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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标准的泥坑战术。
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对手拖进泥坑里,跟自己一道滚上几滚再说。
不在乎坊州那边是否配合,只要县令张威将押送韩青返回定安县协助调查粮草库失火一案的公文发出去,战术就成功了一半!
事实上,坊州那边拒不配合,反而更好。
更坐实了定安县地方官员内斗,“互相”栽赃陷害的传闻
如此一来,定安县这边对韩青的指控,固然没有人会相信。韩青接下来对安定县官吏的指控,也跟着失去了可信度。
无论韩青掌握了多少粮草库失火的隐情,无论他将证据上报到什么地方,接到案子的官员,第一时间就会将事情往地方官员们内斗方向想,而不会立刻给予足够的重视。
既然是官场倾轧,韩青背后的家族势力再强,也只能按照官场的规矩来。用力无法太猛,也很难得到永兴军路各使司的配合。
并且,还会让很多人觉得,韩家子侄太没用,不借助家族力量,就连一群地方官都搞不定。进而,更加不相信韩青拿出来的证据。
如此,红莲教安插在永兴军路各使司中的自己人,就能够有更充裕的时间和更稳妥的办法,将粮草库失火一案中的所有疑点,彻底抹除干净。
进而,让红莲教上下在此案发生之后所有失误,都化解于无形。
高,实在是高!
没二十年官场经验,想不出如此肮脏却有效的办法来。
不愧是定安县官场的定盘星,除了周主簿,也不会有第二人,在接到韩青成功逃离之后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找出如此妥当的应对之策!
当想明白了周崇这招的精妙之处,书办和捕头们全都心服口服。
接下来,具体如何操作根本不需要周崇再指点,书办和捕头们,全都是干脏活的高手,你一言,我一语,迅速将整份公文的内容补充完整。
而那县令张威,也暗自松了一口气。非常痛快地拿出了官印,盖在了公文上,然后交由专门的官驿,将公文送往相邻的坊州。
待做完了这一切,县衙二堂的气氛立刻就变得轻松起来。管家张宝趁机命人送上了朝食,众人一边吃,一边高高兴兴地东拉西扯。
“这回多亏了周主簿,否则,老夫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看看大伙饭吃得差不多了,县令张威以茶代酒,笑着向周崇致意。
虽然采用周主簿的对策,可以化解掉眼前的大麻烦。可他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之处,需要一个答案。所以,在恰当的时刻,就必须将话头重新拉回原来方向。
“县尊不要自谦,你只是不屑为之罢了!”周主簿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端起茶盏,与县令遥遥相敬。“不过,接下来有些收尾的麻烦事情,还得请县尊亲自出马。在下和各位同僚,肯定都干不来!”
“何事,居然能让周主簿觉得为难?老夫愿闻其详!”县令张威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像周主簿说的那样轻松,却依旧笑呵呵地询问。
“是白坛主惹下来的麻烦,好在,莲花老母已经借罪人之手惩罚了他!”周崇放下茶杯,开始详细解释,“白坛主奉在下之命,去东北方向截杀姓韩的。他闲极无聊,就想找个村子征募点儿香火钱……”
原来,为了截杀韩青,周崇调动了红莲教在整个定安县的力量。前天夜里被韩青戳死的那个白坛主,就是其中一支力量的头领。
此人姓白,名连城。跟他麾下的那批弟兄,原本就是一伙强盗。所以到了子午山那边,也闲不住。找了个偏僻的村落,就想顺手发上一笔横财。
恰好窦家堡豪绅窦尚的女儿窦蓉,带着丫鬟和家丁在村子里的农户家躲雨。而那窦蓉,又自恃练过几天武,非要跳出来“多管闲事”。
结果,双方一言不合就起了冲突。白坛主凶性大发,将窦家的丫鬟、家丁全给砍了。然后策马追着试图逃走的窦蓉,死死不放。
一口气追过了两三个山头,他终于成功将窦蓉抓获。得知对方是豪绅窦尚之女,怕遭到报复,干脆就起了先奸后杀的念头。
当时雨追着人走,并且越下越大。白连城再**攻心,也不方便冒着暴雨入洞房。所以左找右找,终于在附近找到了一座废弃的破庙,钻了进去。
偏巧,韩青就藏在破庙内李存孝塑像的肚子里。而白坛主为了方便自己快活,又将手下人全都给支得远远。
然后,他本人,就遭到了莲花老母的惩罚,在正准备行其好事之时,被从李存孝肚子里钻出来的韩青一枪戳死!
