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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辽国刺事人?”杨行彦本能地向后跳开了数尺,刹那间,语无伦次,“你,这一切都是你布置好的?我一直拿你当朋友看待,你,你……”
“行彦老弟言重了!”杨云卿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摇摇头,“我是辽国刺事人不假,但是,却没有对你做任何布置。你若是不信,尽管抓我去向大宋官家邀功便是。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上,愚兄愿意束手就擒!”
说罢,自己倒背了胳膊,只等杨行彦命令亲兵来捆。
“你,你……”此时此刻,杨行彦哪里还有别的退路?指着杨云卿的鼻子,喃喃半晌,最后,却又将手放了下去,叹息着重复,“你害得我好苦!”
“行彦老弟,你又何必想不开。你祖上,为大宋官家拼命死战。然而到了你这代,看看还剩下点儿什么?”杨云卿跟他合伙做生意四五年,早就将他的脾气秉性摸透,笑了笑,开始“对症下药”,“不过是个四品都虞侯而已,这辈子前程早已经到了头。而你的儿孙,侄儿,前程势必还不如你。大宋官家不念旧情,顶多再有五十年,你们杨家,便成了寻常百姓。你的后人,甚至可能要自己下田种地,才能有食物果腹。”
“反观大辽,却从来不忘功臣,无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只要立下一次大功,就能永远推恩于儿孙。世代永为贵胄!”
“老弟可知幽州韩氏,其祖上韩知古不过是大辽太祖皇帝身边的一名奴隶,因善于谋划而被太祖破格提拔。其父亲,则贵为秦王。而他,如今是我大辽的齐国王,我大辽皇帝,称之为“亚父”!“
唯恐杨行彦想不明白,稍作停顿,他又用更详细的事实为证,“你今天不过抓了几个平头百姓的孩子,送他们去大辽谋出路,原本是积德行善之举。便有可能被大宋朝廷削去官职,贬谪到烟瘴之地送死。而在我大辽,平头百姓却是贵人们的庄稼,只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便可以予取予夺。看上谁家的儿女,一句话,他们就得乖乖送上门,还会对你感恩戴德!”
虽然自称为弘农杨氏之后,他一口一个我大辽,却说得无比顺口。而那杨行彦听了,也顿时心驰神往。
正如杨云卿所说,青州杨家的地位,是祖上拿性命换回来的。然而,却不得世袭罔替。传承五代之后,就彻底跟平头百姓无异!
这如何“公平”?开国元勋的子孙,怎么能跟平头百姓的子孙,同场考试,为了那八品主簿的位置,挑灯苦读十年?
反观大辽那边,皇家明显“仁义”得多。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幽州韩氏,以祖上奴隶出身,却官至中书令。儿孙富贵绵延,甚至荣华富贵远远超过其祖。
至于他自己的才能,跟韩德让差距有多大,则根本不在杨行彦的考虑范围之内。
同理,因为自身不是平头百姓的缘故,杨行彦也不会考虑,被别人强迫献出儿女的百姓,心中有多悲苦。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自家地里,割了几株庄稼,就要受到大宋律法的严惩。哪如去了辽国那边做齐王、楚王,对治下一亩三分地内的百姓,想怎么收割就怎么收割?
凡事最怕对比。
跟辽国那边做王侯的待遇比较,在大宋这边做官,明显“吃亏”太多了。因此,杨行彦咬了咬牙,将心中最后一丝良知,也尽数捻灭。躬身行礼,高声表态,“是小弟错怪云卿兄了,还请云卿兄见谅。从今往后,云卿兄说一,小弟绝不说二!”
“好说,好说,咱们以前有财一起发。今后,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杨云卿早就料到,杨行彦会向自己服软,笑了笑,伸手扶住对方的胳膊,“咱们大辽,最重战功。如今高丽已经降服,夏州又过于遥远,你我想要出人头地,只能从大宋身上打主意。此番丁谓和韩青苦苦相逼,你也算师出有名,不如联合纯阳教,先做上一票大的。若成,青州杨氏,便是我大辽的第二个韩氏,裂土封王指日可待。不成,你我兄弟带着战利品渡海北去,也没人能够阻拦得住。待抵达幽州之后,你手里有钱,背后还有我大辽圣明天子的支持,放手施为,不难打造出一支天下无双的水军,从此子子孙孙,永镇我大辽海疆!”
不得不说,画大饼的本事,杨云卿比起二十一世纪那些专业间谍,也不逊多让。几句话,就把杨行彦说得心头火热。
而他的本事,还不止局限于画大饼。趁着杨行彦被自己忽悠得头脑不清醒的时机,开始主动替此人出谋划策。
首先,要保证登莱水师左军,完全跟着杨行彦走,从上到下,不能出现任何反抗的苗头。如果有,就必须立刻辣手剪除。
其次,京东东路原本是严、杨、朱、郑、于五大姓的天下,五姓向来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既然决定奋起反抗丁谓和韩青的压迫,不妨把另外四姓,一并叫上。如此,即便另外四姓手中没兵马,也能凭借各自的影响力,让京东东路人心惶惶。
再次,丁谓和韩青两个,先前连续挑了纯阳教多处分舵,与纯阳教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既然举大事,不妨拉上纯阳教入伙。那边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用来充当前驱,却再合适不过。
第四,就是杨行延在掖县、莱州那些做官的亲戚和朋友了。既然是去大辽享受荣华富贵,这些人也不能忘了,能写信招呼就招呼一声。至于来不来,让他们自己选择。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则是师出有名。不能让人感觉是畏罪造反,而是要把丁谓和韩青两贼苦苦逼迫的事实,公之于众。然后,反奸贼不反朝廷,尽可能地混乱试听。
当然,这个檄文,自有杨云卿来代笔。怎么找理由,都不用杨行彦来操心。
如果不知道杨云卿是辽国的刺事人,以杨行彦又坏又怂的性格,也许还会瞻前顾后一番,再决定是否铤而走险。
而现在,即便朝廷对其劫掠百姓家儿女,贩卖同族的罪行从轻发落,光是他多年与辽国刺事人称兄道弟这条,也足够要了他的命。
所以,杨行彦根本没第二条道路可选,只能对杨云卿言听计从。
于是乎,收兵返回三山岛水寨之后,登莱水师就先关闭的营门。随即,杨行彦就亲自带领一伙死党,对营内进行了血洗。
凡是平素跟他合不来,或者不肯听从他命令的,全都直接杀死。对于不肯追随他投奔辽国的,也乱刀砍成肉泥。
一番血腥镇压之后,原本就只有三千人出头的登莱水师左军,人数只剩下了两千五百出头。但是,杨行彦的命令,却从此彻底可以畅通无阻。哪怕他立刻宣布带着大伙跳海自杀,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人,敢对他的命令做任何质疑。
在彻底掌控了队伍之后,杨行彦便着手,将杨云卿的谋划,一条条付诸实施。本以为,也同样会像自己掌握水师左军一样,顺顺当当,却不料,当天中午,就有两条坏消息传了回来。
掖县县令,被丁谓和韩青两人,联手逼迫停职待参,府邸被丁谓派了亲信团团包围,无法跟任何外人发生接触。
莱州知府,接到他的信之后,竟然扯书斩使,发誓与逆贼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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