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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姒养伤这几日,婢女来报说是救她的那位郎君来访,欲将救下的小女孩留在微雨山庄做个洒扫的小婢。
周嬷嬷应得干脆,给她在下院安排了差事,姜姒听了,便把人留在身边伺候。
山庄里,晴光雨晦,景色甚美,看多了也就那样,素日里无聊的紧,可惜嬷嬷再不许她出门。
好在因着脚伤,停了几天课业,姜姒便让芰荷每日里推着她去梵楼,一主一仆一个伤了脚,一个挨了板子,蔫蔫地抱着书册打发时间,一呆就是一整天。
起先芰荷还担心小姐终日郁郁坏了身子,后来也不知从何处翻出了本小册子,便一发不可收拾,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就连姜姒叫她都没听见。
她只能清清嗓,扬声唤道:"芰荷姐姐,都午时了,我好饿呀。"
谁知芰荷垂着眼,视线一刻不离书册,含含糊糊的应了声:"嗯..."
好像没听见她在说话一样,姜姒蹙着眉,转着轮椅走到芰荷身前,抬首凝眸,只见薄薄的书册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剪红绡。
姜姒满头雾水,这是什么奇书?竟引得素日见了书册就犯困的芰荷姐姐这般沉醉。
想这梵楼她都翻遍了,无非是些经书史集,诗词歌赋,难道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好书她没看过?
便伸手扯了扯芰荷的衣裙好奇道:"芰荷姐姐你看的是什么好书啊?也给我看看嘛。"
许是芰荷正看到兴处,不耐烦的拂开抓着她裙边的小手:"别闹别闹..."
见她这样子,姜姒起了兴致,脑袋一侧,身子一斜便靠在椅背上嘤的一声哭了起来。
果不其然,芰荷回了神,忙将书册放在架上,手忙脚乱地哄道:"怎么了小姐?可是磕着了?快让我看看?"
姜姒立时止了声,眨了眨眼睛笑道:"芰荷姐姐你看的什么书啊,当真这么好看?若是我不哭,你还不知道自己可怜的小姐都快饿死啦!"
芰荷忙望向窗外,日至正中,竟是午时了,忙道:"诶,都怪我误了时辰,奴婢这就去叫人送餐食。"
话罢撑着腰离了这里。
姜姒实在好奇那本书册,芰荷随手一放便放得那般高,若是平时她都要踮踮脚才能碰到,更遑论她还坐着轮椅上,不过她还是想看,便扶着书橱横脊踮脚探手去摸,待拿到,额头已疼得满是细汗。
芰荷拎着食盒回来时,便见小姐正翻着书册,顿时大惊失色,顾不得身上的伤跨步走到小姐面前到:"小姐千万别看了,可别被这等陋俗之物脏了眼睛。"
话罢将那书册从姜姒手中取走,摆了餐食请她用饭。
芰荷取饭不过几息,姜姒本也没看过什么,只是被那瓦子一词勾了眉眼,耐不住好奇便问道:"芰荷姐姐,那瓦子是个什么地方?离这山庄可近?我见书里说那是个很好玩的地方。"
那剪红绡不过是写给深闺女郎消遣用的话本子,讲的也是男女情爱的故事,打发时间倒也无伤大雅,只是嬷嬷最恶野史杂文,尤恨这些教女子耽于情爱的话本子,那梵楼里的书册都是精挑细选的好书。
若是叫嬷嬷知道她给小姐看这种书,少不了一顿板子,便道:"那哪里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贼匪小偷可多着呢!小姐快些吃饭吧。"
姜姒哪肯被她轻易哄骗了去,娇哼一声道:"芰荷姐姐你骗人!那瓦子定然是个快活的好去处,否者书中怎会说终日居此,不觉抵暮?快将书册还给我!"
芰荷将书册藏在身后,讷讷不言。
姜姒见她这样就知道是不给她看的意思,眼眸顿时泛起泪花来,芰荷早已摸熟了她的性子,知晓她在假哭,今日若是不给她,定然没个安生时候,可她如何肯啊?