“这厮,也太急色了,哪怕回到山寨中,也比在庙里强!”听到白连城恶贯满盈,刑房书办邹庆之用手指敲打着桌案,满脸遗憾地点评。
“可不是么?那李存孝庙虽然荒废多年,可在黄某小时候,也曾经是香火极盛的所在。怎能随便亵渎!”捕头黄谦跟他的想法一样,丝毫不觉得强暴一个弱小女子有啥不对,只觉得土匪白连城不该选择在庙里行事。
“咳咳……”担心二人把话题越带越歪,周崇轻声咳嗽。随即,又笑着向县令张威拱手,“那窦里正的千金,应该是跟姓韩的一起去了坊州。过后,她少不得找他父亲告状。所以,需要请县尊出马,跟窦里正解释一二。”
没等张威表示为难,笑了笑,他又快速补充,“周某的意思是,咱们并不知道白连城这个人。此人是听说捉到韩青,会白得一千吊赏钱,才带着他手下的匪徒下了山。县里已经出动捕快,将此人的尸体,还有其麾下那几个活着的爪牙,一起砍了脑袋。还请窦里正那边,不要误信传言!”
“嗯——”张威眉头紧皱,对周崇的招数好生怀疑,“子瑜,这话,窦里正如何能够相信?”
“他肯定不信,咱们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毕竟,白连城已经死了,而他家女儿,也没真的被糟蹋。”仿佛早就料到张威会有此一问,周崇笑了笑,信心十足地解释。
“咱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轻慢了些?”县令张威依旧觉得不妥当,继续皱着眉头问道,“那窦里正,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他家大姑爷,在转运使面前却是个能说得上话的。”
“就是冲着他家大姑爷,才需要县尊您亲自出马,去跟窦里正解释一二。”周崇再度接过话头,笑着补充,“大不了,再许诺窦家堡一些赋税和徭役上的好处,和窦氏子弟两个参加明年科考的名额。白连城已经死了,窦家的土地和族人,都搬不走。他窦尚,总不能为了一个早晚要嫁出去的赔钱货,跟我等弄得势同水火!”(注:宋代科举制度不完善,县一级选拔不需要公开考试,县令就能做主。)
“嗯——”张威再度低声沉吟,良久,无奈地点头。
“都是那白连城,贪色误事!”知道县令张威心里头未必舒服,周崇低声唾骂,“这种人,当初就不该让他入教。好在莲花老母显灵,借韩青之手制裁了他。否则,将来非耽误咱们的大事不可。”
“嗯,的确如此!”县令张威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有劳县尊了。最好赶在窦尚得知其女儿下落之前,县尊先写一封信给他。也免得他日后听了自家女儿的哭诉,先入为主!”周崇却唯恐张威做事拖沓,再度低声叮嘱。
“子瑜放心,本官立刻去写信给他。”张威笑了笑,认真地答应。
既然县令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周崇和黄谦等人,也不便打扰了。因此,纷纷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县令张威,少不得要亲自将众人送到门外。待众人的背影去远了,又快步转回了二堂,抬起腿,一脚将先前周崇面前的茶几,给踹出了半丈远。
“哗啦啦……”茶杯,托盘等物,立刻滚了满地。慌得管家张宝连忙亲自跑进二堂内,趴在地上快速收拾。
“放下,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来干!”县令张威余怒难消,沉着脸呵斥。
“是,老仆这就找几个下人进来,县尊别跟这种人生气。他们都是些没见识的,就知道看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管家张宝,知道张威是在恼怒周崇借机向他发号施令,赶紧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开解。“但他们几个,仕途却早就到了头。等您日后,出任知府知州,看他们届时,在您面前又是怎样的卑躬屈膝。”
“哼,今天这笔账,老夫早晚会跟细算!”县令张威咬着牙,低声回应,“自以为搭上了圣姑,就跟老夫狐假虎威。哼哼,圣姑又怎么样,到了晚上,还不是得被人压在身下……”
发泄的话说了一半儿,他又担心隔墙有耳。想了想,迅速转换话题,“咱们自己的人呢,有回来的没有?”
“启禀县尊,王班头已经回来了。刚才周主簿在,老仆就没敢让他去见您!”管家后退半步,小心翼翼地解释。
“你做得很妥当!”在心腹面前,张威丝毫不掩饰自己跟周崇之间的矛盾,“周主簿是周主簿,老夫是老夫,不能全都指望在他身上。”
想了想,他又迅速追问,“王七可探听到韩青到底是脱的困?那厮总不能,真的如周崇所说,单枪匹马干翻了二十几人吧?!”
“王班头说得比这还玄。县尊你还是亲自问他吧,老仆实在不敢随便学舌!”管家张宝被问得好生为难,苦着脸回应。
“你尽管说就是了。以一敌二十,已经够玄了!老夫不信,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玄的事情!”张威听得一愣,立刻低声催促。
“那,那老仆可是真的学了!”张宝无奈,只好拱起手,学着班头王齐的模样,大声汇报,“禀告县尊,外边传说,李存孝前天半夜里显了灵,附在了韩青身上。所以,才把去追杀他的人,给挑了个落花流水。侥幸逃脱的那几个,已经全都给吓傻了,无论谁问,都是那几句话。十三太保爷爷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十三太保爷爷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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