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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绚微微抬眉,无暇估计乔照和宋宣娆,跟着凌王匆匆往前殿去了。
“小公爷应该也在那边。”竹音轻轻拽着宋宣娆的衣袖,“咱们也跟过去吧。”
“不了。”宋宣娆深吸一口气,“这里春光正好,倘若就此辜负,也算拂逆了太子的美意。不如就姑且转转,若殿下真想我们去,自会派人来请。”
乔照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这位瘦削单薄的女子身上。佳人眉目清丽,雪面樱口,周旋在满园春色中,自有一番粉装玉琢之感。清风拂过,脂粉甜香格外沁人心脾。
唐廷顺着乔照的目光望去,不由自主笑道,“郡主和小公爷面容上有七分相似,燕都风沙多,羯人大多面目粗黑,这般花容月貌、赏心悦目之人很是稀少。”
“不过形似。”乔照不以为然,“气韵倒是截然相反。”
唐廷背着手,悠然踱了几步,眼光不经意掠过几步外的宋宣娆和竹音。
“王爷方才向太子讨要园中花木,怜香惜玉之情溢于言表。”
“非也,本王贸然开口,就是想试探下太子的气度。”乔照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未曾想太子殿如此沉的住气”
“等更迭数载春秋,王爷南归,满园春早已扎根于此,强行拔起只怕事与愿违。”唐廷劝解道,“不如放手。”
“本王贸然回去,手无寸铁,就算父皇在一品亲王的身份上另添许多奖励,也迟早沦落到被人宰割。”乔照眉目舒展,信心满满,“你说,柳营内的云州军愿意跟本王南归吗?”
唐廷顿时变了脸色,“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又没说要马上带他们回去,只希望能跟钱老将军牵线伺机而动。本王即使在千里之外的大楚,也会多一重保障。”
唐廷心中暗暗叫苦。当初跟随乔照前往北羯,只想着这位襄王殿下愿意以身犯险,替楚帝做说客,一跃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亲王。现在看来,乔照从开始就打着一箭双雕的算盘,进封亲王的同时争取将云州军收入麾下,怪不得到燕都没几天就再三踏足柳营,即使吃了闭门羹也未曾打退堂鼓。
“臣愿意想方设法约一回钱少将军。”唐廷郑重躬身,“反正他经常往返国公府和柳营,在途中偶遇并非难事。”
乔照摆摆手,“还是直接修书一封,遣人送到钱老将军面前。钱少将军血气方刚,锋芒毕露,不像是沉得住气的模样。况且,看他唯郡主马首是瞻,说服起来有些困难。”
此时宋宣娆和竹音已经走远,乔照带着唐廷找了阴凉处席地而坐,百无聊赖的聊起府内的琐碎事。才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见太子身边的内侍匆匆过来,冲二人施礼道,“殿下邀请二位贵客移步前殿。”
乔照不敢造次,连忙站起,笑嘻嘻地指乡庭院深处,“本王方才看天水郡主带着侍女走过,要唤她俩一起么?”
“郡主早就过去前殿了,正和太子妃娘娘聊的火热呢。”内侍喜气洋洋道,“每次郡主来,太子妃都会拉着她说个不停。可惜郡主孝期未满,不然早就嫁进东宫了。”
乔照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在我们大楚,王府的正妃和侧妃暗地里常常争斗不休,感情要好的极少。”
这下内侍笑得更甜了,“咱们太子妃出身大族,宅心仁厚,嫁进东宫之后对姬妾们向来照顾有加,从未起过什么争执。”
乔照和唐廷交换了个眼神,笑而不语。
不知不觉就到了前院,内侍完成任务,从唐廷手中接过碎银,笑呵呵的离去了。
“你觉得方才那太监说的是真话吗?”
