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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殿之时,其她嫔妃基本已经到齐。
向太后行礼问安之后,长孙卿与其她两人便各自入座,陆灵舒的位置倒是离她较远,而坐在长孙卿旁边的是昨夜与陆灵舒一同进宫的罗美人。
罗美人虽是四品,可也仅比长孙卿低一级。
“你就是洵国来的和亲公主吧?”罗裳一眼就认出了长孙卿,在大家品茶之际,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同长孙卿讲话,姿容殊丽的脸上却带着嘲讽,“只可惜在洵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到了中原却只能是个妾室,还只是个三品婕妤。”
说着她还掩嘴轻笑了两声,就等着看长孙卿的反应。
怎料长孙卿却是置若罔闻,神情淡漠,一点反应都没有,该喝茶还是喝茶,丝毫不受影响。
罗裳自认为已经尽量在往长孙卿的痛处戳了,怎么着也该有点反应吧,如何能这般无动于衷?对方根本不作理会,倒是显得罗裳在自讨无趣,吃瘪得很,咬咬牙只能作罢。
长孙卿听见了她的话,但这已不足以激起她内心的波澜。
风言风语听多了,也就会处变不惊了。
长孙卿早已抛下洵国公主这个名号,公主这个身份并没有给她带来幸运,带来的只有无尽的苦难,她宁愿只是个平常的洵国女子。
可以留在亲人的身边,可以在一望无际的草原纵马疾驰。
而现在,她只能被束缚在高耸的宫城之内。
高座上的太后放下茶盏,向旁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退下后不久,随即便手持檀木盒走上大殿。将檀木盒打开,是两只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太后笑意吟吟地看了看陆灵舒与罗裳,道“两位儿媳初入皇宫,哀家便将此翡翠手镯当做见面礼赠予你二人,望你二人尽心侍奉圣上。”
陆灵舒与罗裳闻言,连忙上前俯首下拜“臣妾叩谢太后娘娘!”
而旁人皆是艳羡的目光。
侍从将翡翠手镯递给两人,她们自是欣喜若狂,一时风光无限。
相比她们,长孙卿这里一下子显得黯淡许多。
太后给她们两人的见面礼是价值连城的首饰,而长孙卿当初只有一盏陇南碧玉茶,这差别不言而喻。
罗裳回来入座时,还耀武扬威地看了眼长孙卿。
长孙卿没理她。
长孙卿到底是黎王派来的人,而并非直接听命于太后,太后不重视她也理所应当,而太后此举无疑是在打压长孙卿。
训话期间,太后也只会与叶希儿等人偶尔交谈几句,长孙卿在这听得是百无聊赖。
中原人礼节繁琐,搞那么多东西来束缚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女诫》、《女徳》之类的书籍层出不穷,太后所言也大多出自此类书籍。
这次训话的时间比以往要久,长孙卿已有些昏昏欲睡——昨夜没睡好,再加上身子不太舒适,坐在这里的时间难免让长孙卿感觉煎熬漫长,她很想休息,若再继续听下去,长孙卿怕是会忍不住打盹儿。
一番犹豫过后,长孙卿找准机会起身站了出来,向高座上的太后弯腰俯首“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妾身子不适,不知可否提前离席?”
太后还没发话,旁边陆灵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身子不适?洵国公主可真是朵娇花啊。”
罗裳也见机跟着附和“这太后娘娘还没训完话呢,姐姐如此着急着要走,莫不是根本不想听太后娘娘训话?姐姐你可掂量着点哦。”
“这是对太后娘娘不敬。”
“就是呀,姐妹们都没这样的!”
……
有了她们两人带头,其她嫔妃也跟着声讨长孙卿,摆明了要揪着她不放。
这么好为难她的机会,谁愿意放过呢?
长孙卿觉得她们就像是一堆苍蝇,在她耳边嗡嗡个不停,让人烦得很。
最主要的是,作为后妃之首的叶希儿也开口了“这里不是洵国,公主不可如此任性妄为,否则不仅违反皇族礼法,也有失洵国颜面。”
长孙卿心中只有冷笑,这也能扯到礼法和颜面。
太后叶蕤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人,见大家都对此不满,她便顺着她们的话笑着对长孙卿说道“公主身子不适欲提前离席,哀家能理解,只是其她嫔妃都坐在这里,无一人离席,哀家若是应允公主,该让她人心中作何感想?”
其她嫔妃也跟着讥讽“咱们呐可不似洵国公主这般娇贵,才坐那么一会便累了。”
“怕是打心底不服中原礼节,压根就不想听吧?”
