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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男子见了赵琰的言行举止,猜到他和晏云棠相熟,并且是同行之人。于是,男子娓娓解释道“今日夜市繁华,人又多又杂,其中不免就混进了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方才有两个小贼,扒了不知是哪个倒霉汉的钱财,被发现了,匆匆窜逃之际,把人群拨动得纷乱不堪,我见这位小娘子一路被推搡,在这门前又被绊倒了,就出手扶了一把。”
晏云棠连忙附和“正是如此。”说完,又对着那名男子行了一礼,道“再次多谢小官人搭救。”
赵琰听说晏云棠被绊倒了,也顾不上跟这男子打招呼,急切切地问她“怎么还绊倒了?可曾伤着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说着,他就准备再次捧起晏云棠的手。晏云棠见状,连忙把一双手背向身后,安抚道“没有伤着,好的很,王爷不必担心。”
赵琰瞅瞅自己横亘在半空的双手,尴尬地笑笑,再尴尬地将手收回。
一旁的男子听晏云棠称呼他为王爷,朝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回,随后,朗声笑道“原来是王爷,小人眼拙。”说完,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赵琰的眼里,方才正式有了这名男子的存在。又意识到刚才是这男子对晏云棠施以援手,他心中生出一丝感激,便不像往日那般,待生人居高临下,而是客气地回了个礼,道“兄台不必拘礼,小王还要感谢你适才的仗义相助。嗯。。小王赵琰,表字如珩。兄台唤我如珩便可。”
那男子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大大方方,丝毫没有忸怩之态。听了赵琰的话,他淡然一笑,回道“王爷率性。既是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在下万箴,表字子铭。如珩兄,唤我子铭就行。”
晏云棠和赵琰听了,纷纷报以一笑。
万箴突然开口作邀,道“值此佳节,有幸与二位相识,若不嫌弃,二位不妨随我去家尊所开的酒楼一聚,由我备个小东,也当正式交个朋友?”
赵琰正欲推辞,晏鹄已经穿越人山,跑到了三人身边。他揽过晏云棠的肩,爽朗地应了下来,道“岂止二位,我们这里还有好多位呢!你既救了我姐姐,我们都要谢你,敬你一杯!”
晏云棠见着晏鹄这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忍俊不禁,含着笑责备道“鹄儿,你也太随意了。。”
紧随其后而来的晏云茉,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之,晏云棠话还没说完,晏云茉便朗声笑语起来,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声音里夹杂着笑意,她娇滴滴地说道“可不是嘛!玩了这么久,大家都乏了,正好去酒楼里坐坐,聊聊天。嗯。。再叫上两个小鬟,唱唱曲儿呗。我素来只是听父亲说,到底还没见过这歌妓。。究竟何等貌美呢!”
一席话说完,“好多位”里的最后两位,晏云栀和晏鹏,也由长海护送着来到了众人面前。晏鹄兴致勃勃,取得了大家的一致同意,一行人便由万箴作引,来到了相邻的一条街上。走了一会儿,万箴在一座酒楼门前驻足,说“到了。”
众人看时,眼前是一座三层相高,五楼相连的酒楼,楼正中悬挂着一块蓝漆匾额,其上赫然刻着三个烫金大字,“丰乐楼”。丰乐楼和其他的大酒楼一样,在门前搭着高高的彩门欢楼,与节日气氛相得益彰。两旁的栀子灯箱上印着“眉寿”“和旨”两种招牌酒的字样,楼前又立着一支与楼齐高的竹竿,竿的顶端悬着一面青布帘酒旗,在冬夜中迎风飘摇。
晏云茉不禁在内心暗暗赞许原来,丰乐楼是他家开的。
丰乐楼门庭若市,酒客往来不绝。万箴引着众人,穿过候在廊檐两侧的美艳歌妓,来到二楼临窗的一间阁子内,招呼着众人坐下。他一一询问众人的喜好忌讳,点好了菜,又吩咐酒博士,将上好的“眉寿”与“和旨”各来两壶。
趁着上菜之际,晏云茉起身,在阁子内晃了一圈,然后走到阁子东边一角,倚在开在临内的一扇窗前,一时俯瞰酒楼大堂内的喧哗,一时又仰望楼上的喧嚣。入眼尽是花团锦簇,珠光宝气。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欣赏过一遍之后,又见万箴气度翩翩,仪表堂堂,晏云茉十分自然而然地,换个了座位。她直接走到万箴身旁,挨着他坐下。她笑盈盈地望着万箴,赞道“子铭哥哥,原来这丰乐楼是你家开的啊!好气派!”
