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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在美的光彩中,

像夜晚皎洁无云而且繁星漫天……

美波动在她亮银色的秀发上,

或是散布淡淡的光辉;

……

那迷人的微笑,那容颜的光彩,都在说明一个善良的生命:

她的精神安于世间的一切,她的内心充溢着真纯的恋情!”(注1)

塞满了厚重书籍的书架跟前,一位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的老绅士合上手中的书本,于昏暗的、就连室外光线也被厚厚的窗帘所遮挡的环境中,转过身,面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窈窕人影。

他不再出声,将书放在身旁的矮桌上,而后顺势拉开了桌旁的椅子,以这种无声之举向门外的访客发起了邀请。

对方没有犹豫,径直入内,微弱的光点自她衣袍下飘出,最终化作充斥整间屋子的璀璨星光,驱散了原本聚积在其中的压抑、沉闷之感。

“一直待在这么暗的环境里,对眼睛不好,村长先生。”

依兰在距离老村长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环顾四周,随后好心为对方送上健康相关的提议。

“至少,以后想看书时,应该把窗帘拉开。”

话音刚落,厚实的布帘便无风自动、径自从中间分开,直至移动到各自一侧窗框的最边缘才重新沉寂下来。

“愿意分享您方才的感想吗?”做完这件事后,魔女轻笑一声,抬起手臂勾了勾手指,被搁置在矮桌上的书籍立即朝她飞了过来。

“我在门口听见您的吟诵了,那是一首不错的诗……就是有些古老,上次听人咏颂它时,我也许才刚刚开始接触灵力。”

“而如今,您已经能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们了。”老村长同样也以尊称称呼对方,“您编织灵力线的技术已然十分成熟,哪怕站在这里的是一位能人,而不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大概也无法觉察出您的行动、在您动手之前做出应对吧。”

“啊啦,”依兰袍袖掩嘴,“您是在夸赞我吗?”

她翻开手中的书,然而才看了几页,便一副兴趣全无的样子,挥手让它回归原位——并非回到村长身旁的矮桌上,而是十分贴心地将其插回了书架上。

这种整理物品的方式,她也已经用得得心应手了。

“那首诗,是很久很久以前,由来自其他地方……其他‘世界’的人传播到这个地方来的。”村长说话时略显迟疑,似是在思考他真切希望表达的内容,“山外的马车将它,以及其他许多诗集,送进了我们这个小村庄中,同时也将外界的文明、文化带了进来。”

“您需知道,”他恳切说道,“山之村的住民们,并非对外界这数十年间的动荡一无所知。”

“我只看到了你们需要帮助。”依兰丝毫不做思虑地回复道,“既然已帮助过你们一次,我又暂时无处可去,不如趁这些时间,把你们面临的所有麻烦都解决了,也省得我日后后悔没做得够多、够好。”

“啊,您……”村长伸手向前,手臂不住地颤抖着,“就宛如从诗中走出来的一样……”

“只愿……”他微微皱眉,“您最后不会失望,或者,对现在的想法……”

他压低声音,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

“……追悔莫及。”

“喂,喂!(啄)魔女大人在和里面的人说什么呀?(啄)”

窗外,由于窗帘被拉开,室内的情景被路过的妖兽们尽收眼底。

两只鸟飞落在室外的窗台上,个个都闲庭信步,全然不掩饰自己偷听八卦的企图。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从新朋友那儿得来的翻译药草已过了时效,哪怕把耳洞贴着窗玻璃,他们听到的也只是些晦涩且真的听不懂的音节。

二鸟唯有寄希望于他们的小兽伙伴、期盼语言学造诣明显深于他们的方诺,能在事后转达屋内正在讨论的内容。

“獬豸草的效果越来越短了。”方诺则在暗自烦恼语言不通的问题,他虽听得懂这俩聒噪生物的话语,但无奈不会使用它们的语言,“看来得找新的能让他们俩听懂万物语言的药草了……这次没法制造了吗?”

他牢记“獬豸草不可大量食用”的警告的同时,也在心中掂量起了拿报丧鸟们做药草实验的利弊。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在这种被鸟女王芋头一眼认出、理应在这个世界上比较常见的药草上,“牺牲刚认识的朋友们的性命”——夸张了,不过是过量啃草罢了,后果再遭也莫过于拉肚子、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应该、很大概率不会也不至于危及生命。

但这只是未接触过这块领域的他个兽之见。

之前听鸟女王芋头说,魔女之家背后有座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药草,那么,魔女之家里也应该找得到相应的知识吧?

那位魔女还懂得怎么把药草做成药剂,她的小屋里,估计也不会缺记载这方面内容的书籍。

作为黄仙一族曾经的“希望”,尽管他从来就没兴趣去碰鸟类的语言,但在人类语言学上,他还是比较精通的,人类的文字,他也是会用一点的。

虽然,这样的自信,经历了两次失败的讨封行动后,已经被那位魔女打击得差不多了。

“难道说,我得先巩固识字?”

