禁不住的同时摸了一把头上的汗。前者一时间有些失神,有些迷茫,后者则是一脸的古怪之色,唉唉。又误人子弟了啊!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倒是没错的。
“在外面凡事要占据一个‘理’字,这是安身立命之道。但到了这里却是行不通的”。小战士整理了一番有些混乱的思绪继续说道:
“在这里,特别是在牢房,一切都是要靠拳头说话的,拳头大才是道理,拳头大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活得滋润,你要是在这里依旧是外面的那一套的话,是会吃大亏的。我们也主要是瞧着你顺眼这才多说几句,熬着吧!看守所虽然原则上用不着劳动,但条件简陋、艰苦,管理松懈、混乱,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一等法院的判决下来,到了监狱里就相对舒服多了”。
“其实最难熬的还是关进去的头两夜,你得有心理准备”。另一个武警战士也是非常郑重地告诫道:“特别需要提醒你的是,在这里什么尊严、人格都是一文不值的,千万不要为了这些一文不值的东西去与人较真,那真的是非常愚蠢的。咬咬牙齿熬熬也就过去了,为了活着嘛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们别吓人好不好?说得跟一个人吃人的地狱似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下则轮到魏索惊诧莫名了,挠了挠头,“危言耸听了,呵呵,你们危言耸听了。综合我以往从各种渠道得来的信息判断,监狱应该是一个‘同道中人’的集散地嘛,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全国各地,因为相同的梦想、相同的目标、相同的际遇、相同的一不留神被关在了一起,平日里大家共同学习、相互切磋,间或开展一些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文体娱乐活动,是非常美好和谐的,怎么可能有你们说的如此不堪呢?这是蒙不了我的……”
两个武警战士对视了一眼,一脸的苦笑。
“你这是来坐牢的,不是让你来参加学习班享福的,要是牢房里美好和谐了,那我们还想进去呢。好了,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大铁门内阴暗潮湿,一股像是经年被封蒙在瓦瓮中的酸臭之味扑面袭来,中人欲呕。魏索捏着鼻子兀自嘟哝着道:
“嗯,这股味道应该就是志同道合者臭味相投的见证了,果然是不出所料的。里面也不知道会是个怎样温馨动人的场景呢,着实有些憧憬与期待的啊……”
魏索现在完全是硬着头皮在撑场面,他也不傻,多少有些明白这种“集体宿舍”的可怕之处了。两个武警战士又是一阵哭笑不得,却也懒得再去理会,朝前走了数十米,在一道锈迹斑斑的小铁门前停住了脚步。
一阵钥匙转动锁芯的涩滞之声在空荡的过道中响起,魏索心中暗暗奇怪,这里怎么会如此之静呢?这也太令人失望了,估摸着现在也就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应该是开展有声有色的文体娱乐活动的时间嘛,难道里面的人这么早就睡下了?
小铁门“咿呀”一声开,里面也是一片黑暗,魏索隐约见到有几点绿油油的瞳光在微微游移,随即就隐没了下去。一个武警战士拿起手电往里晃了晃,冷喝道:
“作死啊!晚上灯都不开在搞什么名堂?一帮人渣、垃圾”!
继而转身拍了拍魏索的肩膀,摇头道:
“兄弟,自求多福吧!记住我们的话,这里面待的真是帮疯子,千万别跟他们讲道理,没用的”。
另一个武警战士也过来拍了拍魏索的肩膀,叹了口气道:
“唉,兄弟,你是我这些年来唯一感到有些敬服的犯人,为了你调戏检察院女书记员的胆量,也为了你死缠烂打、死不认账的厚脸皮……可惜我人微言轻手上没有权利啊!要不然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魏索一阵苦笑,此时也实在没什么兴致再去自我吹嘘点啥了,深吸一口气,有些自嘲地撇了撇嘴,跨步入内。铁门“哐当”一声响,流动的空气就此静止,饶是天气尚寒,监房内的温度还是迅速地升了上来,顿时汗流浃背。
魏索还来不及擦一把汗,就发觉房内刚才隐没的瞳光再次亮了起来,与先前有所不同的是,此时亮起的瞳光似乎绿得更为纯粹,而且纹丝不动的竟是长长的一溜,一眼望去令人悚然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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