前几日挨了三十板,若是叫嬷嬷知晓此事,再来个二十板子,她就不用活了。
可小姐那眼泪簌簌地流,实在叫人心疼,一时没了办法。
僵持一会儿,芰荷犹豫着将手中的书册给了姜姒,还没等她翻开,芰荷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叫个涕泗横流痛不欲生啊!
姜姒目瞪口呆,眼泪都忘了拭,愣愣地看着芰荷,只见她跪伏在跟前,哭声震天,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磕了这个头...便当是还了小姐的恩情罢,往后芰荷不能侍应在旁,还请小姐保重啊!呜呜..."
芰荷也是被逼得没了法子,索性学着小姐幼时哭闹的样子就此大哭一通。
谁知越哭越伤心,想起前几日打在身上的板子就难过的不行,泪水涟涟道:"我怎么这般命苦啊...半月前丢了攒了许久的银钱不说,前几天还弄丢了小姐挨了三十大板,我哭求那行刑的大哥下手轻些,他非是不听...到如今我那处还疼着,走路都不利索,呜呜...本以为养几日就没事了,谁知又要去嬷嬷跟前再领二十大板,说不准嬷嬷一气之下打一顿将我发卖了,如今...如今世道乱好主顾难寻,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呜呜..."
说着她便起了身作势要往那案角撞。
姜姒忙抱着芰荷的腰道:"芰荷姐姐,我错了,你别哭啊,我不看了就是!"
她抱得紧,芰荷一时脱不了身,扑跪在地上呜呜哭着,当真是伤心极了。
姜姒整个人处于脑袋一片空白的愣怔状态,手一下下地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芰荷顺气,平日里都是自己哭别人来哄的,如今身份调转,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才道:"芰荷姐姐别哭啦,我才不会让嬷嬷打你呢,你不让我看那便不看了!还有,你丢了多少银钱,我全数补给你好不好?"
她声音清甜,又温柔地哄着,芰荷总算没那么伤心了,抽噎道:"小姐当真不看了?"
姜姒点点头,芰荷便也不哭了,擦了擦眼泪道:"那小姐先用饭吧,免得饿着。"
姜姒有些语噎,总感觉哪里又些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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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小道上,魏识叼着根草,骑着姜姒赠与他的白马,好不悠闲的逛着。
这几日山里的陷阱收获不少,家里好一阵子都不缺肉食,日子越来越热了,也不好保存,便想着送些给先生。
路上遇见了几位散学归家的同窗,眼见魏识骑着匹通身雪白,神骏非凡的好马,纷纷艳羡道:"这十里八乡的小子,最有出息的,怕是非魏识兄莫属啊。"
魏识听这调笑,连连摆手:"各位仁兄可别取笑我了。"
有人接话道:"魏识兄何必谦虚,你都散学走个来回了,我等才被老先生放出来,人和人当真是不能比啊。"
话提到这儿,便有人忍不住倒苦水:"你可是不知道留堂的苦啊,今日先生留了题,问的是乱世安民之道,你说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哪里懂什治国之道?能识几个字,在这世道上活下去就够难的了。"
"是啊...听说南边发了春旱,农人颗粒无收,那陈郡死了数万人,太守还是个黑心烂肺的东西,压着消息不上报给朝廷,到如今难民四散逃到京城,朝廷这才知晓,据说圣人震怒,太子殿下处死了数十位牵扯其中的恶吏。"
众人闻言心又凄凄然,身处乱世不知何为。
区区一个边陲小镇之吏都敢贪赃枉法欺上瞒下,做出这等戕害生民的勾当,也不知这往后是何光景。
"如今秋闱在即,我等才疏学浅,就不凑那热闹了,也不知魏识兄可有意?"
将来如何属实过于渺远无际,这些儿郎们不过须臾唏嘘,便很快就放之脑后,问起了当下最为在意之事。
横道几番问询,魏识早已招架不住,一边安抚着身下烦躁的马儿一边陪笑道:"好哥哥们,可饶了我吧..."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的脱身时,身下的马儿一扬蹄,霎时间冲了出去,惊得横道的年轻人瞠目结如鸟兽散。
长风中只余少年清朗如钟钟罄般的声音,高喊着:"各位仁兄,对不住啊...对不住...这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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