“臣不知。”唐廷茫然地摇摇头,“臣过去流连烟花之地,那些女子从来假作真来真亦假,做不得数。或许是太子妃明知郡主体内寒毒侵体,心生怜惜也未可知。”
“你曾说那些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乔照神色紧绷,手暗自攥了拳,“算算时日,她中毒之时当是幼年。这太子妃咱们也在羯帝的宴会上见过,比郡主大不了几岁,至今仍喜怒哀乐露于言表,不至于恶心死如此之深。”
“上次见郡主,臣再次为她诊脉,有了个更加大胆的猜测。或许那毒不是一次下的,几番反复,经年累月潜移默化,才早已深入心脉,难以拔除。”
“如果真是这样,太子妃恐怕没有机会再三得手。而且为了对付区区一个侧妃,冒这么大的风险,实在得不偿失。”乔照沉声,“此事先不要告诉郡主。”
“臣会定期送汤药到国公府。”
“襄王,唐先生,怎么躲在这里窃窃私语,不进去看热闹?”凌王正从殿内走出,后面跟着满面春风的宋砚,将二人抓了个正着。
“有热闹看?”唐廷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襄王正跟臣说起,要在郡主府中养些花木。”
“这事太子哥哥身边的内臣跟我说了。”凌王拉过宋砚,抬了抬下巴,“咱们不是早就商量着弄些珍稀苗木来吗?现在倒找到了志同道合中人。”
‘可我们说的是在燕都闹市盘个铺子……”
两个争执的少年被乔照尽收眼底,暗自觉得好笑,“请凌王明示,里面有什么热闹可看?我身边这位唐先生,在南楚可最喜欢看热闹了。”
“肃王一不小心多喝了些,方才打起了醉泉,还把太子哥哥准备用来流觞曲水的十余个琉璃盏打的粉碎。”凌王满脸遗憾,“不然也不回临时决定把宴饮移到室内。这样一来,情趣少了大半,想想都觉得没意思。”
肃王在春狩中失了一臂,从此性情大变,前些日子还曾在众目睽睽下冲撞了羯帝。怒不可遏的羯帝本想重罚,却被太子苦苦劝住,才改让肃王闭门思过。此事在燕都闹得沸沸扬扬,连“卧病在床”的乔照都有所耳闻。如今刚放出来,肃王就在东宫惹事生非,打碎了为宴饮精心准备的琉璃杯盏,很扫了太子殿下的面子。
“此事太子殿下会深究吗?”
“难说,后来丹朵姐姐闻讯赶来,不顾身子笨重,跟太子哥哥求了情。”凌王瞟一眼宋砚,“太子哥哥想了想,只吩咐端醒酒汤来,一切稍后再议。”
乔照从神色紧绷,沉默不语的宋砚眼中明白了大概。估计那时候宋宣娆也正在殿内,太子有所顾忌,因而只能放过肃王。
“凌王殿下把臣绕糊涂了。”唐廷夸张的一拍脑袋,“为什么太子妃要跟肃王求情呢?肃王已经残废,终日酗酒滋事,被羯帝厌弃,再无前途可言。太子妃娘娘即将诞下世子,前途无限啊。”
凌王叹了口气,“丹朵姐姐的娘亲和肃王殿下的母妃是堂姐妹。”
宋砚察觉到凌王的无奈,对乔照微微点头,拉着凌王向花园走去。
“这倒有意思了。”乔照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羯帝不曾深究春狩之事,免了几个看守猎场的郎官,就不了了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与父皇的治国道法异曲同工。”
说罢,领着唐廷进了内殿。
此时得众人已在前厅就坐,打碎的琉璃盏已被清理,只余浓烈酒香扑面而来。放眼主桌,北羯皇子们皆已入席,只剩正位与两旁都空着。
后一桌皆是女眷,燕都风气开化,不像南楚讲究男女有别,宴饮都需要严格分开。宋宣娆安静地坐在一群珠光宝气的北羯贵女中,低头把玩着一柄绣孔雀的玉骨丝绸扇,步摇上的流苏静静在肩上,静谧而从容。
“臣该去后面那桌。”唐廷悄声道,“好几个皇子的亲随都在,正好试试水。”
乔照应允,“见好就收,莫要争强好胜。”
一只宽厚的手掌搭在肩头,乔照回头,见太子阿绚已经换上一身崭新的北羯长袍,喜笑颜开,揽着自己往主桌走去。
“襄王真是稀客。”阿绚豪爽地把乔照按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又拎过羚角壶,亲自斟了一满杯。“听说你们楚人的规矩,迟到者要自罚三杯,是这样吗?”
乔照双手一揖,“东宫是太子殿下的地盘,自然客随主便,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清甜微酸的青稞酒下肚,灼的人全身暖融融的。乔照面不改色,接连饮尽阿绚递来的三杯,席间一片叫好。
“爽快。”阿绚用力拍了拍乔照的肩,也把自己杯中清澈的酒液一饮而尽。“怪不得父皇输给你,年纪轻轻就如此海量,想必在楚地早已千锤百炼。”
“能逢知己千杯少,酒不醉人人自醉。”乔照吃了一筷子炙驼峰,笑呵呵地举杯,“东宫春日美不胜收,能有幸一饱眼福,是小王的荣幸。”
“哈哈哈。还以为襄王只爱金戈铁马,对旖旎春色毫无兴趣呢。”一位面目陌生的年轻皇子大笑起来,“你在柳营的事早就传开了,为请罪能追到钱老将军面前,实在令我们佩服不已。”
“襄王不只为请罪吧,听说之前也曾亲临柳营,结果被钱少将军拒之门外。不知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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