晏云栀听了,也打算恭维一下今日的东道主“素闻丰乐楼为京师酒肆之最,汴京七十二家正店之首,今日得见,果然所闻不虚,名副其实。”
万箴坦然一笑,谦虚道“二位姑娘过誉了,不过就是一间寻常酒楼,承蒙宾客赏脸,担了个虚名,才得以维持到今日行状,说到底,也都是仰赖他人活着。”谦虚完,他话锋一转,又自夸起来“不过,我家酿的’眉寿’与’和旨’二酒,倒是确实不错。诸位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尝尝。”
话音刚落,四五个上酒上菜的伙计,手捧托盘,来到了阁子内。一时,布完了菜,万箴又客客气气地招呼大家吃菜喝酒。
晏鹄早就想一试究竟了,他也不去夹菜,直接托起面前的银盏,饮了一大口,啧啧两声,竟说道“这酒好是好,但是和我姐姐酿的比,还是差了点。”
晏云棠一惊。刚夹了一块旋炙羊肉进入口中,咀嚼间不便说话,但是又无法容忍晏鹄继续说下去,便想偷偷踢晏鹄一脚,好让他闭嘴。隔着桌布,对桌底下众人双脚的布局,只能猜个大概。晏云棠估摸着伸出脚,却阴差阳错,一脚踢在了挨着晏鹄而坐的,赵琰的小腿上。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让无辜的赵琰吃痛,发出了一声闷哼,一口酒含在嘴里,咽错了地方,于是,立马爆发出一阵被呛到的狂嗽声。
晏云棠反应过来,顿感愧疚,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赵琰在慌乱中接过,与她对视一瞬。她瞧见了他被呛得通红的双眼,坐立难安。
等到赵琰稍稍平复下去,谁知,万箴却还没有忘记晏鹄的话。只见万箴饶有兴致地撑起下颌,望着晏鹄,问道“小衙内方才说,丰乐楼的酒,比不上你姐姐酿的酒。小衙内的哪个姐姐,竟会酿酒?嗯。。云茉姑娘吗?”
说完,万箴依旧托着下巴,侧过头看着身旁的晏云茉。晏云茉被万箴的脉脉眼神摄住,脸颊不知不觉烧出了一片潮红。不知她想如何作答,只见着她双唇微启,正欲回话,却被晏鹄抢过了话头。
“三姐姐才不会做这些粗活呢,是我四姐姐!”晏鹄先是不屑,随后一脸骄傲,一句话说完,又用手指着晏云棠,生怕万箴认错似的。
晏云茉的脸,瞬间一垮。
晏鹏虽和晏云茉是亲姐弟,却丝毫不会看自己姐姐的脸色。他只觉得晏鹄说的没错,便接过话,大大咧咧地添了一把醋,笑道“我姐姐就是绣花枕头,一包糠,哈哈。四姐姐倒是真能干,竟会酿酒,我从前都没想到。”
“哦?是吗?”万箴显然对酿酒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他又摆正身子,一脸兴味地望着晏云棠,眼中泛着期待的光。
晏云棠在心里已经狠狠踹了晏鹄十几二十脚了,她还想再出腿,让他少说点话,无奈刚才误伤了赵琰,此刻也不敢再犯险。一个明确等待答复的问题,一张满是期待的脸,和早就知道答案的几个旁观者,这一回,晏云棠无法潦草敷衍过去。
她想了想,只能放下杯箸,把晏鹄扣在她头上的高帽,使劲往外摘,说道“说我会酿酒,那真就是个笑话了,若说我酿的酒,比丰乐楼的仙醪还好喝,那更是要贻笑大方了。嗯。。酿酒不假,但谈不上‘会’。我不过是在家闲来无事,自己瞎捣鼓一些。。嗯。。姑且算得上是酒的东西。日常自己喝喝还行,绝不能拿来跟这些佳酿相比的。”
“嗯?四姐姐怎么这么说呢?!你酿的酒确实好啊!王爷和唐老太太都说好喝,就连父亲和二叔也都喜欢。”晏鹏立马出言反驳。他话刚说完,一眼瞥见晏云茉瞪了他一眼。他依旧看不懂晏云茉是何意思,不以为然,对着晏云茉不满道“姐姐你瞪我做什么!你不信吗?你不信,你回家问父亲去。四姐姐的酒我没喝过,那是因为父亲嘴上说什么太烈了,其实是舍不得分给我,但是他每回喝都会夸。”
“谁瞪你了?!你冲着我嚷什么!我说我不信了吗?”晏云茉今晚真是要被自己这个弟弟气到晕厥。
晏鹄哈哈大笑起来,安抚晏鹏“六哥儿别急,你想尝,早说呗,改天我让四姐姐送你几壶!”
晏云栀旁观了半天,她看出晏云棠不想节外生枝。望着那个调皮捣蛋的,和另一个单纯不用脑的,她哑然失笑,对着晏鹄和晏鹏,笑骂道“吃饭都堵不上你俩的嘴。在外头也敢这么多嘴多舌地乱说话,小心我告诉父亲和四婶,罚你们禁足。”
说完,晏云栀收获了两个鬼脸。
晏云茉虽被晏鹏气得够呛,可她听了晏云棠那番自谦的话,倒是心满意足。她望着万箴,笑靥如花,试图将他的注意力从晏云棠身上挪过来。她奉承道“四妹妹的酒也是好酒,但是确如父亲所说,烈了点,经不起细品。我倒觉得,还是这眉寿酒更好,甘甜宜人。”
可万箴早已把晏鹄和晏鹏的话听进了心里,兴致越来越高。听了晏云茉的话,他回以感激的一笑,随后又望向晏云棠,打趣道“两位小衙内都说好,云棠姑娘却那般贬低自己的酒,莫非是怕。。我信以为真,要烦了云棠姑娘,讨你的酒喝吧?”
晏云棠看着眼前的势头,知道这个话茬过不去了,只能接下去“万公子这是笑话我,你救了我,我还愁不知如何感谢,如若公子不嫌弃,我明日就让家人送一壶过来,给你尝尝。只是,万公子全当换个口味,不要信鹄儿他们的言过其实之辞,确实。。算不得什么酒。”
起先,赵琰听她不愿与万箴分享自己酿酒之事,还暗暗得意,暗暗满意,眼下,听到晏云棠提出要送万箴一壶酒,他哪有心思去考虑什么形势,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胸口郁闷,放下银箸,将执壶挪到自己面前,开始一盏一盏,自斟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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