众妃你一言我一句,瞬间就将长孙卿推到众矢之的,而太后对她们的言论也没有任何阻拦。
她甚至还在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
来这请安听训,是对太后的尊敬,若太后执意刁难,长孙卿也就不会客气。
长孙卿抬起头挺直腰身,眼尾分明含笑,却透着一种令人发指的凛寒,一眼扫过周围之人,目光似一把锐利的刀锋划过人的心神。
只见她朱唇轻启,字字清晰入耳“若我今天非要提前离席,诸位是否还要治罪于我?”
大殿之上瞬间鸦雀无声,沉寂得可怕。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所震慑,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叶蕤显然也没料到长孙卿的态度敢这么强硬,脸上那一贯亲和的笑终于消散不少,目光随之阴沉下来。
但是她并未出声,因为就这点小事确实不能治罪长孙卿。
陆灵舒确实不敢再多言,但她已然是看好戏的姿态,这所谓的和亲公主敢在后宫如此张狂,一定会有人好好教训她一番!
只要太后不让步,今日这事儿就没完。
在这安仁殿中,长孙卿是唯一的外族人,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在整个皇城,也只有重雪与她是同族。
强烈的孤独感席卷而来,试图将她的高傲推翻,让长孙卿陷入无助之中。
而就在此时,殿外进来个小太监,朝高座上的叶蕤弯腰俯首“启禀太后娘娘,圣人来了。”
圣人??
此言一出,在座皆惊。
既惊喜又慌乱。
很多嫔妃平日里都难以得见君颜,以至于她们每次给太后请安都很积极,就是希望能在安仁殿遇到圣人,只可惜从未遇到过,而今圣人终于在她们请安时来安仁殿了!
除高座上的太后之外,嫔妃们都纷纷起身离席整理好仪容,在圣人跨进大殿的那一刻,众妃齐齐下拜“妾等恭迎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声音整齐高昂,预示着她们激动的心情。
长孙卿也在其中,和其他人一样恭顺地低着头,静候君王从面前走过。
苏明月进殿之后,一眼就看见了那抹与众不同的身影,表面低眉顺眼,实则一身傲骨刚毅不屈。别人都是激动兴奋,唯有她淡雅从容,波澜不惊,只看一眼便让他挪不开视线。
长孙卿正在思索君王为何会突然来此,然后就见一抹金黑色的衣角垂在自己眼前。
长孙卿才意识到君王来到了她跟前,在她错愕之际,对方已经托住她的手臂轻轻将她扶了起来。长孙卿抬眸与其对视,他的眸光仍是那般深沉,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位分在她之上的嫔妃有很多,君王怎么着也不该来扶她,而且太后还在这。
在被扶起来的那刻,长孙卿明显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齐聚落在了她身上,有尖锐、有艳羡也有嫉恨,各种各样的应有尽有。
苏明月接而转向众妃“免礼平身。”
众妃这才得以起身,但是之前的欣喜已被扫落了大半。
离长孙卿最近的罗裳是想窥探君颜可又不敢,只能将不甘心的目光停留在长孙卿身上,恨不能将她取而代之。
叶希儿原本兴奋喜悦的眼神,也在苏明月扶起长孙卿的那一刻黯淡不少。
他连她都没亲手扶过,怎么能去扶别人呢?
后妃之首,却像个笑话。
苏明月对这些人的目光皆是漠然置之,他松开长孙卿的手,转身向着高座上的太后微微颔首“明月见过母后。”
叶蕤又恢复了以往亲和的笑容,只是看向长孙卿时目光较为深幽“吾儿来此所为何事呀?”
“为长孙婕妤而来。”苏明月立在大殿中央与叶蕤对视,语气同样温和沉稳,“她初到中原还未完全适应,偶尔会出现身子不适的状况,望母后能够谅解,允许朕携长孙婕妤提前离席。”
很显然,方才的状况他都知道了。
长孙卿很意外,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道挺拔的身影。
苏明月站在她这边。
仿佛一瞬间有了依靠,孤寂感彻底消散。
“哦?”叶蕤轻笑了一声,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吾儿是到这讨人来了?”
苏明月没接话,只是唇角微扬地望着她。
叶蕤仍旧是笑脸,甚至没有丝毫不愉悦的意思“她本就是你的人,你自然是想带走便带走,方才是哀家考虑不周,误会了长孙婕妤的意思,还望长孙婕妤莫怪。”
说到最后她的目光便停留在长孙卿身上,长孙卿也同样笑眼回望她“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方才是臣妾鲁莽了。”
这一瞬间,看上去仿佛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要跟她玩态度转弯?长孙卿也会。
就这样长孙卿直接被苏明月带走了,直到两人彻底走出大殿,叶蕤眼中亲和的笑瞬间转变成阴冷,看着茫然无措的众妃意味深长地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君王之爱……岂能长久?只要尔等恪守本分,听从教诲,荣华富贵必不在话下。”
很显然,太后这话是意有所指。
众妃回过身纷纷下拜,异口同声“妾等定然听从太后教诲!”
有真心臣服的、也有不甘的,皆混在了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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