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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发审局空气凝重,骆秉章无可奈何,签押房里把茶喝。
老翁要借锅,见了婆婆叫老叔。老翁人穷志短,婆婆同病相怜。
老翁忙着垒锅灶,李臣典走了进來……
(正文)骆秉章阴沉着脸说一句:“鲍军门,如果曾侍郎真的出了事,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骆秉章话毕,用脚一跺轿板,说一句:“起轿!”
亲兵得令,簇拥着骆秉章的轿子,飞快地向发审局赶去。
鲍起豹慌忙上马,也急忙跟在轿子的后面。
塔齐布在骆秉章起轿前,已经被人搀扶着向发审局走去。
塔齐布满脸泪水,恨不得一步赶到发审局。搀将署被砸成何种模样,家人是否平安,此时统统被他丢到了脑后。他现在一心只挂着曾国藩。
骆秉章和鲍起豹到发审局时,发审局的差官都已回署交差,此时正聚在大官厅里说话。李臣典从打带着亲兵去寻找曾国藩,一直沒有回來。
老差官在签押房的外面一遍遍地走,两名文案也跟着练腿。
发审局此时的气氛特别凝重。
得知巡抚大人到了,所有差官都忙不迭地迎出去。大家一致认定,曾国藩肯定和抚台大人在一起。
但骆秉章的第一句话,便又把气氛拉回到刚才:“曾大人可曾回署?”
老差官一听这话,哇地一声便哭将起來,边哭边道:“不仅曾大人至今未回,就是李管带,也不知去向了!”
受他的感染,发审局很快便响起哭声一片。
骆秉章脸色倏地一变,马上便对身边站着的亲兵营管带道:“传命下去,城内湘勇各营和抚标三哨,马上分头寻找曾大人!所有提、镇、协各哨,就地待命,不准踏出营房半步!胆敢违命,就地处斩!”
管带很快把骆秉章的话传达下去。
两刻钟后,长沙城的大街小巷,开始出现三五成群的湘勇和抚标官兵。“曾大人”、“曾大人”的喊声此起彼伏,在夜空经久不息。
湖南省城震动了,百姓们不久便打听到确切消息:团练大臣曾侍郎不见了。
发审局的差官们,把骆秉章和鲍起豹二人请进签押房,捧茶上來,请二人坐下歇息。
骆秉章突然一皱眉道:“这么半天,塔协台怎么还沒赶过來?”
塔齐布为什么沒有赶过來呢?原來,塔齐布刚走到发审局辕门,便从辕门站哨的亲兵口中得知,曾国藩直到现在也未回來。
仁重如山的塔齐布红眼了。恰巧这时,鲍超带着自己的一营人马,会同抚标两哨,押着闹事的官兵赶了过來。
塔齐布大声冲鲍超喊道:“春霆,曾大人还沒回來!快给我一匹马,我要亲自去找大人!”
鲍超一听这话,一把将身边的一名哨长从马上拉下來,命令亲兵把塔齐布扶上马,然后带上亲兵,同塔齐布一起,离开辕门去寻找曾国藩。
把闹事的官兵都关进大牢后,鲍超的全营人马也汇入到找人的队伍中。
那么,曾国藩到底在什么地方呢?李臣典在发审局院墙外细细搜索,怎么可能看不到他呢?
曾国藩在空屋子里,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一个老翁,便怀抱着一大抱干草走了进來。老翁也是为逃兵燹來到长沙的,初來时住在城外的一座空兵营里,后來又在一座破庙住了两个月。永顺协和提标官兵闹事的头一天,他发现了这个空屋子,决定今天來住。他逃到长沙时,是带有铺盖和炊具的,哪知在庙里住时,被人偷了个精光。他决定來这里住,只能寻些干草裹身。他若不是寻干草误了时辰,午前就能赶到这里。
老翁的眼睛不甚好,看东西总是模模糊糊。他抱着干草进來后,直奔曾国藩而來。他以为黑糊糊的那片东西,还是他昨天看到的破褂子。
他把干草往曾国藩身上一放,干草马上散开,把曾国藩盖了个严严实实。
他站着喘了口气,很满意地把新家四处看了看,便走出去,寻了个铁丝,把门拧上,又掉头向拾荒的婆婆走去。他抱草路过那里的时候,见她院子里放着口沒有耳朵的破锅,便想借來用它烧饭。
但他的眼神实在不济,走到了婆婆的近前,他还以为是个老翁,而且是个比他大很多岁的老翁。
他开口说道:“叔,忙哩。”
婆婆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你是招呼俺哩?”
他一听口音不对,忙改口道:“原來是婶子。俺热迷糊了。”
婆婆道:“你的眼睛是咋长得哩?俺刚四十六岁。”
他一听这话,马上又改口道:“俺都六十六哩。”
婆婆不再理他,自顾忙手里的活计。
他讪讪地说道:“俺是逃荒的。”
婆婆一边干活一边答:“俺也是。”
他用手指着他看到的那口锅说:“俺是你的邻居,刚搬过來,想借你那口锅用用。俺寻到锅,便还你;使坏了,俺赔你。”
婆婆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说:“我说你这人,你长那两只眼睛,到底是干啥用的?就你那一双眼睛,不要也罢。你自己去看,是锅,你只管拿去用,不用还。”
婆婆话毕直起腰,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向屋里走去。
他一听这话大喜,急忙向锅走去。到了跟前,他弯下腰细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这跟本就不是口锅,而是口少了半截的缸。
他把缸看了又看,不相信地自语了一句:“明明是口锅,咋变成缸了呢?”
婆婆这时从屋里走出來,手里分明拿着口锅。
婆婆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把锅递给他说:“从营房捡的,旁边有道裂纹,不碍事。”
他大为感动,赶忙把锅接过來:“这闹匪闹的,人都活不成个人哩。”
婆婆问:“你们那儿也闹匪?”
他答:“俺是打江西逃到这里的,那个托塔李天王在江西闹腾得蛮欢势。省城现在还围着哩。现在属这里静,不用躲兵、匪,还能要到吃的。”
婆婆说:“天王咋改姓了哩?俺在武昌的时候,听说他姓红。他手底下的人,也都红得跟猪血似的。”
他叹口气说:“他姓红姓黑,我们都得活着呀。”
婆婆问:“就逃出來你一个?”
他说:“老太婆吃托塔李天王的炮弹了,闺女找婆家那天,让托塔李天王手底下的人,从洞房里抢走了。俺寻着锅,就把这个还给你。俺得回去垒个锅屋。天说黑就黑哩。”
婆婆说:“你要到沟里弄水,就來俺这儿拿木桶。”
老翁拎锅走回自己的“家”,把锅很小心地放到地上。他沒有进屋,便开始寻砖找石头垒锅灶。
时候已是傍晚,满天的彩霞,映得到处火红一片。
李臣典恰在这时带着几个亲兵走进來。老翁吓一跳,以为是要撵他,忙用身子靠住门,惊恐地问:“这是俺家,你们要弄啥?”
李臣典把他一把拉开,三把两把将铁丝拧开,丢到地上,边推门边道:“寻人。”
李臣典走进屋放眼一看,屋里除了屋角堆放着一些干草,再看不到其它东西。
李臣典叹口气,低头走出來,对亲兵说道:“就剩护城河了!他老到底走哪儿去了呢?”
李臣典带人走出很远,老翁也沒弄清楚,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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