“不知道那座小屋里有没有教兽认字的书……哎呀!”方诺忽然感觉自己的耳朵被蹭了一下,扭头一看,发现是小黑在搞事。

对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见到他在不停自言自语,完全不搭理自己与女王,便直接动嘴了——十分符合其一直以来表现出的个性。

小心我拿你试药嗷!方诺张嘴恐吓了回去。

若不是不想在獬豸草这种效果明晰的东西上浪费你们宝贵的信任,让你们对之后可能会构筑出的其他药草或物品产生戒心,我早就能做多少做多少了!

跟你们在一起,倒霉事(划掉)恶意值要多少有多少啊!(被啄)

你够了!方诺伸出双爪,一把掐住黑鸟的鸟喙。

就在这时,边上的另一只鸟也戳了戳他的背毛。

她铁定不会是故意的了,这样一来,他们的举动一定有着背后的原因……因——

某位熟悉的人类的脸庞及双手手掌紧贴在窗户上,双目圆瞪,骇兽至极。

方诺险些原地起飞。

炸毛起跳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被拖长了,耳畔响起似曾听过的、歇斯底里的野兽惊叫声,伴随着两只鸟的超级慢动作一点一点增大原有的音量。

他的后背贴到了地面的草坪上,然后整个身体倒立过来,再往后一滚——就滚远了。

“喔哦噢噢噢噢?!”两只报丧鸟也像受到惊吓般纷纷起飞,不过,吓到他们的应该是方诺的激烈反应。

毕竟,无论魔女糊在一块透明板上的大脸有多狰狞、扭曲,在经过报丧鸟眼中“特殊滤镜”的处理后,都会变成和蔼可亲的面庞。

头戴兜帽的人影很快从这座小屋内蹦了出来,将老村长的叫喊与门被风带上的声音全抛脑后,一心只顾着往雪白毛团滚走的地方奔去。

直到视野中出现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路边的小兽,她才逐渐放慢脚步,呼吸也稍稍稳定了下来。

“话说回来……”方诺用余光看见某道人影离自己愈来愈近,然而他却连起身的动力都消失了,“刚才他们在屋内聊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人类,真会打哑谜啊。”

身下感受到紧贴着毛发的光滑触感,那是魔女戴着工作用皮手套的手。

很快,他就被这女人抱了起来,这次,他被轻轻推上了她的肩膀,这是一个很好的落脚平台,而她的手则化作了仅起到防护一侧作用的“栏杆”,确保他不会立即栽倒下去。

魔女带着方诺回到了村长居住的小屋门前,向村长为自己突然离开一事致歉后,便将浑身僵硬的小兽放回了地上。

两只报丧鸟一前一后地降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踱着步子欣赏眼前的“温馨”画面。

“它就是你新养的宠物?”老村长目睹魔女蹲下揉搓雪白小兽皮毛的一幕,不忍开口打破这般美好场景道,“我听其他村人说,它是你在尽头石壁下捡到的。”

“是啊。”魔女敏捷握住了方诺伸来的爪子,“马车夫可以为我作证,下次他来的时候,您大可亲自去问询。”

“你确定,它不是新出现在山脉中的什么妖兽的幼年体吗?”村长谨慎问道。

“它看起来是只貂。”魔女挠了挠小兽的下巴,后者顿时应激般地呲牙、发出像是在警告她别得寸进尺的低鸣声,“野生的貂。”

“我还没老年痴呆。”村长有些无奈,“不过,我对兽族的了解比不过你,你说什么,就当它是什么吧。”

“你有给它起名字吗?”瞅了眼貌似越来越激动的“貂”,村长好奇发问,“还有,什么标记都不给的话,小心村里的猎户们从山间会来后,把它当无主的野兽给杀掉。”

“嗯……”魔女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兽,“名字啊,我还真没考虑过。”

“嘿,”她捏了捏方诺一只前足的肉垫,“都说大山里的动物通灵,你说,你喜欢怎样的名字呢,告诉我好吗?”

说着,她还把“芋头”和“小黑”喊了过来,就当给方诺做了个示范。

方诺张了张嘴,感觉自己若不做出点回应的话,恐怕会后悔终生——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芋头”。

脑海中众思绪迅速转了一圈后,他假装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用尾巴在身后的雪地上扫出了一个对应数字“6”的符号。

确定魔女注意到那个图案,而村长的眼睛没那么尖、视野也被自己和魔女的身躯挡住后,他又迅速用尾巴把它擦掉了。

这一切,仿佛只是个发生在大自然中的巧合,他方诺,和黄仙一族某一家系的“小六”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六……”魔女站起身,望着地上左右摆动、不断扫雪的尾巴入了神。

“对了!”

良久,就在村长对这一幕无语了、转身打算进家门继续看书时,魔女依兰两手一拍,一个“好主意”由心而发:

“对了,你就叫‘六六’吧!”

“来,六六!”她俯下身捏住方诺的两只前爪,猛地一挺身体,抓着方诺旋转一圈后、再将其揽进怀中,“我的好六六,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记住这个名字!”

“每当我提起它的时候,你都要认识到,是我在呼唤你!”

——

注1:节选+改编自乔治·戈登·拜伦创作的诗歌《她走在美的光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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